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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合作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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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即是客,相逢即是缘。怎么不算是朋友?"纪霄修长的手指间,那枚老式煤油打火机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几道银色的弧线。金属外壳上斑驳的划痕在光影交错间若隐若现,像是一道道未愈的伤口。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地上被按着的白芷,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身走向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时,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会抽烟吗?"他俯下身,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男人被尼龙绳勒出的紫红色淤痕已经渗出血丝,叼着烟的腮帮子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抽搐。他忙不迭点头,干裂的嘴唇蹭着滤嘴发出"咔嗒"的轻响,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沙漠中渴望绿洲的旅人。
纪霄歪头打量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他慢条斯理地拨动打火轮,金属齿轮相互咬合发出细碎的"咔咔"声。第一次,火石擦出几点火星;第二次,火苗刚窜起就熄灭了;直到第三次,一簇橙红的火苗才颤巍巍地亮起来,在潮湿的空气中不安地摇曳。那火光映在他眼底,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染得愈发妖异,瞳孔深处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替男人把烟点上,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随后他后退两步倚靠在斑驳的橡木柜台上,漫不经心地吹灭火苗,升腾的青烟在他面前散开,模糊了那张俊美的面容。"东西是老了,但没掉价,"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打火机上的划痕,意有所指地看向怒目瞪着他的白芷,"只是,好马也得遇伯乐,这好东西也得遇到识货的人。白小姐,你说是不是?"
白芷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但她挺直的脊背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这地头蛇,怕是店里没一件真东西,全是靠强买强卖高仿货谋的利,少在这儿跟我假惺惺。"她说话时,额前散落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却遮不住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杏眼。
"毒贩子,人渣,地头蛇..."纪霄慢悠悠地踱步到她面前,锃亮的靴子尖几乎碰到她的膝盖。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啧啧啧,这才不到一会儿,白小姐就给我取了这么多外号,纪某可受之有愧啊。"
"受之有愧?"白芷冷笑一声,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挣扎而有些嘶哑,"我倒觉得我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你在那次强拆事件里扮演了城中村保护者的角色,可那之后城中村的每个人,提到你就都缄口不言,他们在帮你隐瞒什么?"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满腔的愤怒在血管里奔流。
"很多,"纪霄忽然蹲下身与她平视,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着烟草的气息。他偏头打量着白芷脸上一瞬间闪过的愣神,嗤笑一声,"怎么?觉得我如此轻易地承认了?我是觉得,如果想做笔交易的话,双方都得坦诚些,是不是?"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转瞬即逝的算计。
"交易?"白芷皱了皱眉头,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讥讽,"我跟你这样的人,没什么交易好做。"她试图向后挪动,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
"先别急着拒绝嘛,这交易包你满意。"听到轻微的咳嗽声,纪霄偏过头。男人叼着烟吸了一口,却因为手被绑着无法吐出烟圈,脸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纪霄轻笑一声,狐狸眼里烟波流转,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而亲昵,"怎么?我的烟不合您心意吗,证人先生?"
他故意将"证人"二字咬得极重,尾音微微上扬,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猎物的喉咙。见到那人飞快地摇头,猛吸一大口烟,呛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咳嗽,纪霄这才满意地笑了,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行了,这支抽得也差不多了。"
纪霄伸手,把男人叼着的小半支烟拿走,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摘下一朵玫瑰。他夹着烟的两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与这个充斥着暴力的场景格格不入。烟雾在他指间缭绕,朦胧了他的面容,只有那双眼睛在烟雾后闪烁着冷光。"这烟倒让我想起供财神爷那香。"他幽幽开口,声音低沉如同梦呓,"做这一行讲究多,说是供财神爷的香,如果直上青云没岔烟,就证明这人心诚,没说谎。"
男人听出他话里意思,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他强笑着附和道:"纪老板财路如此广,走到今天肯定是都靠着财神爷庇佑呢,您这人命好,一看就是赚钱发大财的命啊!"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嘴角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纪霄挑眉,心说这人死到临头还记得油嘴滑舌。"你倒是会说。可惜啊,我这儿最不缺的就是会耍嘴的人,知道为什么吗?"他站起身,慢悠悠地绕着椅子踱步,脚步声像是倒计时的钟摆。
男人额头上渗出细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下巴处悬成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他咽了咽口水,吞咽声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为...为什么?"
