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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尹惠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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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照光!不让人睡觉了!”
破旧砖瓦房最顶上的小木窗从里面被推开一道口子。
露出一张苍老,满是沟壑的脸,老人尖锐的声音吓得江巍没握住手机。
灯光一晃而过,利落地划过黑暗,然后掩埋在土壤中。
“谁在那里!”黑灯瞎火,老人看不清田野中央的人,“不看看几点了!”
老人的土话说的很好,后面骂的没一句能听的,陆迁慌忙捡起地上的手机:“愣着干嘛,走啊!”
江巍顺势起身,两人在田野中间的泥路上狂奔。幸好是冬天,泥地都是硬的,不然以他们这吓跑的状态可能会一脚陷进泥里。
老人大概猜到他们已经走了,骂骂咧咧地合上了窗。
“怎么走啊。”陆迁气喘吁吁地停下,两只脚踏上石板路,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路怎么走。
江巍拉起他的左手,黑暗里走向一条小路。
就这么跟着江巍左转右转,眼前的路居然真的越来越清晰明亮,直到看见晦涩的灯光,江巍才缓缓放慢脚步。
“……”陆迁沉默。
“怎么了?”江巍感觉到身后的人不动了,回头。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怎么出来吗?”陆迁挑眉。
江巍眨眼,连忙摇头:“对啊……我看的导航。”
他空着的那只手伸向风衣的口袋。
“找这个?”陆迁举起一部手机,屏幕碎了一个角,按亮屏幕,是一张红色的壁纸。
“……”
江巍尴尬地抹了抹鼻子,然后别过脸,伸出两根手指在陆迁的眼皮子下“提溜”走了他的手机。
“抱歉……”弱弱的,江巍将手机藏回口袋,“抱歉……”
回应他的是左手更紧密的体温,江巍震惊地低头,原本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反握住他的手掌心:“我困了。”
“新年的第一天,睡个好觉。”陆迁好像忘记了刚刚他说了什么,自顾自走到江巍的前头,很轻松就拽着这个大个头过了马路,“KTV门口都没人了诶,他们都走了。”
“我没走。”
江巍无厘头地接上话茬,加快脚步与他并肩。
陆迁很欠揍地抬起眼皮,嫌弃道:“神经。”
好吧,江巍也觉得自己有些急于求成,怯怯地舔嘴唇。
“我不知道你在吗?”陆迁不看他,“白痴话。”
过了马路,陆迁迅速松开手,好像刚刚只是牵着小朋友过马路,怕小朋友被车撞了才勉强牵了一下。
两人往回走,陆迁一路上打了不少哈欠,眼皮都睁不开了,只希望能早点躺在床上做个美梦。
事与愿违,陆迁想睡个好觉的梦想并没有实现。他和江巍拆气球就拆到凌晨两点,最后两个人抱着气球在沙发上睡过去,就这样各睡一边,安稳来到天明。
“哥!”
早上九点,陆迁猫着回了家,在陆真的掩护下回到房间。
“昨天过得开心吗?”陆真笑嘻嘻迎上来。
“困……昨天睡的沙发!啊啊啊!江巍那家伙打了满屋子的气球,一开门气球就往外面飞。”陆迁困得睁不开眼,江巍昨天睡得晚,今天也没敢叫醒他,留了张纸条就回来了。
“哈?”陆真无语,“那岂不是浪费了大把时间!”
陆迁可不管她叽叽歪歪说了什么,头栽在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菜香,陆迁艰难的从掀开被子,光脚下床。
书桌上,饭菜已经凉掉了。
肯定是陆真又帮他撒谎,爸妈才没来打扰他睡觉。
“陆迁!”
