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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沈溪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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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给他说好话!”大哥马上反驳,指着夏棯食指骨上不太明显的斜伤口,血在伤口小缝隙中凝住了,“谁好谁坏分不出来那我不是白活了?”
夏棯重新扭过头开车,油门踩得更用力,他现在满脑子想着敦哥被刺伤的血手,就算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也不能现在替敦哥在这儿说一句算了。
“那你说。”夏棯腮帮子很鼓。气的。
“就是那老板老婆得癌症嘛,化疗花了挺多钱,不然不至于在你这儿抠搜那千把块钱的。”大哥说。
“你这就是在帮他说话。”夏棯在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你听说我要告他告到倾家荡产,在我这儿替他卖个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事情,敦哥的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能不能治好,治好了以后留不留疤。要求情找敦哥求,找我没用!”
剩下半截路都是沉默,除了三轮车开到麻糬镇迟迟才落下的雨。
夏棯三步并两步冲进医院,敦哥刚刚打了破伤风,医生在给他包扎。
“幸好伤口不深。”王婶歇了口气。
夏棯探头下去看,没忍住问:“这都算不深吗?”他明明看见烟刀都快把这叔的手掌心戳穿了。
“医生说他那啥。”老金刚刚抽了两口烟,看见夏棯来就马上掐掉了。
“啊?”夏棯揩了揩汗,没明白什么意思。
“手掌皮糙厚肉刺不进去,还有经常玩儿烫铁的嫌疑。”老金“啧”了一声,想不明白,“你玩啥烫铁啊?”
霎那间,敦哥尴尬鸡贼地看了夏棯一眼,夏棯也鸡贼地懂了,眨巴两下睫毛,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等老金和王婶去窗口拿药了,夏棯才小声问了句:“敦哥...你不会还...”
“没烫了!”敦哥摆手,“自从你上次跟我说了之后,我连铁带碳全给扔了!”
“行行...”夏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看他被绷带绕得密实的手,诚恳地说了句道歉,“真不好意...”
敦哥打断他,“哎你别说这些话了。你个小年轻。跋山涉水来这儿当村长,一来就把路灯修了,碰上流氓老板,我们能不帮你不?也就我反应快点儿,要老金站你前面,他也会给你挡的!哎,那帮人现在在哪儿?”
夏棯感觉自己眼睛酸酸的,干干的,医院帘门外那么大雨也润不起来。从前都是他对别人好的,哪有别人对他好成这样的时候?所以除了一股脑地说谢谢和道歉,以及暗自在心里承诺以后将这些好加倍还回去以外,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黄叔跟他们在警察局了,”夏棯说,“一会儿我看你弄好了再过去,叔你在这儿休息就行。”
“哎。别啊,”敦哥皱了皱眉,“那我得过去啊,不得给警察看看那兔崽子给我刀成啥样?我这不疼,劲儿过了,咱一起过去吧,等王婶和老金拿完药就走呗。”
敦哥前话刚落,护士就来了,是个女护士,一上来就捏着敦哥耳垂,“走?走去哪?伤成啥样了还不知死呢吧?”
“哎哟!我就去一会儿警局,给小孩儿撑腰呢!”敦哥喊疼。护士听到这句话看夏棯,没恶意的眼神,看着还挺喜欢,“这小孩儿啊?不是你们村里人吧?”
夏棯没搞清楚两个人什么关系,不过不知道的女孩子,统一喊姐姐肯定没错的,“我不是小孩的姐姐,你让敦哥在这儿休息吧。我去完警察局就回来。”
“你看人小孩都比你懂事!去!给我回去坐着!”她嘴上很凶,拉敦哥又拉得很轻。
临走前敦哥满足了夏棯的八卦之心,他凑近夏棯耳朵说:“小夏,你可别告诉别人,这是我的夸屎。”
哎。夏棯终于笑出来,心里才高兴点儿,刘海都没那么耷拉了。
这是crush啊。
*
“什么?你用刀刺人家,人没找你算账呢,你反倒来我这儿叫人家还钱来了?”
