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我不是你的信徒 ...

  •   “......整栋楼都有炸药?你认真的?”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陈景睿沉稳但难掩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楼板有夹层,里面全是炸药,墙角处塞的白粉。白粉数量很大,虽然化验结果还没完全出来,但不出意外的话,烂尾楼应该就是真正的毒品存放地了。”
      杨辰微微点头,“那你们接下来不用费心思审讯了。听你的描述,那个笑面虎还真是不好对付。”
      “是啊,”陈景睿听上去有些无奈,“那个代号叫朱雀的女人,蒋依然,是他们狩猎目标的诱饵,除了是个好掌控的瘾君子,对他们来说没多大价值,也不知道什么内情。张生咬紧牙关什么话都不说,周志刚还莫名其妙晕倒住院了,医生检查也只能查出来他血液里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毒品,目前只能保守治疗。”
      顿了顿,似乎是为了不让气氛太过沉闷,陈景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这个青龙还就住在平昌医院四楼,就在你楼上,你可注意点。”
      “难不成你还怕我把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吓着?”
      听出杨辰声音含笑,在荣兴区警察局大厅内等待证据对接的陈景睿情绪紧绷了几天,此时也不由得轻笑起来,“想多了,我是怕你吓到徐小满,她本身就因为首次参与审讯嫌疑人在自己面前晕了过去吓得不轻,虽然没诉过苦,但估计还是稍微有点应激。”
      “知道了,我也没那么闲,故意吓唬姑娘。”杨辰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增添上了几分探究,“那个张生,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似是没想到杨辰会突然问起他,陈景睿微微一怔,还是说道:“对,怎么?你有什么新线索吗?”
      “你们有查到那个乞丐的身份吗?”
      有些难以理解杨辰的话题转变,但陈景睿跟他对接这两年以来也有了些默契,知道他这样往往意味着他有了思路,于是回答道:“查到了。他叫孙宇祥,出生于城中村,21岁。我们走访周边的时候发现,他两年前染上了毒瘾,一吸毒就打老婆。他老婆受不了,一年前抱着几个月的女儿跳河了。”
      杨辰呼吸凝滞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找回了自己平稳的声音,“既然都属于一个贩毒团伙,要不要向张生提起这个人的死?”
      “原则上来讲是不可以的,因为除非有助案件突破,否则审讯中应避免透露未公开的证据、证人信息等关键内容。”陈景睿皱了皱眉,从贩售机里拿了瓶咖啡,“或者,如果你能说服我,你的建议可以让张生开口?”
      杨辰沉默片刻,“你听说过尾生抱柱而死的故事吗?民间传说,尾生与一名女子约定在桥下相会,女子未至,河水却突然上涨。尾生坚守信约,不肯离去,最终抱着桥柱被淹死。他用生命坚守了承诺......”
      “就像是不惜自杀式袭击警察的孙宇祥?”陈景睿跟上了杨辰的思路,“你觉得他在坚守对谁的承诺?会是对张生为首的贩毒集团的吗?”
      “不知道。但既然他死前留下的唯一一句遗言是这个,尾生还恰巧有这样的隐喻,我觉得你不妨试试看。”
      陈景睿思索片刻,提出了疑点,“他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你觉得他有必要对张生,这个贩毒集团的头目,这么忠诚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电话那头的杨辰又恢复了懒散的语气,陈景睿抽了抽嘴角,“本来我就只是个线人,现在我还是伤员......”
      这人又要撂挑子不干了。除了自己任务之外的活,一点都不会多干的社畜就是有这样良好的自我修养。
      “行,那你好好养伤。”陈景睿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正义感啊。”
      “正义感?”杨辰轻笑一声,脑子里不受抑制地想起□□手枪和暴雨夜,但只有一瞬间就被他甩出了脑海,“你觉得我当线人是为了正义?”
