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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outside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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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结婚了。
婚礼那天,阳光很好。
教堂的彩绘玻璃将阳光折射成七彩的光斑,落在林真洁白的婚纱上。
她站在红毯尽头,四周铺陈了鲜艳的红玫瑰,那是她最爱的花。
林真的心跳声阵阵打鼓,她看着西装笔履的陆争向自己走来,他的皮鞋踩在红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踏着生命的鼓点。
“你穿婚纱的样子,真的很美。”
陆争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林真微微颤抖,想起数月前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站在她的公寓楼下,暴雨如注,湿透了他手里攥着的分手合约。
他们婚礼很简单。
陆争的父母没有出席,只有几个朋友见证。
可他们为了这一刻,都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林真的心底隐隐地痛,她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烁,心中仍旧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牧师宣布他们结为夫妻时,陆争突然用力抱紧她,在她耳边说:
“真真,我终于能和你好好地在一起了。”
那时候,林真心碎要走,陆争说什么也不肯,甚至拿走了她的证件,求她不要离开自己身边。
林真对他避而不见,那时买好了机票,下定决心飞往加拿大,远远地离开他。
直到真正的失去近在眼前,陆争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
他无法承受失去林真的结果。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曾经他不敢承担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最终,陆争选择了抛妻弃子,放弃了家族的股份,甚至不惜和父母大吵一架,险些决裂。
谢嘉沁是不愿意分手的,她爱陆争,从没有想过已经在准备婚礼的丈夫居然会忽然爱上另一个女人,宁愿背负骂名也要离开自己。
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号啕大哭,可河水般决堤的泪水,也换不回早已转身的背影。
最终,她选择了放手。
谢嘉沁拒绝了陆争提出的种种弥补,即便陆家父母开出天价的补偿金和抚养费,她还是没有点头。她回到了父母身边,断绝了和陆争的一切联系,决定一个人照顾她的孩子。
拿到谢嘉沁签字的那一秒,陆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抓起纸张往外跑。他坐上车,不断超速,油门踩了又踩,终于到了林真的楼下。
他想告诉林真,他不再是个懦夫,他可以决定了,他做出了属于自己的,没有任何人干涉的决定。
他要她,要林真。
起初,鹿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赞成的。这个男人已经给林真带来了太多心碎的时刻,她实在无法认同,一个欺骗过她的人,还能给她带来幸福的一生。但最终,她并没有干涉,而是选择祝福。
她知道,林真很不一样,她宁愿和上天做交换,也一定要走那条曲折的小路,哪怕遍体鳞伤,也不在乎。
这一年,林真22岁,距离第一次遇见陆争,已过了近两年。
婚后,他们恩爱异常,与热恋的那段时间并无不同。
婚后不久,林真就怀孕了。
陆争很喜欢轻轻摸着她的肚子,感受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如果是男孩,就叫陆嘉年。”
“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陆嘉宁。”
陆争笑着听林真说,她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时不时地还要畅想孩子的模样。她总会说,不管是男孩女孩,他一定都有一双和陆争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林真,其间偶有细微的分歧,陆争也很快地处理好彼此的情绪,仿佛真的一夜长大,变得无比贴心。
十月怀胎,林真迎来了生产的那天。
产房里,林真浑身被汗水浸透,未知的恐惧和身下的疼痛致使她死死攥着陆争的手。
阵痛从最初的隐隐约约,一直到后来的无法忽略,林真煎熬着,就这样持续了十二个小时。她的指尖发了白,指甲在陆争手背上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看到头了!”
