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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知死活还是太过聪明? ...

  •   白芷猛地刹住脚步,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粗糙的墙面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阵阵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像是受伤的小兽发出的哀鸣,在潮湿的空气中扭曲变形。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帆布包,隔着粗糙的布料触到防狼喷雾冰凉的金属外壳,这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击,几乎盖过了远处街道的喧嚣。
      巷子尽头,三个黑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突兀。两个彪形大汉将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死死按在墙上,年轻人苍白的手腕在粗糙的墙面上磨出了血痕。第三个人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支注射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转动着针管。针管里幽蓝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热带海域那些美丽却致命的生物。银色的针尖闪烁着冷冽的寒光,随着男人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危险的弧线,每一次转动都折射出令人不安的光斑。
      "最后一次警告。"持注射器的男人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一把扯开年轻人的衣袖,露出布满针眼的苍白手臂,"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下次就不会这么温柔了。"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年轻人剧烈地挣扎起来,肌肉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却被死死捂住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妖异的蓝色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血管里,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到极限。
      白芷屏住呼吸,胸口因缺氧而隐隐作痛。手指颤抖着摸出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沾上了她掌心的冷汗。她小心翼翼地调成静音模式,再三确认闪光灯已经关闭。镜头对准巷子里的场景时,她的掌心已经沁出冷汗,手机几乎要从湿滑的手中滑落。就在她准备后退时,脚后跟不慎碰倒了一个空易拉罐。
      "叮一"金属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如同惊雷,在砖墙间回荡出令人心悸的余音。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的方向,在那一瞬间,她看清了注射器上贴着的标签:STN-X。这个陌生的代号在她脑海中疯狂打转,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本禁毒手册上见过。那四个字母像毒蛇般盘踞在她的思绪里,吐着危险的信子。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白芷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她慌不择路地拐进一条更窄的岔道,猛地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昏暗的光线中,灰尘在空气中缓缓浮动,像无数细小的幽灵在起舞。陈旧木材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檀香,刺激着她的鼻腔。
      "迷路了?小姑娘?还是在躲什么人?"一双做工考究的黑色布鞋停在她面前,鞋面上绣着暗纹的云纹在光线中若隐若现。那带着戏谑的熟悉嗓音让她浑身一僵,抬头对上纪霄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时,她才惊觉自己误打误撞闯进了饕餮古董店的后院。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添几分神秘莫测。
      白芷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身与纪霄对视。然而当她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手机——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冬日结冰的湖面,表面平静却暗藏致命的危险。她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粗糙的墙面摩擦着她的衬衫。
      纪霄似乎对这个反应很受用。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中的寒意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危险的兴味。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蛊惑:"怕我?"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戏谑的试探。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木气息笼罩过来,却让白芷感到更加窒息。
      "我……"白芷刚要开口,身后年久失修的木门突然被暴力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生锈的门轴不堪重负的呻吟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木屑簌簌落下。
      "纪老板,有个女的看见了……."闯进来的正是方才巷子里手持注射器的男人,身后紧跟着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三人在看清白芷的瞬间同时噤声,空气瞬间凝固,连灰尘都仿佛停止了飘动。
      "看见了什么?"纪霄漫不经心地挑眉,方才因被打扰而瞬间冷峻的神色又重新挂上了惯常的慵懒,"话别说一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节奏不紧不慢,却让三个手下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其实在看到这三人的瞬间,纪霄心里就已经了然。今天特意闭店不营业,就是因为出了纰漏。他垂下眼睑,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闪过的杀意。