      陈景睿被问得一时语塞。
      他父亲陈河这五年来,即使调到市局,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义县那场大火的追查,卷宗翻了一遍又一遍,试图给杨辰这个唯一幸存者定罪。因为从各方面证据来看,他都是那晚在场的唯一一个人。
      他记得当时的杨辰刚操办完葬礼,就能跟没事人一样,揣着一本法典进了父亲的办公室,言语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挑衅:“当一个罪犯开始看书时,你就要警惕了,陈先生。”
      在陈河黑着脸站起身要把他扔在桌上的法典抛出窗外前,杨辰笑眯眯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说:“跟我斗这么久你不累吗?做个交易,如何?”
      杨辰从此成了平昌区区警察局的线人。不是出于正义,只是权宜之计,让自己合情合理地置身于警察的监管下,换取在火灾案件真相大白前能够过相对平静的生活。
      虽然早就知道,但陈景睿还是莫名心里发堵。与父亲不同,他自始至终都坚信杨辰是无辜的。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有陌生的警察走到他身边,“陈队,里面喊你开会了。”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杨辰很有眼色地道了声“拜”,就挂了电话。
      “你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善罢甘休的,对吧?毕竟,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乖乖遵守规矩的人啊。”
      杨辰不禁皱起眉头,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神的声音。
      “我们家的辰辰啊,就是这样的性格,完全不把‘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话放在心上呢。”神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带着一丝调侃和无奈。
      杨辰有些烦躁地扶了扶额头,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别这么叫我,行不行?”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和反感。“你恶不恶心,还把我当小孩儿?我还没问你呢,到底为什么要在梦里给我看那些?”
      杨辰眼前浮现出一道身影——黑色风衣在虚空中微微摆动,挺拔的身姿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那人脸上戴着一副白狐面具,惨白的面具在昏暗中泛着冷光,狐嘴似笑非笑地咧开,露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和五年前相比,”杨辰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熟悉的讥诮,“你的品味还是这么糟糕。”
      丝毫不在乎面前人的冷嘲热讽,神轻笑一声,走到他的病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起来,我能有实体,还要拜你所赐。”他凑得极近,杨辰能看到白瓷制成的白狐面具上覆盖的冰裂纹路,和两只狐狸眼眼尾各有一抹妖艳的嫣红,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如果没有和你的契约,我也不能如此自如地施展力量,我亲爱的小信徒。”
      杨辰眯了眯眼,“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的信徒。比起神,你更像个自恋的恶魔。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把你按到了神座上?”
      “老天,信吗?”神伸手戳了戳杨辰的额头,杨辰听不出祂的语气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起来,我好不容易现身一次,可不是为了跟你聊这些的。”
      杨辰不耐烦地扒拉开祂的食指,抬手直冲祂脸上的白狐面具,试图摘下,却被右手手腕处突如其来的灼烧感逼得闷哼一声,放下了手。
      神晃了晃食指,杨辰手腕上的金色光环就把他的右手束缚在了床头栏杆上。祂啧啧了两声,故作失望:“据我所知,人类不是这样打招呼的。收起你多余的好奇心,放尊重些。”
      杨辰嗤笑一声,不服气但也的确没再动作,“所以呢,你现身是为了干什么?”
      “来看看我的小信徒啊。”神轻笑着坐在床边,跟他对视,“顺便提醒你,梦里你看到的那么多过往,都是我在跟你经历。”
      “所以,别想着耍你幼稚的小把戏了。你只能依靠我。”神的语气微冷,杨辰能感觉到手腕处代表着与祂缔结契约的金色环印在隐隐发烫。
      杨辰嗤笑一声,猛地扯动右手腕的金色光环,金属床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仰头直视神明面具上妖冶的狐纹,喉结随着压抑的喘息上下滚动:“怎么?怕我死了没人陪你玩打赌游戏?”
