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紫色 ...
-
“要敷一会儿，不然你这脚下不了地。”万曔把冰棍勉强固定在赵昭脚踝上后，拿出一个橙子问道：“吃吗？”
赵昭摇摇头，视线却在橙子上移不开。
万曔抬眼看着一旁在地上嗅个不停的土狗道：“不吃吗？那我只能扔掉喂狗。”
“狗不吃水果的。你自己不吃吗？”赵昭咽了口口水。
“我不喜欢橙子。你能替我吃吗？”万曔编谎话的能力一如既往的烂，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足够了。
赵昭没有追问为什么不喜欢还要买，反而替自己找了个理由。“嗯，妈妈说不能浪费食物。我能吃一个吗？半个也行。”
万曔替他在橙皮上开个口子方便剥皮，递过去道：“吃吧，都是你的。这里也就你能吃。等吃完脚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赵昭剥开橙皮狠狠吸了一口气，感叹道：“真香呀，大哥哥你和之前来的大哥哥好像，他也给我买过橙子。”
“像？哪里像？”万曔追问道。
说像是脱口而出的，被万曔这么一问，赵昭开始认真回忆起来。“衣服很像，穿起来一点褶子也没有，又干净又好看。说话动作也很像，会蹲下来笑着和我说话。不过你们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之前的叔叔身上就有橙子味信息素的味道，很甜。您身上的味道有点苦。”
万曔下意识嗅了嗅，但并没有闻到自己信息素的气味。人的鼻子是有惰性的，自己身上百年如一日的味道是闻不出来的。虽然匹配度不同，每个人感知到的对方信息素有所差异，不过大家对他的信息素评价都是出奇的一致，有点苦。包括曾经和他有高匹配度的晁曦。
他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翻开相册，找出一张晁曦的正面照片，问赵昭：“你说的叔叔是他吗？”
赵昭看了眼照片突然想起了什么，捂嘴不说了。
“说实话的话，我不告诉你妈妈你吃橙子的事。顺便告诉你一个以后不受欺负的方法。”
“还能有不受欺负的方法？大人不能骗小孩的。”赵昭半信半疑，嘴里塞橙子的动作倒是没停过。
万曔保证道：“大人不骗小孩。”
赵昭坦诚道：“应该是的。但是我那时候年纪还小，记得不是很清。他身上的橙子味我记得很清楚，很好闻，比真的橙子还好闻。”
“那是橙花香味，比橙子要更清新一点，也没有橙皮酸味，只有甜。”万曔想起和晁曦第一次的见面，带着微微清甜橙花香味的记忆。
“同学，可以跟你一组做实验吗？”少年笑起来眼睛弯成新月，周身释放着友好信号。
万曔看了眼周围被拒绝离场的几个女生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和你一组，没必要选我。”他不是需要被关怀的弱势群体。
“可是你看起来就很学霸呀，S级的Omega，肯定聪明。不能让我抱个大腿吗？”
“随你。”万曔的手开始很忙，来掩饰言语上的匮乏。
实验刚到一半，万曔的刘海突然被掀起，被别上了一朵橙色小花发夹。
“学霸你的刘海太长了，离酒精灯这么近有操作隐患的。我问隔壁组女生要了个发夹，给你夹上。”晁曦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感叹道，“你果然很适合露额头，鼻子的线条很好看。”
“谢……谢谢。”空气中残留着微弱的橙花香，被万曔敏锐捕捉到了并照单全收吸进鼻腔中。
像这种人应该没什么烦恼吧，好像全世界都为他敞开门窗。他心里默默想着。
“大老板当初看上他也就是看上他的S级信息素和高契合度。”朱彦席的话突然贯入脑海。
是了，一切都说得通了。除了信息素等级，他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甚至可以说显而易见。晁曦的话里从来没有隐藏过他对S级伴侣的渴望，只是自己下意识忽略了。
岩兰草不合时宜的混入，花朵的香甜变成橙皮的苦涩。
“对的，甜甜的闻着很舒服。”赵昭赞同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刚刚说的方法可以告诉我了吗？”
万曔剥开一个橙子，橙皮喷出的苦涩汁水迷了眼睛。他抬头朝远处碧空看去，才稍稍得到缓解。“以后挨打了，就试着打回去。他们那种吃软怕硬，其实胆子小。”
