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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送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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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蒙德自从着手翻盘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搬出塞林格家族,尤其是阿克塞尔·塞林格的名头,不择手段地反咬曾经对金维亚出手的虫。
塞林格几乎成了莱斯蒙德手里的挡箭牌,他毫不犹豫地用阿克塞尔的名头去囚禁理事会雄虫。
很难说不怀有一点私虫恩怨。
甚至还有两名雄虫,像副理事长一样,“折”在莱斯蒙德手中。
当然,明面上可能是折在了阿克塞尔手中。
塞林格家族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理事会雄虫不敢猜测金维亚付出了什么代价让塞林格为他们所用,只知道这样的势力联合十分可怕。
莱斯蒙德一边想着,阿克塞尔知道这些事情会露出什么表情;一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做。
毕竟,是阿克塞尔救了他。
可是作为雌君,对方却彻彻底底地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能让塞林格上将做出这样骗婚的事,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只是莱斯蒙德暂时没有意识到罢了。
……是利用他,还是别的?明明说要求婚,说可以信任他,根本都是谎言。而且是一些注定会被拆穿的谎言。
像是把他骗到手之后,就可以不管不顾了一样。
信任岌岌可危之后,利益纠纷浮上脑海。莱斯蒙德也在猜想,他将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为什么自己这么烦闷呢?
他喜欢阿克塞尔吗?他喜欢那双蓝眼睛和银长发、喜欢他脸上轻微的纹路、喜欢他冷淡严肃的神色、喜欢他强大到可以信誓旦旦说守护自己的实力。
是这样吗。
莱斯蒙德面对着镜子,冷水从皮肤上流下,额前的碎发被浸湿。他再次拧开水龙头,将脸埋进手心。
这么看来,阿克塞尔没法回应他的感情了。
毕竟他们认识不久,而且对方是“那位上将”,那位疑似厌雄所以年纪很大还没结婚的上将,说话的时候总是没有表情,情绪也淡淡的。
莱斯蒙德的思绪一牵扯到这方面的问题,就变得纷乱不堪,他的理性总是轻易地被情绪掌控。
所以最后他放弃了思考,毕竟他不是个执着的虫。
他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没顾得上擦净水,水珠顺流进衣领里。抽出塞在外套口袋里的军章,好好放进抽屉里。
反正现在想太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
诚如莱斯蒙德所说,他只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一次。第一次他准备不周,以至于最后让理事会的大半雄虫联合起来,想要瓜分金维亚家族。所以这次他不再有留手,把手中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面对着已经活下来的金维亚,和强大的靠山塞林格,多数虫放弃硬碰硬,所谓的同盟自然溃不成军。同样也是因为他们认为莱斯蒙德不可能赶尽杀绝,所以理事会倒戈得很快。
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剩下任务的就是陆续收复他们失散的东西了。
当然,还有一项:治疗他雄父。
莱斯蒙德依旧失眠,只不过理由换了一个。这导致他黑眼圈越来越重,偶尔办公时还会打起瞌睡。
莱斯蒙德放下文件,准备走近窗边放松一会儿。冰冷的木仓放在窗边茶几上,他随手拿起来把玩。
他从没真正用过这东西,估计也不会有机会用到。从警雌那里要来之后,他就一直放在身边。
光脑忽然震动起来。
莱斯蒙德看着“贝利诺中将”的备注,愣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枪口顶在窗户上,对着窗外的虚空,发出“哒”的一声。
“喂?”
“……你那边事情处理好了没有?”阿克塞尔的声音从光脑里传来,似乎还伴随着阵阵轰鸣。
“处理好了,”莱斯蒙德犹豫一瞬,最后说了一句,“上将,感激不尽。”
他之前还对塞林格上将无限包容的态度抱有一丝谨慎,但显然,他现在已经没这个疑惑了。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莱曼,我要走了,要过来道个别吗?”
光脑中传来的风声越来越大,话音都有些听不真切。听上去星舰要立刻出发。
“……这么快?你在哪?”
阿克塞尔报了一串地址,恰好离他不算太远。
“稍等。我现在过去。”
莱斯蒙德匆匆挂断电话,就独自坐上星舰,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把速度拉到最高。
好一个,雌君,阿克塞尔啊。
……为什么自己还要赶过去呢?他叹了口气。
……
目的地在一个类似实验基地的地方,楼房建的得很粗糙,边角都落了漆,像是古早工艺砌起来的墙。停机坪也只是一片长着杂草的空地,黄沙在空气中涌动。
建筑周边却整齐排列着金字塔状的燃料储存罐,反射出银光。建筑背后矗立一座百米高的巨型塔架,乳白色的发射塔通体覆盖金属网格平台,如同环绕巨树的枝桠。塔顶尖端是一个半透明银色球体,内部似乎酝酿着巨大的能量风暴。
莱斯蒙德没等楼梯展开,就从星舰上跳下来,迅速穿过建筑大厅。
明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还是焦急地赶过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在哪?”他对着光脑问道。
“穿过大厅,后面有个塔。”阿克塞尔加重了话音,为了抵抗喧嚣机械声的干扰。
“……来了。”
莱斯蒙德边跑边喘气,穿过后门,果然看见一艘巨大的星舰停在广袤空地上。即使如此,在塔下一切都显得渺小。星舰周边没有一只虫,也许是他们待在试验基地里观测数据。
星舰已经略微有悬浮的趋势,气流从底部涌出,只是伸缩梯还没收起,似乎在等什么虫。阿克塞尔站在仓门前,一边对这光脑屏幕操作些什么,一边打通讯。
见到雄虫的身影,他迅速把光脑收起来。
莱斯蒙德猛地冲上伸缩梯,撞在阿克塞尔身上,被对方顺势搂住。
“……中将。”他故意说道。
预想之中激动的告别并没有发生,因为莱斯蒙德的情绪很奇怪。
阿克塞尔听见这话,竟然一反常态地把他搂紧,留下一个礼节性的、浅尝辄止的吻。
显示屏不断倒数着。按照既定时间,能量球已经要充能完成,星舰该启航了。
“快下去吧,星舰要启航了。下次回来,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莱曼,对不起,我会尽量……尽快回来。”
莱斯蒙德忽然被阿克塞尔推下了伸缩梯,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阿克塞尔·塞林格!”
