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chapter 5.2 ...
-
新生的热气很快将印记覆盖,那两个代表着他们名字的字母静静隐匿了下去。
陆争伸手拿起手机,解锁后,入目依旧是代表着林真此时幸福美满的照片。
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默默点了个赞。
入夜后,他陪着谢嘉沁在睡前闲聊,不多时,他们互道晚安,而后各自转身,背对背入眠。
陆争辗转反侧许久,依旧无法安定心神,他心中纠结一番,最终还是选择悄悄拿起手机,把被子盖过头顶,点开了林真的朋友圈。
入眼,并没有出现那张让他内心刺痛的照片。
只是一条不算显眼的系统横线。
她看见他的点赞了。
不仅看到了,她还拉黑了陆争,拒绝他继续这样关注她的生活。
陆争意外地很平静,仿佛一把刀子终于决定是否捅进他的身体,而这种漫长等待中产生的痛苦,终于进行了最后的宣判。
林真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结婚了,就代表她已经不爱他了,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把陆争这个人摘除在她的人生之外了。
陆争慢慢拉下被子,闷热局促的空间忽然开朗,他感受到一阵清凉的氧气续上了他停止的心跳。
放好手机,陆争转过身子躺好,轻轻合上眼,心里关于她的一切竟然越来越清晰。
真真,你的销声匿迹是真的在幸福吗。
我的爱太自私了,看着你忘记我,痛苦竟然大过对你的祝福。
这一天,陆争失去了探视她世界的权利。
他的生活进入永夜。
多伦多的冬天真的很冷。
初雪来得悄无声息,铅灰色的天空垂下细密的雪点,落在冰冷的沥青路上,转瞬即逝,成了旅人脚下的污渍。
枯枝在风中败落,席卷起的风声裹挟着冰碴,灌入林真的大衣。
她爱去的那家咖啡厅在于帧下班的必经之路上,她总是很喜欢在下雪天过去坐坐,离开时又再次冒雪而回,白色覆盖了她留下的一串足迹,仿佛从不曾有人来过。
林真站在十字路口处,见行人掩面遮挡寒风,全部低头匆匆而过,只有她站在原地出神,仿佛不知道何去何从一般无助。
她抬起头,见雪花斜飞向下落在地面上,恍惚中仍是忍不住想起,她深埋在心底的那一座城市。
一个遥远的,不会下雪的城市。
“陆争,生日快乐。”
她笑着,给自己一刻的允许,缅怀一个爱过的坏人。
一年后,广州。
广州的冬天没有雪,但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比雪更冷。
陆争站在铺满玫瑰的拱门下,西装笔挺,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新娘踩着舒缓的音乐的节拍向他走来,婚纱的拖尾扫过红毯,像一片温柔飘过的云。
宾客们举着香槟微笑,没有人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发白微颤,他用力地握紧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红的月牙。
"我愿意。"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却越过新娘的肩膀,落在宴会厅最后一排的角落。
一个空着的位置上,他仿佛看见林真穿着贴身的丝绒礼服,安静地坐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和初见的那一夜一样。
那双总是冰凉的手,也曾在他的后背留下灼热的抓痕。
一眨眼的功夫,空空如也的位置依旧无人落座,他甚至不能明确地告诉谢嘉沁,他邀请了却无法到场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老同学。”
他这样说,却没有告诉妻子,他根本没有发送那张请柬。
香槟塔折射着碎钻般的光,新娘挽着他的手臂切蛋糕,奶油甜腻的气息充斥鼻腔,恍惚间,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厨房。
那时林真笨拙地为他熬汤,怎么做都只有酱油的味道,而他却都笑着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陆总笑得真幸福啊。”
司仪这样感叹。
水晶灯突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掌声中,他机械地低头亲吻新娘,唇瓣相触的瞬间,尝到了胭脂苦涩的味道。落地窗外,珠江的游轮正驶过猎德大桥,霓虹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像一场永远靠不了岸的梦。
新娘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烁,而他的无名指上,还留着戴过素圈戒指的浅痕。
他又想起了那张林真婚礼上的照片。
今日他西装革履,是否和那时的她站在一起,会很相配。
抬眼,谢嘉沁温柔的笑意在他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陆争也终于认清了现实,一切都无法倒回到最初的那一天。
谢嘉沁略显紧张却无比幸福地挽着他的手臂,此刻的她一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和每一个婚礼上的新娘想的一样。
她在产后恢复得很好,只是每当喷好香水躺在床上的时候,陆争总是兴致恹恹。从她怀孕到现在近两年的时间,他再也没有碰过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2027年,陆争举办婚礼。