“可是我打不过，他们都比我高，比我力气大，也比我健康。”赵昭接过万曔递过来的橙肉，双手不住地在橙络上磨搓。
橙皮坚硬，橙络柔软，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打不过就用这里，”万曔轻抵赵昭的脑袋，“用沙子甩也好石头打也好，或者拿你的书包扔过去。但要把握好度，小刀大石块一类的不要用，学他们一样。他们踢你的时候也只在肚子，让你疼又不留下明显痕迹。”
赵昭点点头，消化了一会儿，提问道：“书包扔坏了怎么办？”
万曔被逗笑了，顺着话逗小孩道：“扔坏了就说他们干的，他们不是说你告状精吗？那你就告给他们看。就这么反抗几次，他们就知道轻重了，以后肯定不找你麻烦了。”
“真的吗？”赵昭半信半疑。
“真的，相信我。”万曔拿出纸巾递给赵昭擦嘴。
“您也被欺负过吗？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才会……”赵昭用力擦嘴，想要消灭嘴边的“作案痕迹”，最后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会的，受害者不需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欺负你是他们的不对，不是你的问题。但是这个时候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哪怕有大人撑腰。他们也总能找到大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加倍欺负你。所以这个时候就只有一个办法，打回去，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你自己别认输就不会输。”
不会输的。万曔在心里重复了一句。
“后来您赢了吗？两次三次以后。”赵昭抬眼，双眸黑得像是两颗水葡萄，期待快要溢出来。
但万曔没有给到他想要的答案。“没有赢。”
“没有？您没有赢还教我？这个叫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这是不对的。”赵昭有点泄气了，双眼耷拉着，看着受伤的脚踝上冰棒包装纸上的水滴慢慢下滑。
“这些是我妹妹告诉我的。她是个很厉害的Beta，在学校从来没有被欺负过，甚至帮我打过几次架。”Beta体力上比不过Alpha，成绩又比不过Omega，是校园施暴者的首选。在学校里没被欺负过的Beta经验当然是非常值得借鉴的。
“当然我也没有输。”万曔又道。
“没有赢也没有输？”他抬头不解地看向万曔。
“我意识到可以打回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打了一次以后，大家就都毕业了，分开了。再见面时都是大人了，也就不记得这些事了，没办法再去打第二次第三次。”
“怎么能忘记呢？明明很疼。”冰棍纸上的水珠滴落在脚背上，赵昭冷得一激灵。
万曔替他把水珠擦掉。“疼痛是不容易不会忘记的，但疼的只有被欺负过的人。人不能谁的痛苦都记得，不然很难顺利长大。”
“所以当他们也足够疼的时候就不会忘了，是吗？”
赵昭抬头看向他，黑眸子里倒映出年幼时的自己，倔强又软弱，拧巴着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轻柔抚摸着孩子柔软的眼角，将眼角沾着的灰尘擦掉。“你想让他们记得吗？”
赵昭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记得了我的脚也还是疼的。”
“嗯，他们不重要。眼里只有他们，你的世界就太小了。这个世界很大，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可以做。”万曔把橙皮和已经融化成水的冰棍收进袋子里，蹲下身道，“我背你过去，到拐弯的地方放你下来，不让你妈妈看到。”
赵昭趴在万曔肩头，随着万曔走路的幅度，微微颠着。岩兰草微微的苦涩变成了一种安全温暖的触感。“我觉得您不是坏人。我妈妈她不是故意要这样对你的，她只是因为我爸爸……”
“没事，不让说就不说。”
“那您还要去找我妈妈吗？”
“嗯，晚点再去试试试。”
“她应该不会告诉您的。”赵昭脑海中回荡起万曔刚刚的那番话，“一次不行就两次，是吗？”
“对，一次不行就两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