      一个新来的瘾君子不知天高地厚,不仅想私下转卖货物,还敢在外头透露他的身份。说起来,这倒是他的疏忽——最近裴照那个老东西逼着他往烂尾楼里藏那批货,连轴转之下然忘了给这个新人注射STN-X。
      纪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那个老不死的真把他当三个人使唤,迟早有一天……他舌尖轻轻顶了顶上颚,压下这个危险的念头。
      这种不耐转瞬即逝,他挥挥手让手下先出去,"白小姐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必为难她。"声音温和得像是真的在维护一位挚友,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听出其中暗藏的警告。
      拿着注射器的男人心有不甘地开口,视线落在从刚才一进门起白芷就紧紧攥着的手机上,"老板,她肯定拍到了什么..…."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夺过那部手机。
      白芷察觉到他的目光,攥着手机的手指才仿佛如梦初醒地松开了些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心全是汗,手机背面已经湿滑得几乎握不住。她的指甲在手机边缘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月牙形痕迹。
      纪霄敲击柜台的手指一顿,脸上换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你们不必管了。我相信,"他漂亮的狐狸眼没有丝毫笑意,看向白芷,语气却放得更轻柔了,"白小姐会有分寸的,对吧?"最后一个音节拖得意味深长,像是毒蛇吐信时发出的嘶声。
      白芷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店里凝滞的空气里听上去像是炸弹落入深水。"我们是合作关系,你答应了要给我真相。"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稳,但尾音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但你没有递出那包烟,不是吗?"纪霄的眼睛眯了眯,眼角浮现出几道危险的纹路,"你倒是选了陆升月的犯罪心理学课程,可你迟迟没有完成我的要求。做生意讲究等价交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算是底线吧?"他边说边从柜台后绕出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白芷紧绷的神经上。
      白芷抿了抿唇,她确实无法反驳,甚至她也不打算去纠结为什么她在校的一举一动会被他监视。"但你没有规定这个任务的期限,也没有说这期间我不能自己去探究真相。"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用法律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和危险的罪犯诡辩,声音里带着学生特有的固执和天真。
      纪霄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在他面前相当于初出茅庐的学生跟他玩起了文字游戏。如此拙劣,如此...不知死活。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放过她,但这兴味转瞬即逝。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眼底却结起了更厚的冰层。
      跟她的名字一样,白芷,一张白纸。倔强的眼神,未经污染的经历,尚未动摇的信念......这对于一个从小到大让每天都笑眯眯戴着假面的裴照教养的人来说,无疑是很新奇的体验,就像是每日捕食在下水道的老鼠的猫突然碰到了从象牙塔里跑出来的小白鼠,不舍得一下子吃掉,反而想要慢慢戏耍,看看她能挣扎多久,看看她眼里的光..会在多久之后熄灭。
      空气随着白芷的这句话陷入窒息一样的安静。作为纪霄手下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觉得这姑娘死定了的意思。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半步,仿佛要避开即将爆发的风暴。
      纪霄敲打柜台的手指停顿了几秒,忽而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让白芷瞬间绷直了脊背,她下意识地转头要跑,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挡住出路。大汉粗糙的手掌像铁钳般扣住了她的肩膀,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纪霄从柜台后慢条斯理地翻找出一副黑色皮质手套,头也不抬地下了命令,"按住她。"手套被他缓慢地套上修长的手指,皮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格外刺耳。
      现在,他要给这小白鼠做实验了。
      "带楼上去,绑在椅子上。"纪霄低沉的声音在古董店内回荡。他正俯身在柜台后方翻找着什么,檀木柜台表面斑驳的划痕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当他直起身时,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那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白芷。
      "你上次挣脱开我手下的人的束缚,我还记得呢。"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却让室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你要干什么!"白芷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后背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肋骨的牢笼。尽管她极力控制,但那双微微放大的瞳孔和轻颤的指尖还是无情地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古董店内浓郁的熏香混合着花香,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别急,"纪霄漫不经心地回答,修长的手指在柜台抽屉间游走。当他确认要找的东西不在那里后,便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角落的花盆。
      白芷被两个壮汉架着往二楼拖拽时,透过楼梯红木栏杆的间隙,她看到纪霄正粗暴地将一株盛开的山茶花连根拔起——那些娇艳欲滴的花瓣在暴力拉扯下纷纷凋落,像是一摊摊鲜红的血迹洒落在深褐色的泥土上。而更令她心惊的是,花盆底部赫然藏着一个金属物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不该看的别看!"那个手持针管的男人厉声喝道,同时示意同伙将白芷死死按在椅子上。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她纤细的手腕,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再看,就不仅仅是一针那么简单了。"男人阴森地补充道,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纪老板已经是对你格外开恩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胁,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楼下,似乎也对纪霄的举动心存畏惧。
