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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偷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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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日子真是过得多灾多难。”古南北放下手里的棉签,“过敏这么严重,还不去大医院……吐干净了没?”
陆迁无力地摇头,随后跌跌撞撞冲进厕所。
诊所没什么人,真是下午快日落的时候,江巍手里捏着两张请假单,默默不语。
“一个下午都在吐?”古南北背过身找药,“怎么来这么晚。”
“没找到老师请假。”江巍低低地解释,“他对海鲜过敏……”
“你们给他吃什么了?看这样子吃了不止一点啊。”古南北拿出两盒药,又蹲下在柜台里翻,“去年他也因为过敏来看过,还只是起几个瘙痒的痘痘,这次全身都红了。”
“不应该啊……他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啊……”古南北从角落里拿出一盒棉签,起身写单子,没听到回应,才狐疑地抬头。
江巍站在他对面,低着头,眼泪跟珍珠似的一串一串往下砸。
天黑的快,外面只有一点浅薄的光,最西处若有似无的浅蓝压在枯枝败叶后面,屋子里亮着一盏破旧的灯。
江巍的眼泪就这么砸在这团无声的雾中。
“……”古南北动作一顿,五味杂陈地看着他,最后化成叹息,“是你给他吃的?”
江巍点头,眼泪止不住掉,伸手去抹,落得请假单上弥漫水汽。
“我……”此时,陆迁扶着墙壁从楼梯间走出来,江巍回头,飞奔过去扶住他。
陆迁土的没什么力气,好像在等他付似的,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我吃点药。”
古南北摇了摇手里的药瓶:“先吃点维生素c吧。”
两颗维生素C到口,江巍手掌心向下倾斜,陆迁仰着头吞下,还没过一会又起身去吐了。
“……”
江巍跟在他身后进了厕所,过了很久,才再扶着几乎断气的江巍出来。
“太倒霉了……”陆迁有气无力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以后得看看黄历再出门。”
江巍伸手轻拍对方的背部,摸到一排排的骨头,硌得慌。
“眼睛怎么回事?”古南北看着对方左眼的纱布,“手也打了绷带?”
“倒霉。”陆迁被江巍扶到沙发上,“摔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变异人,满脸的红疹和痘痘,摸了药膏显得它们更光滑油腻,被纱布遮住的眼睛也痒得发狂,要不是江巍握着他的手,他可能会掀开纱布去挠了。
“痒。”陆迁痒得不停喘气,江巍两只手包裹着他的手,看着他因为瘙痒紧紧皱着的眉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痒就对了。”古南北提着一袋子药过来,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回去按时吃,按时涂药。”
“我现在可丑吧。”陆迁委屈地抬头,古南北避开目光选择不看,于是他又可怜兮兮地看向江巍。
江巍摇头:“好看。”
屁。
古南北无奈:“吃饭了吗?留下吃一顿?”
诊所的钟表摇摇晃晃转到下午六点。
西红柿炒鸡蛋撒上葱花,再来上一盆紫菜蛋花汤,胡萝卜炒瘦肉是最后端上来的。
诊所的麻将桌变成了他们的餐桌,陆迁涂了药感觉没那么难受了,趴在桌子上等着江巍给他装饭。
“吃一点,不能多吃,会吐。”半碗饭摆在他面前,江巍掰开他的左手塞给他一个小勺子,“用勺子。”
用左手操控勺子比筷子简单多了,江巍给他一点夹了一筷子,最后倒上一碗汤,轻轻放在饭碗的旁边。
“照顾小孩呢。”古南北坐在陆迁对面,昏黄的灯光显得他面部柔和,“好点了吧?”
“还是很痒。”陆迁吐干净了胃里的食物,现在真的是饿了,握紧勺子送了一大口拌饭,“菜怎么都不放辣。”
“你还吃辣?”古南北笑,“我不做辣菜。”
“为什么。”
“我女儿对辣椒过敏,跟你一样,我就不做了,现在也不会了。”古南北笑着夹了一筷子胡萝卜,提到他的女儿,语气更加温柔了。
“你女儿在外地吗?”
“嗯……”古南北落寞地点头,“不知道……”
江巍转过头和陆迁一起盯着他。
“初中的时候就走了,走了很久了。”古南北沉重地聊起他的女儿,“跟你们一样大,快五年了。”
“她走哪去了呢?”陆迁问。
“不知道。”古南北摇头,“我等等她吧。”
这餐饭吃的不是很愉快,在古南北说完最后这句后,谁也不敢再问了。
临走时,陆迁陪着江巍端盘子去楼顶的厨房,经过二楼,那扇门还锁着。
“古医生,这个房间,是你女儿的房间吗?”陆迁手里拿着自己的碗筷,站在那扇门前面。
古南北在他们前面,头也不回:“嗯,是啊。”
“她叫什么名字啊。”陆迁跟上。
“叫古越月。”
“月月?两个月亮吗?”陆迁不解。
古南北的肩膀很厚,两手端碗走在最前面:“一个是超越的越,一个是月亮的月。”
前前后后收拾完,江巍把最后一团纸巾扔进垃圾桶,又去沙发那边提上药,才小跑来到陆迁身边。
“江巍。”
两人走至马路边,古南北急匆匆掀开门帘的布条。
江巍意外地回头。
“你那拐杖什么时候还来啊?”