夏棯到的时候一个戴帽子的警察叔叔腰间别着黑色警棍,叉着腰在给老板儿子做思想教育。
“哎哟祖宗你去坐着去吧!老子求你了!”胖老板把他儿子拽后面去,没跟警察搭话,找到了坐一边沙发上的黄叔,“老叔,你看啊,这医药费我们愿意赔你们,但是你们把工程尾款结清给我,就到此为止了!好不?”他还在挣那千把块钱的尾款。
夏棯在门口听见气得变小火人,他不理胖老板。他直接跟警察叔叔告状,“叔叔,这里边两码事,还都是他挑起来的。”他指胖老板。
“哎小孩儿你别气,脸都红了!说说啥事儿啊?我看看我们叔叔能做主不?”有个戴帽子的,看起来老一点儿的给夏棯倒了杯水。
夏棯一口闷,闷完以后把路灯尾款到拿到伤人这事儿事无巨细说明白,完全发挥出他大学赶论文的严谨逻辑,说得严丝合缝,自己这边儿一点问题没有,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警察叔叔有点儿懵,他本以为这就是起打架斗殴,医院那边儿传来消息说伤口不深,本以为教育教育,赔个医药费调节调节就行。
一万零两千工程款?要有这事儿在前面垫着,就得考虑立不立案了。
说到这个问题,胖老板跟触发什么反弹机制一样,刚刚还是赔笑的样子,现在又开始蹿腾火气了,似乎觉得尾款这件事他一点错没有。
但凡他听听别人的意见呢?可他现在应该是听不进去,老婆躺病床上,儿子好像还欠网贷,他就把这千把块钱当什么标志一样,拿回来就是希望,拿不回就是绝望,跟值不值的已经没关系了。
胖老板在麻糬镇这么多年,家庭情况怎么样警察局里的人会不知道点儿?到底还是不忍心的。
“这样吧,吵来吵去就千多块钱的事情。大家都回去想想!老许啊,真话我可在这儿跟你说了,路灯这事儿错在你。我明天一早带几个同志去铜锣村里看看情况,要他们真决定追究你,那你得认了。”警察好意提醒了胖老板一句,他也不说什么,带着儿子走了。
“医药费他照赔,你们也回去吧,啊,明天看看啥情况。”对夏棯几个人说的。
王婶和老金先出去,留夏棯一个人,他问的有点儿犹豫:“如果真追究起来,他们得赔多少钱?”
“看判决吧,八万十万应该是有的。”
夏棯被这个数字烫了一下,往医院方向走去找敦哥了。
*
夏棯在镇上陪了敦哥一晚。
白陪。
不对,还是有点儿作用的,当了回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敦哥把夏棯摔坏的手机带上来给他几个修手机的兄弟看了,估计今天晚上就能给夏棯送回来。
“要修好了我告诉你。”敦哥搭着夏棯肩膀下车的,麻药劲过了,手还真有点儿疼。
“谢谢敦哥。”要不是他提醒夏棯都快把手机这事儿给忘了。想到这里,微信消息近三天没回了,家里那两位估计打自己电话要打到爆炸。
三五个警察,有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模样的东西,估计是执法记录仪。
胖老板那堆人也在,包括那可乐大哥。到今天了,老板似乎还有带多点儿人来撑面子的心思。夏棯都能看穿,不过知道说什么好。
“我就说了!把电池钱结清给我,我医药费赔过去。两不相欠了!”胖老板大手一挥,说得很“干脆”一样。
“你这话说的,路灯电池这事儿没完,你就不把医药费赔给人家?”警察笑了他一声,“合同我看了,转账记录啊备注什么我都看了,我也跟你明说,老许,这事儿你做错了!”
胖老板怒了,他也不想再给谁什么面子,鱼死网破一样骂:“我不管!我就要回我的电池钱!我不管!”
他身后有个工人大哥开口,那天夏棯给递可乐的,“哎哟老板,就一千多呀,要不算了吧!人家才多大呀,你这样敲人家!”
“人家”指夏棯。
“你踏马的再说?工资想不想要了?你老家房子不想建了个是吧?!”
夏棯站在警察后面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气这胖老板死脑筋,二可怜他老婆生病。内心架着根百奇脆脆饼干一样,这时候再多说一句话就得碎裂。
老金,黄叔,王婶...这里没第二个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人,他不敢说怕说错话。这个也把他嘴巴塞住了。
这么十几个人站公路边上就僵住了。
夏棯被太阳晒得头昏脑胀,立不立案?他现在是村长,得他做决定了。
山头隐约传来摩托车引擎的声音,夏棯起初以为是哪匹驼木的马因为过于劳累发出的叹息,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期待什么,不过十分钟后,事情的确完全如他所期待的一般发生了。
沈溪回来了。
他开着那辆熟悉的大红色125,穿着白色短衫加老头背心,裤子也是老头遛弯裤,灰褐色的人字拖奇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