      白芷咬紧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注意到绑匪们交换的眼神中藏着某种不安,这让她意识到——或许连这些亡命之徒,也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古董店内的花香愈发浓烈,几乎要凝结成实体。
      楼下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纪霄似乎做什么都是这样——从容、优雅,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连他的怒意和狠厉都藏在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之下,让人摸不透他究竟是兴致盎然,还是早已动了杀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习惯穿的黑色布鞋踩在陈旧的木质楼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每一声都像是碾在白芷紧绷的神经上。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而恐惧——非但没有让她崩溃,反而像一盆冰水浇下,让她的思维愈发清晰。
      纪霄忽略了一点。他之所以把白芷当成猫捉老鼠游戏里戏耍的猎物,除了她本身就像一张未被世俗沾染的白纸,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强和勇气之外,还因为这只小白鼠——足够聪明。
      “我们做个交易吧。”
      这是纪霄踏上最后一级阶梯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得承认,这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不仅仅是惊讶于她在意识到他动了真格后,竟没有崩溃求饶,更因为她的语气……像极了他。
      那种漫不经心的戏谑,甚至那微微上扬的尾音,都学得八九不离十。只可惜,她终究是个新手,尾音里那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纪霄缓缓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两秒,而后忽然俯身,单膝蹲下,与她平视。他的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深不见底,仿佛能直接刺进人的灵魂。
      “什么样的交易?”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唇角甚至带着那抹惯有的温和微笑,可白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味——像是猛兽突然发现了有趣的猎物,既危险,又令人心跳加速。
      她知道,她赌对了。
      这个人厌恶他人打破他立下的规则,可同时,他又并非那么死板。他甚至允许在他的秩序之内,出现一些小小的“僭越”——比如现在。
      "你说过,我们是合作关系。"白芷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比她想象中更加平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击,却依然一字一句地说道:"之前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遵守等价交换的规则,我向你道歉。"
      她清晰地看见纪霄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像是一滴墨汁在水中晕染开来。"看呐,"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危险,"你甚至还记得给我道歉——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些深深勒进她皮肤的麻绳,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红痕,随后又慢条斯理地回到她的脸上,"甚至可以说,稍显诚意不足。"
      白芷下意识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松开。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纪霄手中把玩的安瓿上——那个从花盆底下挖出来的金属物件,里面晃动的蓝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种名为STN-X的药剂,她在那个小巷里就见识过它的可怕。虽然只知道它能让人"不会乱说话",但具体会带来什么样的痛苦,她一无所知。这很可能是某种尚未在市面上流通的新型药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毒药。
      这个疯狂的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危险,大胆,完全违背了瘫痪在轮椅上的父亲和重病在床的母亲反复叮嘱她的处世之道。但此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冷静:"你手里的安瓿装的是STN-X,我不会反抗你给我注射。如果这种药物需要定期反复注射,我也接受。"她深吸一口气,"作为交换,我需要知道于悦死亡那天,她坠落的那条巷子里的监控。"她清楚地记得,北辰酒吧的监控画面显示,于悦是被从后门带走的,那时的她看起来已经意识模糊。
      纪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却没有立即指出这个交易中的诸多漏洞。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安瓿,蓝色的液体在玻璃管壁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我以为警方早已说过,"他慢悠悠地开口,"酒吧后巷没有监控。"
      "你不会没有。"白芷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就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明知眼前可能是海市蜃楼,却依然执拗地想要从中找到真正的绿洲。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因为那是你的地盘,纪霄。你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
      她没有试图逃离即将要面对的危机,她在用这种危机作为交易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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