迷迷糊糊间,世界天旋地转,她似乎听见了助产士的呼喊。与此同时,陆争俯身在她汗湿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断地说着鼓励的话。
婴儿啼哭响起的那一刻,林真虚弱地笑了。
护士把擦干净的小家伙放在她胸前,林真艰难地别过头去看,这个皱巴巴的小人儿真的有着和陆争如出一辙的圆脸和大眼睛。
“陆嘉年。”
她轻声唤道,手指抚过婴儿柔软的脸颊。
陆争将母子俩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
“真真,辛苦你了。”
儿子出生后,林真时长会带着孩子上门,陆家父母也在孙子的可爱模样里渐渐松了口,不再冷脸以对。
不过多久,陆争就获得了父母的默许,重新回到了公司工作。
只是接手家族企业后,应酬越来越多。
起初,他还会在深夜回家时,轻手轻脚地摸进婴儿房,亲亲熟睡的儿子,小心洗澡去除烟味酒味,躺在床上揽着林真入睡。
后来,他的应酬越来越多,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那一天,当林真第三次热好饭菜又倒掉时,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她坐在餐桌前,盯着陆争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直到香气扑鼻的汁水成了渐渐凝固的油脂。
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她。陆争带着一身酒气进门,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又应酬?”
她问。
“嗯。”
陆争径直走向浴室,几乎不曾给她一个尊重的正眼。
水声响起时,林真拿起他的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陌生的口红。玫瑰金的管身上刻着“To my love”。
第二次怀孕来得突然。
林真拿着验孕棒走出浴室时,陆争正在系领带准备出门。
“我怀孕了。”
她说。
陆争的手指顿了一下,继续调整领带,漫不经心地回她:
“是吗。”
没有惊喜,没有拥抱,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林真站在浴室门口,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从那天起,陆争开始频繁地不回家。
第一天,她安慰自己他工作忙,第三天,她愤怒地摔了手机,第七天,她麻木地删掉了编辑好的质问短信。
浴室的水声停了。
林真拿起陆争忘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消息跳出来,好巧不巧,正好被林真看到。
【宝宝,好想你。】
她点开聊天记录,往上滑动的手指越来越抖。那些露骨的对话,那些她从未听过的甜言蜜语,那些约会的细节,像刀子一样扎进眼睛。
浴室门开了。
陆争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她的表情后僵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举起手机,声音嘶哑。
陆争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不耐烦:
“你看我手机?”
手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他在林真二十一岁生日时送的,现在它断成两截,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陆争脚边。
林真突然弯下腰,一阵剧痛从腹部蔓延到全身。她低头看见鲜血顺着大腿流下,在地板上汇成一滩刺目的红。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林真作呕。医生告诉她孩子没保住时,她异常平静。
这个不被期待的生命,或许本就不该来。
“陆争。”
“我们离婚吧。”
出院那天,她对来接她的陆争说。
陆争正在回消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她麻木地望着这个男人,这个她不惜搭上半条命也要在一起的男人。那年她原谅了自己被欺骗的结果,如今她才终于想通了。
爱和恨,或许是同一种痛觉。
收拾行李那天,门铃响了。林真打开门,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熟悉的玫瑰金口红。
“我找陆总。”
女孩笑着说,目光越过林真打量着房子。
林真转身继续收拾儿子的玩具,听见女孩在客厅里走动的声音,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某种胜利的宣告。
床头柜上,断裂的手镯静静躺着。
林真最后看了一眼,抱着熟睡的儿子离开了这个曾经承载她所有梦想的家。
陆争回到家时,公寓已经空了一半。他踢到地上的一个玩具车,弯腰捡起来,这是嘉年最爱的蓝色小车。
床头柜上的手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拿起来,断口处尖锐地硌着掌心。恍惚间想起求婚那天,他亲手给林真戴上这个镯子时,她眼里闪烁的泪光。
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响。手镯落进去的瞬间,陆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真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陆争,我拥有过你了,后会无期。】
五年后,商务酒会上,陆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真穿着利落的西装裙,正在和客户交谈。她的无名指上戴着简单的婚戒,笑容明亮自信。
酒会结束,他在停车场拦住她:
“好久不见。”
林真礼貌地微笑:
“陆总有什么事吗?”
他有些忐忑地开口:
“嘉年…还好吗。”
林真微眯了眯眼,平和地回答:
“很好。”
她看了眼手表,似乎还有事。
“我先生和儿子还在等,我先走了。”
陆争站在原地,看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司机拉开后坐车门,一身西装革履的于帧跨步下车,伸手去接她。
“叮——”
手机里,陆争的新婚妻子发来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林真抱着刚出生的嘉年,轻声说:
“以后再要一个女儿,就叫嘉宁。”
现在,他永远不会有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