陆迁才想起这茬,眯眼看过去,古南北身上冒着一股热气,应该是他身后的昏黄的光。
“抱歉……我……”江巍无地自容。
“……”古南北挥手的动作停在空中,“算了,旧了的东西该丢了,你们回去吧。”
“……”江巍不知如何是好,忙慌看向一旁的陆迁。
陆迁和古南北挥手道别,拉着他过马路:“买过一个新的还了吧,你这记性也是,把人家东西丢了。”
江巍知错就改,决定下次放月假就去买个新拐杖双手奉上。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江巍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方岳泉第一个冲过去,两手撑在他的课桌上:“我真的不知道我舅舅给我送的是蟹黄拌饭!他说这是我舅妈从厦门带回来的蟹,用了六只蟹做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应该问一问!”
“陆迁没事吧?”刘辰明当时不在场,但是从陈燃光口中也知道当时陆迁的惨样,吐了一地,不知道是哪个人的画板遭殃了,纸全废了。
方岳泉亲自赔了纸和画板,和陈燃光他们忙了一个午休都没睡觉。
“好一点了,吐干净就好了。”江巍点头。
方岳泉终于放松下来,瘫成一团坐在江巍前桌的凳子上。
“红疹子消了吗?”陈燃光问。
“没有,医生说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消,要检查涂药。”江巍摇头,“不用担心。”
华董和肖宁出去装了热水回来,陈燃光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大家才都安心下来。
“不过……他还让我跟你们说。”江巍伸出一根手指,“让你们去打听徐骏的消息,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那个男生。”
“啊?”
异口同声。
“那个男生是他的朋友。”
哥几个想到中午对于卫的嘲讽,大眼瞪小眼,不说话了。
“就是这样,拜托了。”
江巍郑重地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陆迁时时刻刻戴着口罩,跟个小偷似的行走在人群中,脸上有四分之三的皮肤都被遮挡。
因为他手的问题,帮白马退音响的工作顺利的还给了那些体育生。
每天的日子悠闲起来。
早上跑操他在路旁站在不用跑,江巍会顶着一头鸡窝头过来给他送药和温水。
中午的时候,江巍会在画室等他,给他抹药膏,盯着他吃药。
晚上呢,江巍会特意从画室绕过来在他门口等他下课,趁教学楼的灯光没全熄灭,在空荡荡的教室给他擦药膏,让他吃药。
重复的过了好几天,于卫终于再次找上他了。
陆迁戴着口罩,脸上的红疹子好一些了,没跟他多聊,只让他明天晚上下了晚自习等他。
“为什么啊?你问到了吗?”于卫不解。
“我说不清,明天告诉你吧。”陆迁扯了扯口罩,“明天就有答案了。”
这个答案是陈燃光他们旁敲侧击了好久才得到了。
艺术中心高一画画的房间都快被这几个□□踏烂了,最后架着徐骏进了当时他们排练的小黑屋才威逼利诱出来的。
“他说他想跟于卫聊一聊。”陈燃光活动活动筋骨,“本来一直死活咬牙说不想提起于卫,结果最后说要见面的也是他。”
“不是你们严刑拷打逼得吧。”申笙不信。
肖宁急了:“怎么可能!我们就是围着他聊了一会,他就说要见面了!”
“是的是的。”华董点头,“就是拿了几个美工刀。”
好家伙。
“他还没下来吗?”陆迁靠在围栏上,眼睛盯着楼梯口,“于卫已经在教室了。”
“谁教室?”方岳泉问。
“我们班,我说我去装个水,把门都关上了。”陆迁声音从口罩里传来,闷闷的。
“来了。”江巍站在陆迁身旁。
徐骏身穿一套秋季校服,大冬天的袖子里兜风空空如也,里面只套了一件极白的短袖,平头显得很干练。
“这里。”陈燃光招手。
徐骏看向他们,气喘吁吁跑过来:“我今天打扫卫生。”
“进去吧,他在里面。”陆迁打量他一番,没说什么,指了指旁边的门,“说清楚,断干净。”
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断干净,徐骏听后点点头,没有犹豫进了四班,还不忘关门。
“愣着干嘛?”陆迁直起身,“偷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