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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画室天窗的荧光夜 ...

  •   雪粒子打在画室天窗上时,许谢安正用 00 号勾线笔勾勒皮卡丘的尾巴。调色盘里的蓝绿色荧光颜料在天光下泛着磷光,像极了他去年在速写本里画过的萤火虫玻璃瓶 —— 他没注意到自己悬在半空的笔尖正微微颤抖,直到徐萧年用沾着钛白颜料的指尖,在斑驳的木质画台上点出三个发光的圆点。那是模仿他画流星时总习惯的三连点,笔锋顿处带着刻意学来的、与他如出一辙的轻颤。
      "看这个。" 徐萧年的声音混着雪粒敲打玻璃的沙沙声,他将篮球轻轻滚向画架,球面用荧光黄颜料描着清晰的三分线。月光穿过天窗斜斜
      照下,球面上的反光让许谢安骤然想起昨天的美术课 —— 他对着石膏像阿格里巴发呆时,画纸上莫名多了个用钛白颜料描边的篮球阴影。当时他以为是错觉,此刻却发现那阴影的透视角度,竟与自己画苹果时惯用的 45 度侧光分毫不差。徐萧年说话时,发梢的冰晶簌簌落在画具箱上,许谢安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袖口,那里沾着一小片干燥的钴蓝色颜料,和自己上周在画《秋日球场》时不小心打翻的那管颜色完全相同。
      上周月考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在速写本角落信手画着枫叶,指尖不慎蹭到荧光颜料,竟晕染出脉络分明、会在暗处发光的叶片。交卷时徐萧年 "不小心" 撞掉了他的画笔,笔帽在画纸上滚过,最终停在枫叶旁,留下三个紧凑的钴蓝色圆点 —— 如今他才恍然大悟,那三个点的位置,恰好落在他画秋景时最习惯使用群青颜料的色域,像有人在他精心构建的色彩逻辑里,悄悄插入了一句无人能懂的私语。
      "试试这个调色盘。" 徐萧年打开画具箱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金属扣环发出轻微的 "咔哒" 声。箱内十二支荧光颜料排列成彩虹般的弧形,每支颜料管上的标签都用极小的字体标注着色号,许谢安一眼就认出,那全是他速写本里反复出现的常用色。"这支 ' 枫红 ' 加了夜光粉," 徐萧年的指尖擦过他手背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微凉的触感让许谢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关灯后会慢慢变成你画晚霞时用的镉红色。" 他握住许谢安的手,蘸取罐中的银粉颜料,在光滑的画台上缓缓写出 "萧" 字。笔触的停顿转折处,正是许谢安签名时总会不自觉顿笔的位置,那份熟悉感让许谢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闻到徐萧年袖口残留的雪松味,和自己画架下那个标着 "颜料暖宝宝" 的融雪剂瓶子上的味道,竟完全相同。
      窗外的雪幕突然变得密集,大块的雪花扑簌簌落下,将天窗的光线筛成碎银,在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许谢安盯着自己指尖逐渐干燥的银粉纹路,想起三天前发现融雪剂瓶子的那个清晨 —— 瓶身上除了用荧光笔写下的暖心提示,还画着一个极小的皮卡丘,尾巴卷着一个篮球。那个图案,是他速写本里从未示人的涂鸦,藏在最后几页的夹缝中,没想到竟被人默默描摹了去。不远处,徐萧年正用磷光颜料在黑板上随意涂鸦,他的背影在光影中显得有些单薄,许谢安的思绪却飘回了那幅被老师夸奖的自画像上。画中镜里的自己袖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荧光蓝条纹,宽度恰好是徐萧年球衣号码的三分之一,当时他只当是颜料的意外晕染,此刻想来,却更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呼应。
      "其实画镜子和画光影是一个道理。" 徐萧年的声音在寂静的画室里显得有些发颤,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就像你画自画像时,镜子里总会多出一个举着篮球的影子。" 许谢安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探究的目光里。他看见徐萧年握笔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也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许谢安的心跳骤然加速,想起上周美术老师评价那幅画时,说 "光影处理极具灵魂",那时他没敢说,镜中那个举着篮球的影子,手腕转动的角度,竟和徐萧年在球场上完成绝杀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主灯被熄灭的瞬间,整个画室陷入一片黑暗,唯有天窗透进的微光和颜料的荧光在空气中交织。许谢安画在画架上的皮卡丘仿佛活了过来,它举着的颜料管里,"H?O" 的荧光字样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 那是徐萧年之前教他的化学符号,他却偷偷用在了自己的画上。而徐萧年画的扣篮小人,篮球划出的弧线,恰好是许谢安画太阳时最偏爱的暖光角度,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熟悉感。当蓝绿色的荧光在心形光斑中交汇时,许谢安听见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也捕捉到了徐萧年喉咙里那声极轻的吞咽。他捏着画笔的手,正无意识地重复着画枫叶时的运笔节奏,那是他心情波动时的习惯动作。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的秘密了。" 许谢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看见徐萧年拿画笔的手猛地一颤,沾着荧光粉的笔尖在黑板上划出一道突兀的亮痕,粉末簌簌落在地上,在光束中像突然炸开的星尘。"你每次借走我的速写本," 许谢安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划过画架上残留的银粉纹路,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都会在空白页用铅笔偷偷描摹我的画稿,连橡皮蹭出的飞白痕迹,都要学得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画室里只剩下雪粒子敲打玻璃的声音。徐萧年缓缓转过身,侧脸在天窗微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柔和,许谢安看见他耳尖的红色正迅速蔓延,比自己画枫叶时用的朱磦色还要鲜艳几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猛地转身去看窗外的雪,肩膀却在微微颤抖。许谢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 那微微扬起的弧度,和自己画笑脸时惯用的收尾笔触,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透过天窗洒进画室,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纱。窗台上的颜料雪人眨着用群青颜料结晶做成的眼睛,显得格外灵动。它脖子上围着的,是用荧光红颜料画在滤纸上的围巾,在月光的照耀下,正从绯红逐渐褪成许谢安画樱花时最喜欢的淡粉色。而雪人捧着的画板上,皮卡丘的尾巴和篮球的轨迹交织成一个心形,荧光颜料的磷光在寂静的画室里缓缓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漫长而温柔的秘密。
      许谢安忽然明白,当美术生的调色盘遇见篮球少年的汗水,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心意,早已在无数个看似无意的笔触里、在刻意模仿的线条中、在悄悄对应的色号间,如同这荧光颜料般,在时光的暗夜里,晕染出比星光更璀璨、比永恒更持久的心动轨迹。而这画室天窗下的荧光夜,不过是他们漫长画卷中,一枚悄然发光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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