"因为..."纪霄的脸突然在男人面前放大,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的颤抖。那根燃尽大半的烟在他指间灵活翻转,烟灰簌簌落下,像是一场微型雪崩。"我最讨厌的就是,带给我的祸,从他人口中出。"
话音刚落,他就把尚在燃烧的烟蒂按进了男人的嘴里。
"啊——!"男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拼命甩头,烟灰四散飞溅。纪霄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向后猛地一扯,头皮与发根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男人被迫仰头,喉结高高凸起,像是一只待宰的鹅。烟蒂顺着重力往他嗓子眼滑落,烫焦的皮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男人的脸涨得通红继而发紫,眼球暴突,眼泪、鼻涕和口水糊了满脸,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漏气的风箱。
白芷瞳孔骤缩,胃部一阵痉挛。"疯子,畜生...放开他!你这样会害死他的!"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翻着白眼昏死过去,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在地板上积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嘘..."纪霄对她愤怒的控诉置若罔闻,在男人耳边轻声细语,温热的呼吸喷在对方汗湿的耳廓上,手上的力道却重了三分,"今儿个,给财神爷上的三炷香,可都岔烟了。"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入睡,"总得有人给神仙赔罪,你说是也不是?"
白芷突然发力,手肘狠狠撞向身后人的腹部。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她猛地挣开束缚,挥拳冲着纪霄鼻梁而去。纪霄偏头躲过的瞬间,她趁机屈膝顶向对方□□,却被他抓住自己下盘不稳的破绽,一个扫腿将她踹倒在地。她的后脑重重磕在地板上,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趴在地上剧烈咳嗽,喉咙里泛起铁锈味。一双锃亮的鹿皮靴停在她面前,鞋尖沾着几点暗红的血迹。纪霄蹲下身,和她平视,伸手拂开她脸上被汗水黏住的发丝,动作轻柔得近乎温柔。"还挺有劲儿,连我的人都能挣脱开。"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赞赏。
"畜生..."白芷未说完的话被纪霄落在她唇上的食指封在了口中。她能闻到他手套上的烟草味,混合着皮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呛得她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不抽烟?"纪霄略带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后又了然地笑了,"也是,你家境不好,再加上出了于悦这档子事,你大概也对这种事很抵触。"他说话时,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下唇,像是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
白芷的脊背瞬间绷紧,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知道我家里的事?"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很好,你现在又多了一条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
"法条倒是背的熟,"纪霄轻笑,慢条斯理地把染血的手套摘下,扔进墙角的垃圾桶。手套落在金属桶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母亲重病,父亲残疾,所以读了法学,未来想当律师赚大钱,对吧?"他每说一个字,白芷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几乎透明得像张纸。
明明有这样的背景,还是莽着一股劲闯到了他面前,就为了给挚友讨一个公道...纪霄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一想到接下来的交易就心情愉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才的暴行只是一场幻觉。
白芷的瞳孔微微颤动。她预料到了他对自己有所了解,却不曾想他的手段大到这般地步。"你...你不许动他们。"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她想起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母亲,和坐在轮椅上沉默的父亲,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纪霄挑眉,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语气无辜得像个被冤枉的孩子,"谁说我要动他们了?我是正经生意人,可别说得我像□□一样。"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灯光从他背后打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完全笼罩了白芷。"所以,现在我有笔生意想和你做。"
"什么生意?"白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断肋骨。她知道自己在与魔鬼做交易,但此刻已无退路。
"别紧张嘛~"纪霄脸上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眼角弯成月牙,仿佛刚才的暴戾只是错觉。"只是让你帮我带个东西而已。"句尾像是带了钩子,让你明知道是陷阱,还是忍不住往里跳。他转身上楼,脚步声在木楼梯上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不一会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烟。红色的烟盒在灯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白芷认出这是一盒软中华。
"我不帮你运毒品。"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对她的敏锐感到意外,纪霄食指轻轻叩着烟盒,发出"嗒嗒"的轻响。"不错嘛,不愧是敢来砸我店的人。"他轻笑,"放心,不是让你去帮我赚钱,只是一个小忙。帮我把它给一个人。"
白芷抱臂,指甲深深陷入上臂的皮肉,用疼痛保持清醒。她盯着他指间的烟盒,那红色刺眼得像血。"谁?"
"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把这盒烟交到陆升月手中,"纪霄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可以做到吧?"
白芷皱了皱眉,脑海里闪过那位在校园里总是被学生簇拥的犯罪心理学教授。陆升月讲课风趣幽默,却总能在谈笑间将最复杂的犯罪心理剖析得淋漓尽致。"为什么?"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这你就不用管了。简单来说的话,"纪霄笑得无辜,双眸却愈发幽深,左眼的重瞳在店里昏暗的光下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我想诬陷他保护的一个人。"
白芷几乎是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她却发现自己可耻地犹豫了。陆升月虽说是犯罪学教授,但与自己并无深交。准确地说,她在凉城大学里有所深交的人,只有于悦一个人——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最后却躺在太平间里的女孩。
她沉默片刻,躲闪着纪霄含着笑意的目光,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能得到什么?"
"真相。"纪霄早就预料到般,把烟盒抛入她怀中。烟盒划过一道弧线,像是被射出的子弹,正中她胸口。"那...合作愉快?"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白芷盯着那只手,修长、干净,看不出任何暴力的痕迹。她缓缓伸手,握住了那只手,才惊觉自己的手冷得像冰。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