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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仓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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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小碗站起身：“怎么有这么多人......这个仓库里得装了小半个塞勒涅三号的船员吧?”
段行川把历小碗拉起来后就走到旁别观察叠放的冷冻装置。与棺材结构雷同的冷冻仓相互堆叠，高度几乎触及天花板，段行川只能从冷冻仓的侧面勉强窥见里面的船员：“我觉得未必。”
历小碗走到段行川的身后，头搭在段行川的肩膀上，一个劲地往冷冻仓内张望：“哇，被寄生了会变成这样吗？还是说这是被污染了？”
隔着厚厚的特制玻璃，冷冻装置内，一个男人的的脸正抵着玻璃，双眼紧闭，表情和缓。他看起来就像所有教科书上的冷冻装置使用示范插图一样，如果不是这张脸长在头顶上的话。
历小碗低头看了一下检测仪，还是没有反应：“坏掉了？”
段行川干脆让开位置让历小碗在那些冷冻仓前面挨个端详：“不是。这里面的人确实没有被污染。”
历小碗对这些初具人形的奇怪船员兴致不减，脸抵着玻璃看了好几个畸变的船员后，兴奋地说：“好多人都长着同一张脸诶。”
段行川说：“应该是克隆产物。塞勒涅三号可能面临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他们试图通过克隆船员的方法维持塞勒涅三号的运转。”
历小碗看着一个肋骨将整个人包裹起来，两肺暴露在头顶的人，发自内心地感到疑惑：“真的能参与工作吗，这些？”
“应该不能。”不然也不会放在这了。
段行川想了想，为了防止历小碗又灵机一动想出什么幺蛾子，补充道：“我怀疑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连正常生存都无法做到，如果解冻了也只会制造混乱。”
历小碗在这个畸形的陈列馆到处打量，段行川觉得没什么必要：“走了，这里没有配备解冻装置，只是单纯用来存放冷冻克隆人的。”
历小碗跟着段行川往外走：“为什么不放解冻装置啊？他们不打算解冻这些克隆出来的人了吗？”
“觉得没必要吧。”
段行川走出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历小碗停在原地，问：“怎么了？”
历小碗快步走到段行川面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原来那个仓库里的人属于没必要的范畴。”
段行川隐约有种自己在不经意间带坏了小孩的感觉，只好试图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当时塞勒涅三号的船员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克隆人类属于明确被禁止的范畴，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克隆对伦理道德的挑战，但是塞勒涅三号却如此大批量的制造克隆人，可见他们当时已经到了不得已而为之的地步。”
历小碗得出的结论简单粗暴：“所以对于那些进行克隆的人来说，这间仓库里全部都是没必要的失败作。”
段行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差不多是这样，你能想通就好。”
“我没有想不通啊。”历小碗说，“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真的。”历小碗的表情格外满足，仿佛刚才获得了意外之喜。
绕过几幢宿舍，历小碗和段行川总算找到了一块塞勒涅三号的内部空间指示图前。段行川调出终端的塞勒涅三号设计图，展示给历小碗看：“和设计图的差别还挺大的。我们现在在I区，也就是这里的‘港口区’。II区被改造成了工业区，III区则是食品生产区。”
历小碗转动了一下段行川终端中的设计图：“IV区、V区和VI区完全被闲置了诶。”
段行川点点头：“毕竟只是对忒亚引擎进行的一场短期航行测试，设计师认为不需要使用整个塞勒涅三号的全部空间。”
历小碗又看向塞勒涅三号内部的地图：“接下来，IV区是克隆人生产和医疗区，V区是能源区，VI区......这个是什么意思？”
段行川看着标红的VI区，说：“意思是那里被隔离了，看来我们不能从VI区走了。”
塞勒涅三号空间站的环形结构让他们可以从I区直接去往VI区或II区，但既然VI区被彻底隔离，他们眼前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段行川继续道：“两个区域之间都设计有通往航行中心的道路，但是看样子他们已经将这些通道几乎都封闭了，只剩下这里。”段行川指着克隆人生产及医疗区和能源区之间的通道。
“为什么？”
段行川想了想：“应该是为了方便控制。如果塞勒涅三号内部经常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和混乱的话，他们至少应该保证驾驶中心不会受到过大的影响。将通向驾驶中心的道路削减至一条可以让他们效率更高地布置防御设施。”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参观几乎整个塞勒涅三号了。”历小碗打了个响指。
段行川无奈叹气。
“真的不会有事吗？”约翰是那种，如果别人冒险而自己不参与的话，心中会不断生出罪恶感的完蛋性格。
