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牛肉炒苦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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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125停在小河边上，摩托车引擎轰出的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两拨变成现在一群，昨天老板儿子伤了敦哥那事儿都传开了，大家围着胖老板眼神不善。
沈溪把头盔搂在腰胯上，不用他问，王婶告状一样叭叭说：“你胖子昨天拿刀要扎小夏！”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把墨水全往路灯那拨人身上倒，添油加醋了几处地方，几个警察看破不说破，拍着胖老板的肩膀连连劝：让老姨说完。
一旁夏棯动弹了一下，注意力光放在最开始那一句。
哎，扎的不是敦叔吗？
沈溪似乎也有这个疑问，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没发现伤口。
“不是不是，敦哥替我挡了。”夏棯实话实说，挨刀子的人是敦哥，不能把这“英勇不就义”的名号给抢了。
谁知道沈溪冷冷瞟了他一眼，讽了句：“你还挺骄傲。”
得，一顿臭骂是少不了了。
夏棯皱了一下鼻子乖乖闭嘴。
拿执法记录仪那个警察估计认识沈溪，特意叫了一声“小沈”，“你要能的话就跟着许胖说说，我们劝不动。这事儿他非要逮着不放手的。”
“安队。”沈溪回了他句，话到嘴边都要说出来了，身形一顿，众目睽睽下转身向夏棯。
夏棯心凉半截，啊？要当这么多人面教训我吗？
“咋..咋了。”夏棯问。
大家都在等沈溪说话，等半天等来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问夏棯。
邻居当了一个月，屋前吵到屋顶，连名字都不知道？
“不像话！”黄叔敲了沈溪一棍，“尊重人不？有你这样的？”不像话，王婶老金也觉得不像话。
沈溪眉头微微皱起，问得有些古怪和迟疑，“..什么虾仁？”
“春秋夏！木念棯夏棯！”夏棯拔高音量，他最讨厌别人叫错他名字，“你耳朵长霉菇。”
“你呛起我来了？”沈溪瞪他，拍了拍安队肩膀，看了眼许胖。
沈溪跟许胖不熟，只是见面会点点头打声招呼的关系。许胖有意避开沈溪的眼神，几天闹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露出点儿不好意思了，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都得要把钱挣到手。
沈溪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似乎明白许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多劝了，“那就立案吧。”食指勾着的摩托车钥匙被他轻轻绕了圈，刚想把车开回屋里，安队拉住他，下巴往夏棯方向抬了抬，“得考虑他呀。”
沈溪跟着看了眼，没懂安队的意思，眉毛皱了皱，“怎么要考虑他？”
安队微微一愣，有点儿错愕，满脸“你不知道吗？”的神情，问：“他没毕业啊，今年七月份才毕业。”
几天前，沈溪微信收到夏棯消息，追着问回去，对面却一条都没回，直到黄叔电话他说出问题了，路灯这事儿闹到敦哥受伤这个地步，他坐小马哥的顺风车，从城里到镇上到村一路狂飙情绪都还稳定，持续到安队刚刚说出的那句“夏棯没毕业”，沈溪觉得自己被五道雷轰裂了顶，难以置信。
一个今年七月毕业的学生，放着论文不写实习不做，来着这儿犄角旮旯当村长？
沈溪看夏棯。
夏棯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黄叔身后站了一步，攥着他下衣摆，好想很怕一样。
“再给我装的。”沈溪比夏棯高一个头，揪着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就能将人提起来，“走。”
“哎，”安队叫他，“小孩儿，”小孩指夏棯，“话别说太重，这不是他的错。”
“知道了。”沈溪回头应。
沈溪这次去镇上的时间比以往都要久，以往是逢周三到周五有两天不在，上一回他直接去了四天，算今天将近五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夏棯看他回来了心里边儿的确松了口气，也有点儿懂了王婶和黄叔经常挂嘴边的沈溪“能抗事儿”。
不过，沈溪正给一楼大门掩上，整个人背对着夏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表情。
..
夏棯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念念，念念，祸是自己闯出来的，骂就骂，挨打也抗一下。
屋子里乱糟糟没有打扫，这几天夏棯把心思全放在了路灯上，客厅小狗这里摔一个那里冒一个头，狗粮和水都放了三天吃不完的量。沈溪走急了点儿撞到桌椅的边角，稳着迈两步不知道撩着个什么东西，一个趔趄朝夏棯摔过去。
夏棯却以为他要动手，捞起附近地面的小狗挡在前面，所以沈溪鼻子碰到小狗额头，吃了一嘴毛。
..
