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吃点盒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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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期间的饭点餐车，挤得像压缩饼干，热闹非凡。
刚踏进车厢，应知远就被扑面而来的混杂气味呛得皱眉。小孩在座位上乱蹦，把米饭粒甩得到处都是，还有人大声打着电话，口水乱飞。
陈柏苍见到这纷纶的餐车众生相也愣了愣，偏头看了眼神情明显不适的应知远，提议道，“要不买了拿回车厢吃？”
应知远摇摇头，眼疾脚快地冲了出去，抢到一个刚空出来的位置，招呼落后几步的陈柏苍快点过来。
陈柏苍手揣在兜里，小步快走过来，“盒饭还是泡面？我去拿。”
“随便。”应知远抽出纸巾，用力擦着桌上的油渍。他其实上车前吃过了，一点不饿，单纯是借机想和陈柏苍聊聊。
陈柏苍速去速回，端回来两份盒饭，“鱼香肉丝和香菇炖鸡，要哪个？”
都是应知远爱吃的菜，应知远不知道陈柏苍是故意的，还是碰巧的，反正他是不爽的，便指责道，“你故意的。”
“什么？”陈柏苍一脸无辜。
“算了。”应知远不想多说，拿过上面那盒，掀开一看，香菇炖鸡。接过陈柏苍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咸得齁人。
应知远夹了两口饭压压咸味，抬起头，却见陈柏苍的盒饭还原封不动摆在桌上。这人正低头敲手机，拇指在屏幕上飞快点按，看样子多半是在回消息。说好的饿死了呢？
“对象？”
“嗯？”陈柏苍笑得有点苦涩，“算是同事吧。”
应知远咬着筷子，对这个点到为止的社畜风回答并不满意。
他在桌子下轻轻踢了陈柏苍的小腿一脚，等陈柏苍疑惑地看过来时，他追问，“只是同事？”
陈柏苍手上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应知远。
啧，应知远又踢了一脚，直白地问，“我是想问，你现在，有在交往的人吗？”
陈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打字，抛给应知远一句轻飘飘的“没有”。
应知远虽然不饿，吃起饭来一点不含糊，秋风扫落般地席卷一空。然后便撑着下巴，开始盯着陈柏苍吃饭，他起步慢，似乎胃口也不太好，吃得慢悠悠的。
应知远唯一想知道的事已经问完了，现在也说不出话来了。他不擅长聊闲天，陈柏苍要是跟他寒暄寒暄，他还能跟着胡扯附和几句。但这人始终遵守着“吃饭不说话”的好习惯，一言不发地闷头吃饭。
应知远只好摸了摸口袋，想玩会儿手机。他摸了摸兜，没有手机，只有几颗小白兔奶糖。靠，忘拿了。应知远想起出来的时候是被他随手放床铺上了。
手在兜里落寞地转了几圈后，他重新把注意力投回陈柏苍身上。
刚在车厢重逢，来不及细看，现在有了机会，应知远撑着下巴，两只眼像三维扫描仪器一样，射出无形的激光，以颅顶为起点，被餐桌终止的上半身为终点，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审视了陈柏苍一遍，寻找着眼前人与记忆中的微小偏差。
针对眼前的唯一样本，得出定量结论，“比我上次见你瘦了，大概四五斤？”
陈柏苍从鱼香肉丝里抬起头，送给他一个微微震惊的眼神：“这么厉害？”
“猜得准吗？”
陈柏苍摇了摇头：“好久没称了，我也不知道。”
“那就是准。”应知远神情有些得意，下巴指了指盒饭，问，“好吃吗？”
陈柏苍不悲不喜地咽下嘴里的饭，淡淡地说：“难吃。”
应知远莫名被击中笑点，笑得停不下来。
吃完饭，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列车照明系统由电力支持，不被日夜更迭左右。
应知远想着请陈柏苍喝点饮料，摸口袋，再次想起自己没带手机，最终还是陈柏苍付的钱。
刚支付完，陈柏苍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应知远听了两句，听出是工作。
陈柏苍做影视剪辑的。在他们还住在一起时，每逢项目上线前夕，通宵加班是家常便饭。应知远一到冬天就睡得特别沉，经常不知道陈柏苍什么时候回来的，只能靠热水袋的余温来推测陈柏苍到家的时候。
看来这几年也还是差不多啊，人是放假回家了，工作也趴身上带回来了。
应知远拆了颗糖吃，甜腻的奶味在舌尖散开，稍稍缓解了心里那股没来由的不爽。
他们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这里蹲着不少无座票的乘客，他们和他们的行李占据了大多数的空间。只在中间留下一条窄窄的走道。
陈柏苍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通话中的手机，又挥了挥手，示意应知远先回去。
应知远心情还不错，把手里的可乐递了一瓶给他，又往他大衣口袋里塞了颗奶糖，拍了拍口袋，挤过人群钻回隔间了。
“陈老师——怎么没声了？”
陈柏苍收回望向应知远背影的视线，走回上一节车厢，倚在走道尽头的扶手上，车窗外点点灯火的黄昏平原像画轴一样，平缓展开。
“信号不好吗？”电话那头的金齐峰抱怨。
“嗯，刚进隧道了，你再说一遍吧。”
工作电话打了将近半小时，刚挂，又进来一个新电话。
来电人，陈晓莲。陈柏苍接起，“喂，姑妈。”
“柏苍，上车了吧，晚饭吃了没？”
“嗯，吃了车上的盒饭。”陈柏苍夹住手机，腾出双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细密的刺痛感像细针一样，帮陈柏苍提了提神。
电话那头背景里，传来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打闹声，陈晓莲问，他明天到眉山后怎么安排。
“我先回自己那边。”
“行啊，看你自己安排。”陈晓莲爽快答道，“除夕到我们家一起吃年夜饭哈，平平和安安都很想你。”
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手机烫得像个暖手宝，电量只剩个位数。
陈柏苍站在原地，列车正驶过夜间无人的漆黑稻田，更远处才有一些灯火。他剥开口袋里的奶糖，缓慢咀嚼着，理了理一天的思绪。
回到7号车厢，推开门，一股橘子味扑面而来。下铺的情侣掏了一袋耙耙柑，吃得热火朝天。
正好哥见陈柏苍回来了，热情地晃了晃袋子：“老乡要不要来点，特别甜，好吃。”
陈柏苍笑着拿了一个小的。抬头望了眼上铺的应知远，小声回复了一句谢谢。
正好哥跟着也压低了声音：“唉，你朋友呢？要不要给他拿一个。”
陈柏苍看应知远裹在被子里，估摸是睡着了，就算醒着他大概率也不乐意吃，于是替应拒绝了，“他不爱吃这个，谢谢了。”
不爱吃耙耙柑的应知远，本以为今天遇到陈柏苍会失眠，没想到躺下后看了会小说，便困意翻涌，在列车轻微的晃动中，握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间隐约听到下面传来讲话声，耙耙柑什么的，想起来看看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困意吞吃了，睡得更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知远手脚冰凉地醒来，迷迷糊糊地盯着车厢壁，才想起来自己在动车上。上铺有个出风口，醒着的时候不觉得的，睡着了吹着冷飕飕的。应知远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点。
他想看看时间，但手机不知道哪里去了。车厢的灯还亮着，看来他没睡太久，翻了一个身，闭着眼继续摸手机。
突然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被子，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那只手离开前，又在他被子上拍了拍，他听到陈柏苍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冷就换一头睡吧。”
那东西不偏不倚地塞到了应知远手边，应知远抓住温暖熨帖的热源，是一个暖宝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吃点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