好,说曹操曹操到。
听到席胡风的声音,陆迁赶忙出门穿上鞋,屁颠屁颠下楼。
“怎么了!”陆迁撑着扶手探头。
“你爸说要带你去换药!”席胡风身边站着身着西装的陆福军,从陆迁的视角,他像个不倒翁,大肚子不倒翁。
“……”陆迁想拒绝,转眼看到陆福军喜悦的神情,又吞下到嘴的话,“好。”
第一活蹦乱跳围在他们的电动车身边,陆迁长腿一迈坐在陆福军身后:“走吧。”
他的语气太过于冷淡,原本开心的第一都收回了舌头,更别说是陆福军了。
去人民医院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兴许是想活跃气氛,经过陆迁中学的旧址时,陆福军还刻意提起他那时的班主任。
那个刻薄又名利的班主任,对家长疯狂谄媚,对学生是平淡,对陆迁则是针对。
那时陆迁小,爱闹又不怎么打扮,头发留的很长,是那个老师每节课必取笑和玩弄的对象。
“那个老师是个好老师,你还记得她吗?”陆福军乐呵呵地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尹惠媛。”陆迁不假思索道,“长得很矮,有点龅牙,说话时总爱喷口水,喜欢穿一双过季的高跟凉鞋。”
陆福军没想到陆迁记得这么清楚,更加认为自己起了一个好头:“看来你也很喜欢这个老师,毕竟她教了你三年呢。”
三年,陆迁本来第一年就可以转班去尖子班,结果呢。
陆福军为了在尹惠媛和几个家长面前装面子,开下海口说不会让陆迁转班。
后来他成绩一落千丈,尹惠媛是怎么对他的呢。
“我跟你提过她,你都忘了?”陆迁笑,“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陆福军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初一那一年,尖子班的班主任找他想给陆迁办转班,因为那一年,陆迁每次考试都在普通班名列前茅。
但是他陆福军讲义气,和尹惠媛是超过老师和家长的关系,是朋友,为了彰显他的义气,他的能力。
他说:“陆迁成绩这么好都是我教育方式好,跟尖子班有什么关系,在普通班他也能发光。”
在尹惠媛组的酒席上,陆福军风光满面地删去尖子班主任的微信号,甚至嚣张道,让他别再纠缠。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很多年,每每想到那些油腻的餐食,鲜红的桌布,还有龇牙咧嘴的笑脸,就再次回到那个黑的见不到月亮的晚上。
冷风打在他脸上,再睁开眼,医院到了,他和曾经很多次一样意识到,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给眼睛换药,这不算是麻烦事,陆福军好像很焦急,跑上跑下给他付钱拿药。
“贾医生。”陆迁无所事事,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道,“你的姓氏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贾萝从报告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老顾客了,贾萝认得他,来的那天一只眼睛在流血,一只眼睛在流泪,脏得很。
“你爸去拿药了?”贾萝不想回答他这个奇怪的问题。
“嗯。”陆迁点头,“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这孩子。”贾萝无奈,“我这姓氏怎么了。”
“假医生在这,那真医生在哪。”陆迁解释。
“真医生也在这。”贾萝回答,“你少吃腥辣的食物,药拿上来后自己也可以换了,其实现在也不用戴纱布了。”
“不行,太丑了。”陆迁还有过敏留下的后遗症,“换完我可以贴回去。”
“也行。”贾萝倒是没想到这个少年这么有偶像包袱,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陆迁,迁移的迁。”
“别总是受伤,刚刚给你换药的时候,你爸多担心你啊,别让你父母担心。”贾萝耐心教导。
陆迁一点都不意外:“让他减减肥也挺好的。”
贾萝是个传统的中年男人,喜欢以家长的视角对待比他小的年轻人,显然,陆迁的笑话对他来说并不好笑:“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
“不行吗?”陆迁无辜地歪头。
话音刚落,陆福军便急急忙忙推门进来了,屋内的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同时闭上了嘴。
贾萝有再多千言万语也不好当着陆福军的面说,只能把用药的注意事项简单说了一下,最后眼睁睁看着两人出门。
临走时,陆迁还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比了个wink,算是奖励?
贾萝抿嘴,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