沈溪“呸”了一声，沉声道：“虾，仁！”
夏棯搂着小狗，看见沈溪身后摆了迷宫阵一样的椅子，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不是故意的，还有..是夏棯。”他语气很弱地补了一句。
沈溪用力按了按眉心，舒一口气让自己火气没那么烧才问：“你没毕业？”
夏棯喉咙跟鼻子粘一块儿一样，半晌闷出一个音，“没。”
“没？”沈溪的眉毛跟嗓门一样扬起来，“这事儿黄叔知道？他肯放你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进来？你论文呢，答辩什么时候，实习证明盖章没？社会实践学分拿到了？还有..”
“你停了！”夏棯打断他，嘟哝着声儿低低道，“咋跟我教授一样..黄叔他知道的。”
沈溪看他低着头，眼睛时不时往窗外瞥一眼，抱着小狗，下巴枕在小狗耳朵上，脖子缩得短短的。半晌，沈溪一口气叹到地面上，“唉。”
绕了我吧。
“外边怎么回事儿，王婶她说不明白，你说，说简单点儿。”沈溪开口。
夏棯眼睛亮了一下，什么毕不毕业的，问罪一样，终于问回正事儿上了。“他违约，合同上费用多少写的清清楚楚的，”他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下撇了一下，动作很小，“现在缠着我们多交一千多块钱。”
“不准撇嘴。”
夏棯把小鸡嘴抿回去。
“怎么突然就缠上了？”沈溪问。
“他老婆生病，缺钱。”
“是突然生病的？”
“..应该不是。”
“那人家早在合同签之前就盯上你了，笨蛋。”
夏棯猛地抬起头，声音稍微有了点中气，但不多，“不准骂人啊。”
“你哪找到的许胖。”沈溪说那个胖老板。
“街口，他们聚在一起聊天，我就上去问了。”
“你街边随便拉一个人干工程？”沈溪皱眉，整张脸变得十分严肃，跟思政老师发现夏棯期末考试考砸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我错了。”但是夏棯很擅长认错。
沈溪热出一身汗，一半是骑125骑出来的，一半是被夏棯气的，起到中天冒烟，水珠顺着鬓角的发丝滴到耳背，滑到脖颈，黏腻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他揪起一角衣领揩了一下。
“你..”沈溪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热，谁知道一个音节没说完他踉跄了一小步。
是有点中暑了，夏棯看的出来。“我给你湿一条毛巾”
沈溪没意识到，他只是觉得心里裹着一团火，烦躁的看了眼夏棯的背影，这时候王婶打电话过来，外面估计也热着，她嗓门特别大，听起来火急火燎，“小沈，你赶紧出来把许胖给搞定了，这么大热天呢耗着不动，谁受得住啊！”
“来了。”沈溪按着太阳穴挂电话，夏棯已经进了洗手间，他朝里面喊了一声，“你就在这儿了！别出去添乱！”
“欧。”夏棯怕他听不见，拉长声音回了一句。
许胖不肯给安队面子，却愿意给沈溪面子，这让老金他们觉得怪，是有什么交情？
“沈y..”许胖看着沈溪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继续说，“小沈，那要不这样吧，折半，给我八百就行。”
为千把块钱闹到这个地步不至于，许胖就想挣个面子，沈溪懂。儿子不孝老婆病着，兜里快没钱了，手下还一堆人等着发工资，这样的男人还剩多少尊严就得挣多少尊严。
沈溪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说话，王婶他们完全听不见，就看着许胖那双被肥肉压得低低的眼越来越委屈，骂了一句“草”，眼眶红了，他狠狠抹了一下眼睛，没抹出眼泪，估计给憋回去了，“我也不要你的！得吧！咱走！”他朝工人招招手。
可乐大哥麻溜地打着面包车引擎，生怕许胖下一秒悔了又要在这儿赖上个把小时。
安队给执法记录仪关机，看着几个人走得干脆利索，撞了一下沈溪的肩膀，问：“牛啊，你说啥了？”
沈溪摇摇头，脑袋终于没那么晕了，说：“没啥，不重要，他走了就行。”
“那还立案不？”
沈溪马上回：“不立。”
