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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紫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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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媳妇还没吃饭吧？那位贵人还在你家吗？”刘校大老远看到了院子里的周欣，大声问了句，把两人的谈话打断了。
万曔闻言主动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和人打了声招呼；“刘校。叫我小哲就行。”
刘校应下：“小哲先生，还没吃饭的吧。赵家媳妇，小昭也都还没吃吧?”
三人点点头，周欣加了一句道：“刚地里回来，准备要做呢。”
刘校阻止道：“不用，都不用忙活。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最近村里孩子出意外太多了，前几天赵里家的调皮在山上摔了，今天小昭又出了这档子事，多少是有点说头的。寺庙烧了不吉利，再耽搁怕还是要出事，不如把迎新神的日子提前。择日不如撞日，就放今天了。饭也不用做了，大家一起去庙里吃天供。”
天供这事情是习俗，不是人情，能去的都会去，周欣也就不推辞应下了。
“那行，你们收拾收拾就过来吧。我再去别家叫。”
在雨季求雨停，干旱求天露。人总执着于不可得的事，千年万朝，死性不改。
“新神请进来了，旧的怎么办？”万曔端着一碗天供，一边吃一边和旁边的福婆婆搭着话。所谓的天供其实就是糯米混着粳米做的粉团子捏成各种形状的吃食。猪蹄、烧鸡、仙桃什么样的都有，什么贵就捏什么。村里没几个能吃得起这些的，但觉着神该吃得比自己好，没能力供就捏个形状表达自己的心愿。
现在流程没有以前繁琐，供几天几夜的，一次下来的天供不是发干就是发霉，没法吃了，浪费。只要放上去摆一会儿就撤下来了，切成好入口的小块，加上村里自己种的菜，炒一炒煮一煮，大家分着吃，福气都吃到肚子里这一年就有了庇佑。
福婆婆笑了，眼角的褶皱加深，像极了双生榕树树干上的裂纹。“哪有什么新的旧的，神佛不是人，是永生的。会重生，但不会死。那些木像都会烧掉，菩萨慈悲一定能让木像带着坏运气一起走。从此以后，大家都会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刘校分完天供在万曔另一边坐下，接上福婆婆的话道：“小哲先生，您可能不知道这招祥庙的由来，您要不嫌你烦，我讲给您听，听完您就会觉得重生是件好事。”
万曔吃着天供细细听着，这寺庙或者这村子的由来渐渐明晰起来。
原来的赵巷村只是一座荒山，土壤贫瘠种不出东西，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居住。招祥庙也是座废弃了很久的寺庙。
以前别的山头村里有个陋习叫“拍喜”，每年正月十五怀不上孕的Beta就被神婆追得满村跑，鞭子棍子什么顺手用什么。被打的哭得撕心裂肺，打的人一声声呵斥“怀不怀得上？”、“怀不怀得上？”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那时候第二性别还未普及，打出孩子了是神婆了得，打不出死了就死了，再娶一个就不犯法也不会被人背地里嚼舌根。有些实在受不了的逮着空逃出村子，爬过山头到了这寺庙。
破庙无门，不拒可怜人。久而久之，这片荒山成了避难所。也不止Beta，偶尔也有Omega，少数Alpha逃过来的都有过去，大家也不过问，来了就自己开垦荒地住下来，体力不行的相互帮忙。
死了一次的人就把曾经的姓名封存了，取招祥庙的谐音，村子叫赵巷村，所有人都改姓赵。
当然也有后来像周欣这样嫁过来的，或是刘校这种来援助定居下来的别的姓氏的人。来来去去这个Beta的庇护所奇迹般延续至今。
木像被推入火堆里。
孩子们嗅着热闹聚集过来，争抢着几枝开得正盛的迎春花。金花灿烂如火光，照得每个人金光满面，好不活力。
福婆婆笑着叫道：“孩子们，都过来，来拜拜，让菩萨保佑。保佑每个崽子都健康聪明，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火光旖旎，木佛像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伴着孩子的嬉闹声，奏完了最后一曲涅槃经。
“刘爷爷这花叫什么？”赵昭是个很爱提问题的孩子，大大小小什么都感兴趣，知道刘校懂得多逮到机会就问。
刘校眼睛不太好，拎着花枝仔细看。“我看看，这应该是迎春花。”
“迎春花呀，真好听。那是不是还有迎夏花，迎秋花，迎冬花？”赵昭又问。小孩子思维发散，问的问题总是出人意料。
刘校迟疑片刻道：“应该没有吧。好像只有迎春花。”
“为什么没有呢？季节也有好坏区别所以不欢迎它们吗？”小孩子敏感，受不了三六九等的成人世界划分规则。问出口无非是希望从权威的大人口中得到否定回答。
刘校有些犯难，既怕打击孩子的好奇心又怕传达得不好让孩子理解偏了。他转过头看向万曔，市里来的懂得多嘛。
万曔思忖片刻道：“可能和迎新年差不多，新年是一年的开始，春天是四季的开始。喜怒哀乐都是一年生活的组成，枯荣兴衰都是四季生命的轮转。没有好坏的区别，迎新年就是迎整年，迎春就是迎四季。”
迎神的仪式开始了。
新神被人从轿子里迎出来，依旧是木塑的，但比之前要繁复很多。衣摆上是星宿，背景里有百川，脚底下铺着千名功德簿。
福婆婆站在功德簿旁，朝赵昭招招手，叫他过去。她递过去一支毛笔：“你爸爸还没回来，这名字留给你写，写你自己的名字。”
“可我们家没捐呀。”
不是没捐其实是没让捐。
“不用捐，你爸爸做得够多了，应该写上。”
赵昭想了想，把手里仅有的那株金灿灿的迎春花虔诚摆在供桌上。他左手接过福婆婆的笔，右手没办法用，左手写字其实是逆着笔画的，比一般人要慢上很多，但写得非常漂亮工整。
所有人都耐心等他写完，功德簿高挂上墙，神像也都一一放到神座上，主持的老人高声呼喊：“众神归位。”
时序轮转，万物逆旅，银河倒灌入星斗，又一年迎春至。
“可以跟我说说那个也让你问出一样问题的人吗？”周欣坐到万曔旁边，缓缓开口道。她的脸庞被火烤得通红，看向万曔的神色比之前都从容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