      神俯身的动作顿住,白狐面具的冰裂纹路突然渗出丝丝金芒。祂的手指捏住杨辰下巴,轻笑一声:“是怕你死得太早,看不到我怎么把你那些小把戏,一件件钉回你骨头上。”
      “那你可得看好我,”杨辰眯了眯眼,扭头躲开祂的手,“毕竟,你我都知道,我是很擅长作死的。小心把你唯一一个信徒玩没了,骗子神明。”他特意嘲讽地加重了“信徒”两个字的音。
      “你可远远没到死的时候呢。”神扶了扶自己面具的边缘,微凉的手指点在杨辰脸上,“好好养伤吧,小信徒。我很期待你到底能对神明的契约亵渎到什么地步。”
      果然,祂早就觉察到自己刻意为之的找死行为,那祂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为了打破契约,只是没有明说,大概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动了什么手脚。杨辰抬眼,看着身影渐渐消散的神明,“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神。”
      在和神的赌局波及到旁人之前,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打破这契约。杨辰已经失去了四位亲人,他不能接受失去任何人了。
      “我拭目以待。”神的身形随着声音消散了。
      杨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复盘近期发生的一切。
      神没什么好说的,一如既往地想看我无处诉说自己的秘密,最后只能找祂商量的狼狈样子。想到这儿,杨辰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咋舌感慨,祂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案件方面,陈景睿说是已经抓到了伤自己的人,五个人都住在若叶区,就是一伙街头混混。周日晚上在北辰酒吧的时候目睹了供货给他们的张生三人被抓,猜出杨辰和警方有关联,狗急跳墙,就在杨辰从酒吧回家的路上跟踪了他。发现他是独居后,五人就打算在第二天晚上下手。没想到会遇到跟着杨辰一起回家的陆升月,还被伤的不轻。被挑断手筋的那人已经在警局的帮助下,送进医院做了手术,把手筋接好了。据说这两天在病房里嚷嚷着要让陆升月去道歉,赔医药费。
      “有时间的话,你帮我跟陆教授说一声,让他俩见一面吧。”
      想到自己答应陈景睿的要求,杨辰双手合十,假装虔诚了一次:希望那人没事,希望他在知道陆升月的专业后不要哭爹喊娘求他别说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就告一段落。但杨辰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当了五年线人,即使每次都在尝试打破契约,但神总是暗里兜底,不让他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像这样被捅了一刀,差点扎到心脏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还有就是,他受伤前开门,那一瞬间看到了五个人脸上的表情。尤其是那个拿刀捅自己,最后被陆升月挑断手筋的倒霉蛋,脸上的表情尤其生动明显。
      恐惧。走投无路的垂死挣扎,仿佛在求对方饶自己一命。从那个情景下,杨辰甚至觉得对方是在求着自己让他捅一刀。
      杨辰不会认错那种眼神,他在被枪杀的霸凌者脸上见过。
      为什么?杨辰眯起眼,凝视着照灯旁的飞蛾。人数占优势,作为地痞流氓打架经验丰富,即使被突如其来的陆升月的气势所震慑,也不至于怂成那样,更何况打开门的时候自己称得上是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来人的刀刃下。
      虽然他是将计就计,故意这么做的。他就是想用这一刀作为代价,跟神换取一个愿望。
      “刚针锋相对,现在就腆着脸来找我兑换愿望。你还真是...”
      打断神假惺惺的高尚语气,杨辰单刀直入,“你教的。不管这个毒贩团伙背后还有谁,我要让他们觉得这五个人成功了,我已经死了,知道吗?”
      他听到了响指的声音,加上一句熟悉的“如你所愿”。
      杨辰需要时间,需要卸下作为线人的身份在警方和罪犯的视野中消失一段时间。不管这样的把戏会在多久后被对方察觉,他也要赌一把。
      杨辰闭上眼,眼前不再是冲天的大火,而是那个雨夜赵世坤的遗言。
      赵世坤知道陆升月在哪儿,如果不是被自己打断了计划,他们本能够对陆升月做些什么。
      现在自己心里的不安,跟七年前的雨夜里听到赵世坤的那句话时,所感受到的不安别无二致。
      不爽。自己的情绪居然是跟早已死了的烂人有牵连。但难以否认的是,情绪一旦产生,一向冷静的他也难以压下。
      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不安的感觉了,仿佛有人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自己落下的每一步棋都在对方意料之中。从高中突然针对自己的霸凌,再到火灾,再到现在自己受的伤,对方冲着自己来,变着法地想让自己死。
      若是只冲着自己来,他自信能应付得来。但赵世坤的遗言暴露了他背后的人,那人引入了变量:陆升月。
      还真是往自己肺管子上戳啊。杨辰无奈地笑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