安队被他语速惊得顿了顿，“那许胖说算了就不立呗，我就问一嘴，咋这么急了就？”
“夏棯没毕业，立案有记录，以后工作了背调说不定能查到这儿。”对他影响不好。
安队“啧”了一声，叹了句“没出息”，不知道从哪兜出根烟夹在手指，“又不是人家犯错，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得，那我们撤退了，回见啊！”
沈溪后知后觉自己没缘由地用力过猛，不自在地耸耸肩，给安队点了个火，“行，麻烦了。”
*
人都散了，王婶回屋开着有点儿生锈的铁风扇，扇叶“嘎嘎嘎”地响但是很凉快，黄叔，老金，沈溪也在王婶屋里。
“那咱们还是按照合同上的钱给吧？”黄叔问。
“嗯，明天转过去就行。”
老金终于松了口气，“行吧。太阳都下山了，我回去煮饭了得。”
“别啊。”王婶指餐桌上那堆菜，几个红色塑料袋装着猪肉牛肉，旁边绿色的是嫩瓜苗、茄子和小苦瓜，她从麻糬镇上买的，“你们不在这儿吃，我咋吃得完？我家冰箱坏了的啊，这么大热天留着放外边会臭。”
“我看行。”黄叔没推搡，答应得最快，反正他不爱自己煮饭。
老金没好气地拱了他一下，“你肯定行，你最喜欢去别人家蹭饭了。”老金就是“受害者”之一，隔三差五的，黄庭坚必杵着拐杖站在他家大门口徘徊眺望。
黄叔当听不见，理都没理，他拍拍沈溪的肩膀，说：“小沈你也留下吧，把小夏叫出来。”
沈溪留下行，他没那个心思去专门回一趟喊夏棯吃饭，路灯这事儿虽然解决了，但他心里还是闷慌不爽，夏棯给惹的，想到这儿沈溪更不想去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给他微信说一声就行。”
“不急啊，得洗菜摆碗擦桌子呢，弄好了再叫小夏呀，人家这几天也特不容易。”
沈溪看不得别人给夏棯说好话一样，小声反驳了句：“..净惹事儿。”
老金做饭重口味，黄叔喜欢重口味，王婶就清淡一点儿，一把辣椒蒜末都没洒进锅里，看得老金着急，“你扔点红米椒呀。”他跟王婶说。
王婶家厨房虽然很大，也架不住俩大老爷们儿黏一边指东指西，走两步她就被拦一下，最后一道牛肉苦瓜出锅，她看着俩人可怜就意思意思切了辣椒尖尖放进去，“放了放了，去去去，别挡我。”
出来沈溪已经把桌子椅子碗筷摆好，就等吃饭。
“哎，小夏呢？”黄叔问着，划开手机屏幕点进微信，夏棯还是没回消息。
“没来啊？”王婶擦干净手解下围裙，“去看一下呗。”
老金在厨房收尾没出来，沈溪屁股黏着椅子实实没有起身的意思，黄叔拿着拐杖出门了，“那你们等我们一会儿。”
“等的，你去吧。”王婶说。
5分钟过去黄叔回来，脚步很急，没进门口就喊，“小夏屋关灯啊！喊也没人回，他手机又关机！咋回事啊！不是给那帮人带走了吧？”
沈溪正在盛饭，闻言动作停住，等着黄叔继续说下去。而老金狠狠一拍脑袋，好像才反应过来什么，骂了一句脏，才说：“我忘记了！小夏手机坏了！还在修呢！”
“那咋办？”王婶快步走出来，“都几点了他能去哪？你们招呼人，大家一起找找。”
“不用，我去。”沈溪忽然说，他神色变得很奇怪，似乎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相信什么，不过他还是扒开老金三个人，往夏棯屋子方向狂奔过去。
他边跑边想，不会吧，再怎么样也是个成年人，不至于太拗着嘴皮子上随便说说的话..
也应该知道现在已经八九点天黑了吧。
沈溪喘着粗气推开夏棯屋子一楼的大门，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一楼卫生间走过去，又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把门打开。
夏棯握着那条湿毛巾蹲在地上，脑袋枕着膝盖，看见沈溪首先是惊喜，那双大眼似乎氤氲着水汽，亮闪闪的但没在哭，他继而反应过来什么，又惶恐地问：“怎么样，解决了吗？”
沈溪一窒。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牛肉炒苦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