此时,他和谢嘉沁的孩子已经快周岁了。
同一时间,北纬43°40′的多伦多,于帧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林真的小说。
文档行至最后一行,他认真扫过,而后一双略带倦意的长眸缓缓抬起来看她。
“结局呢,为什么没有结局。”
文字里的故事,在男女主雪地分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剩下一个空白的结局,林真不知道怎么写,她想不出来了。
关于她和陆争的故事,要如何画上句号,她不知道,但至少她很清楚,这绝不可以是一个Happy Ending的结局,那样的话也太狗血,太顺心顺意了。
“我还没有想好。”
她淡淡回着,偏过头去避开于帧的眼睛,又开口道: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必须要悲剧收尾才适配,甚至我想他们之间死掉一个,另一个才能大彻大悟,体会到这种痛苦。”
于帧听完她的话,慢慢合上电脑,而后,那双用温柔笼罩她多年的眼睛,依旧那样不近不远地注视着她。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他才平和地问:
“你想不出他们的结局,是因为你们还没有结局吗。”
他的声音掉在沙发上,很柔软,林真却难以忽略话里的伤感。
“你都知道?”
她有些惊讶。
于帧轻笑了一声,回她:
“你的文风我很熟悉,这一本很不一样。”
“是他,是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明明知道答案,还是执着地要她亲口回答。
林真左手搭上右手手腕,那上面空无一物,可她还是本能地想调整手镯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个戴了半年的镯子,她都这样舍不得,可面对眼前这个隔着大西洋等待近十年的人,她却不能给他更多的怜悯和可能。
“上次,多谢你。”
于帧听了她的道谢,眼中闪过一瞬的失落,最终,还是选择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
“没关系,你想让他以为你和我在这结婚了,把他忘了,我明白的。”
“我也明白,你不是想要向他炫耀你的幸福。”
“你只是想他安心。”
他看穿一切,却还是愿意沉默地配合,这一点和林真何其相似。
只是他们并不相爱,哪怕伪装成一日夫妻,也没有流淌出一刻交织的爱意。林真为陆争留了太多泪,却不曾为于帧痛哭伤心过,或许眼泪落下的方向,也是心的方向。
他不怪林真不爱自己,正如林真不恨陆争的不选择。
多伦多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林真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初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抽屉的把手。
那里面躺着一只手镯,边缘已经有些氧化发暗,但花纹依旧清晰。那是陆争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始终没有勇气再戴上它,却也舍不得真的扔掉。每次整理抽屉时,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心脏都会像被细线猛地勒紧。
她记得他当时笑着替她戴上的样子,指腹擦过她的腕骨,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可后来她才知道,他送她的每一句情话,都是对另一个女人的背叛。
如今,陆争应该已经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
在广州最繁华的商圈,西装革履地出席各种酒会,身边是门当户对的妻子,家里还有咿呀学语的孩子。
而她,在异国的风雪里,独自走过皇后西街的咖啡馆,听着陌生语言的笑闹声,偶尔在玻璃倒影里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
她的生活平静而规律,买菜、做饭、写稿子。
偶尔和朋友喝一杯,像是刻意用忙碌填满所有空隙,不让自己有闲暇来回想过去。
可有些夜晚,当风雪敲打窗户,她还是会梦见那个夏天,陆争站在阳光里,笑着朝她伸出手,而她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却不知道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抽屉轻轻合上,手镯再次被锁进黑暗里。
就像他们的故事,早已被时光掩埋,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雪落的寂静里,一遍遍数着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痛。
2031年,冬天。
此时,距离林真离开广州,已过去了八个春夏秋冬。
言真的书已畅销国内,那本《痛吻》迟迟没有结局,成了她最受关注的作品,哪怕连载似乎遥遥无期。
这一年,她29岁,仍孑然一身。
而远在中国的陆争,他的孩子已经五岁了。
她深深远望,企图跨过漫长的国境线,看清他渐渐模糊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