雌虫蹲下来,银发在风中飞舞,日光下,每根发丝都被照得闪闪发亮。
好在星舰处于发动期,初始上升速度十分缓慢,留下一些缓冲时间。
他试着捧住雄虫的脸。
巨大的轰鸣声中,他们即使面对着谈话也要喊出声。
莱斯蒙德制止了他的动作,显然不想再亲一次,“你要去域外战场?”
雌虫点点头。
“——是因为这个骗我吗?”
因为他说,他想要陪伴,但阿克塞尔显然给不了。
“一部分。”
莱斯蒙德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走?”
阿克塞尔用那双蓝色的眸子望着他,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离婚需要双方到场,再给我一些时间。”
所以他自己先跑了,莱斯蒙德就只能等他回来再考虑离婚的事情。
莱斯蒙德的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来他真是被骗得团团转啊。
原来是会死的工作,怪不得说尽量回来。
原来想要一走了之,还不让离婚。
原来是不知道到底要去多久,才对他说抱歉。
到最后,阿克塞尔几乎牵不住他的手。莱斯蒙德在经过剧烈的心理挣扎之后,还是咽下了那个最想问出口的问题:究竟为什么要找他结婚?
处处对他好,又处处骗他。
反正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吧。
莱斯蒙德知道,自己面前的是塞林格上将……不止是阿克塞尔,也是他们的英雄。
这是他拼上生命换来的荣耀,换来的帝国的和平。
莱斯蒙德问完话,在原地沉默了很久。阿克塞尔也没有催促他,即使星舰在不断上升。
他神色看上去很平静,却不断地擦着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干涩还是湿润。
“即使远在星际的边境,我也在守护你……这样想会不会好一些?”
阿克塞尔在他额头留下一个吻,似乎用言语不足以传达他的心情:“我承诺将永远守护你,请原谅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不会原谅你的,直到你活着回来之前。”莱斯蒙德在最后关头挪开视线。
……
星舰远去了。莱斯蒙德在对话结束后就迅速转身离开,早早回到试验基地。他不想再吃一嘴的沙子了,真亏阿克塞尔还能亲得下嘴。
再次穿过试验基地中的回廊时,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明显多了起来。
莱斯蒙德尴尬得恨不得瞬移回停机坪,肯定有很多虫在盯着星舰发射。他和阿克塞尔还真是不知廉耻地演起了千年之恋。
莱斯蒙德强迫自己维持住风范,快步穿过试验基地,走上星舰,一溜烟开回自己家。
莱斯蒙德推开家门,雌父已经去医院陪着雄父了,家里只有一只无名无姓的机器虫在。
莱斯蒙德没想过给它取名字,一般就管它叫“机器虫”。
他本想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再出发去理事会。却忽然发现光脑上收到一条特别提醒的消息。
莱斯蒙德把备注全部删除,本想输入“阿克塞尔”四个字,手指却停在半空。
他头一回发现自己真是别扭,叹了口气后,他最后把备注改成了“上将”。
上将发来消息,似乎就在星舰启航的时候。
【莱曼,边境战场没有信号,只能尽量用电报联系你。】
【独自留在主星的时候,做什么都随你心意。我不想束缚你,你依旧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莱斯蒙德沉沉地看着这两条信息,什么也没说。
他只觉得,有些苦闷实在是难以描述。
他能干什么?真弄个雌侍回来,那他简直把军部总长的脸摁在地上磨擦。明天他就洗洗然后变成圈子里的谈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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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塞尔陷入了一种矛盾中,他的后一个行为总在违逆自己的前一个行为。
打算先行离开,最后还是不舍。
打算用谎言把他先套牢,最后还是内疚。
明明最开始只是把他当作虫崽一样抚慰,现在却心生悸动,相互亲吻。而普通的雌雄之间也只有提枪上阵,并不会做接吻这样多余的事。
莱斯蒙德话里话外把他当长辈,当上将,需要陪伴和关爱。他的感情只能像是一场不断燃烧的冷火。明明有着强烈灼烧的愿望,却无法变得滚烫。
这是阿克塞尔的另一部分,作为上将之外的另一部分,只属于他自己。
这同样也是他的秘密,从不交示。
“——上将,我们应该在哪个坐标跃迁?”
阿克塞尔在光屏上圈出一个位置,神色冷峻,“三分二十五秒后,准备。”
“是。”
他暂且将思绪放下,投入指挥中。接下来的每一次跃迁,都将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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