咕噜古拉自得其乐地摇晃着驾驶座：“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去拿一个航行日志吗？他们又不是搜救队员，用不着从这头到那头地找幸存者，上空间站，直奔驾驶中心，拿到黑匣子然后回来，就这么简单。”
咕噜古拉爬上椅背，发现约翰还是愁眉不展，顿感这个人类小孩已经彻底没救了：“再说了，他们俩如果真的遇上什么事，你和我难道就能解决吗？”咕噜古拉点了点约翰那介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瘦弱身体，又指了指自己完全不适合战斗的身形：“你跟我，认真的吗？”
“我知道啊，但是——”
驾驶室的副屏亮起，咕噜古拉看了一眼屏幕，又是来自塞勒涅三号的信号：“拒接拒接拒接，真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屏蔽掉所有来自特定航天器的信号啊。”
“应该是受人联第七协议的影响，只要是人类制造的飞船和系统，就一定会收到基于第七协议发出的求救信号。”
“不不不，无论怎么想，在塞勒涅三号上发出求救信号的都不可能是活人吧。”
“让我试试。”约翰调出工作台，顺利地启动了飞船系统上的固有协议，很快，副屏上的信号接入请求就消失了，而主屏则显示任务进行中，“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咕噜古拉本来就是个半路出家的飞船驾驶员，对约翰刚才一番学院派操作倍感好奇：“你做什么了？”
约翰说：“因为一直收到求救信号，所以我想，不如干脆启用一下生命探寻系统。启动之后系统会认为已经收到求救信号，而且在扫描确认发出信号的不是正常人类后就会直接屏蔽后续的求救信号。”
“喔喔，好样的，不愧是我们从大公司门口挖来的技术型人才！”咕噜古拉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英，马良再世。
约翰苦笑着摇了摇头。
工业区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了。
巨大的熔炉冷却了，钢□□固矗立着，沉默成颇有宗教美感的长柱。
“不过去看看吗？”历小碗用一种想看雕塑作品的语气问段行川。没有余温的未成形钢铁确实只剩下观赏的价值。
“也行，”对于历小碗不算出格的想法，段行川还是乐意帮他实现的，“工业区比较大，我记得附近应该有维修车仓库，我们最好先找一辆车开着。”
历小碗回忆了一下工业区的结构：“应该是这边。”
他还记得那个仓库怎么走，直接拉着段行川往记忆里的方向前进，看着沿途的建筑，突然发现：“这里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漆成白色。”
“因为大部分设施都是在塞勒涅三号与指挥中心断联后建造的吧，到这种时候，大家会觉得实用性比较重要。”
“那上一个区域的装修没有实用性吗？”
“一般认为没有。”
历小碗觉得段行川自相矛盾：“可是你明明说具有意义，具有意义本身不是一种用途吗？”
段行川觉得历小碗蚩蚩蠢蠢：“具有意义当然和实用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意义是可以被我这种隔岸观火的人随口赋予的，实用是对身在其中的人真正利于实践的。”
“可是我觉得——”对于一些人，被旁观者随口赋予的价值比事物的特性更利于实践，不，应该说二者本就是合而为一的，历小碗的记忆中有无数这样的事例，但他不知如何向段行川说明。
历小碗正独自纠结，段行川突然抽出了被历小碗牵着的手，站在原地向后看。
“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们的身后什么是空荡荡的道路。
“啊，尸体。”历小碗快步跑上前，前面有一具尚穿着衣服的尸骸。
段行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历小碗身后。
历小碗翻过地上那张包裹了骨骼的绵软人皮，在他的口鼻处发现几只正在爬出的成虫尸体。历小碗捡起虫子的尸体，径直走向段行川：“这就是从埃庇米修斯号带回来的寄生虫吗？段行川你看，确实很像蟑螂。”
段行川迅速抓住历小碗的手腕防止他真的把虫子怼到自己的脸上，面无表情：“你放下。”
历小碗捏了捏寄生虫：“明明有翅膀，外壳看起来也挺坚固的，但是手感比想象中柔软诶。”
段行川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尖叫：“松手！”
历小碗被段行川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一紧，把虫尸捏扁了，乳白色的液体在历小碗的手上流淌。段行川在那些汁液碰到自己之前快速收回手。
历小碗松手，任由扁扁的虫子掉在地上，然后看着段行川又拿出一张纸给自己疯狂擦手，一张纸擦完又拿出一张纸，不由得低声提醒：“有点点痛。”段行川的力气太大了。
段行川没有说话。历小碗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答应过段行川什么：“那个虫子已经死透了，不用担心，不会被寄生的。”
段行川的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历小碗拿着虫子的画面，直到把历小碗的手擦红了才停下来。
历小碗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登上塞勒涅三号以后，最大的危险源是段行川。历小碗抱着这样的觉悟，看着还在出神的段行川，舍身取义般伸出手：“要擦的话就继续擦吧。”
“不......”已经把所有纸巾用完的段行川内心已经毫无波澜，“我暂时不想看到你的手了，收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