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稳定载体 ...
-
第五章
【警告】
【警告】
【载体稳定性即将归零】
【载体稳定性即将归零】
姜其听到大脑深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警报红光穿透紧闭的眼皮,在视网膜上烙出跳动的数字残影。身体像被扔进离心机的试管,每根骨头都在发出高频震颤的悲鸣。他听见燕照野在很远的地方喊什么,声音被拉成长长的金属丝,缠住正在坍缩的时空。
【载体稳定度:0%】
混沌中突然伸出无数双苍白的手。那些都是他自己的手,从不同时间线伸来的、带着枪茧或针孔的手,撕扯着意识体的边界。有双眼睛在记忆断层里注视着他——是本体姜其的眼睛,虹膜里流转着代码的银光。
"你该醒了。"本体说。声音像生锈的轴承在耳道里转动。
姜其的瞳孔突然尝到铁锈味。他发现自己漂浮在手术灯刺目的白光里,二十三个机械臂正从不同角度刺入他的身体。没有痛觉,只有冰凉的金属在脏器间游走的触感,像在腹腔里下着一局三维象棋。
"认知防火墙解除倒计时。"机械合成音响起时,他的肋骨自动翻开,露出跳动着的心脏。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如果那团由像素点和记忆碎片拼凑的虚影能称为母亲的话。
剧痛在此刻轰然降临。
不是□□层面的疼痛,而是某种存在层面的撕裂感。姜其看见自己的记忆变成黑色磁带,被看不见的手拉出颅腔。童年、谎言、实验室、暴雨中的烂尾楼......所有画面都在空中燃烧,灰烬里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场景:十岁的本体在孤儿院墙上画满飞蛾,每一只翅膀上都刻着JQ的字母。
"载体重构开始。"
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变成了由绿色数据流编织的牢笼。
燕照野的脸悬浮在无数跳动的代码之间,下颌线被像素格割裂成马赛克:"欢迎来到真实世界。"他手里的青铜钥匙正在滴血,那些血珠在下坠过程中变成加密数据包,"你刚才死透了37秒。"
姜其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指纹变成了会呼吸的二维码。手术台旁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诡异波形,每次心跳都会在空气中激发出全息投影——是那些被本体删除的记忆,此刻正在以错误代码的形式外泄。
"你的稳定度现在显示是∞。"燕照野用枪管挑起他的下巴,"不是系统故障,是你终于突破了认知阈限。"弹壳落地的瞬间,姜其看见每个黄铜碎片里都蜷缩着一个哭泣的自己。
走廊突然传来爆炸声。在坍塌的艇舱顶砸中头颅前,姜其发现那些飞溅的碎屑中,有颗金属粒闪烁着和本体眼睛同样的银光。
在一阵阵轰鸣声中,快艇如溃烂的蚁穴般解体---
姜其的脊背触到手术台冰凉的金属表面时,整张床板突然向下翻转。失重感裹挟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坠入一条由过期药品盒堆砌的滑道。青霉素玻璃瓶在身下碎裂,锋利的碴口刮开衣袖,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化作荧光粉末。
滑道尽头传来潮声。
他跌进个透明气密舱,咸涩的海水立即从舱壁渗出。当水位漫过锁骨时,舱体突然与手术台底座断开,化作椭圆形的逃生囊。姜其看见自己吐出的气泡在舱内凝成微型全息投影:燕照野正在某个监控室撕扯皮肤,露出底下机械骨骼的银光。
逃生囊随洋流漂移了十九分钟。透过逐渐模糊的舱壁,各种颜色的药液在海水里晕染成幽灵般的绸带。
"叮——"
气囊触礁的震动让姜其惊醒。他踹开变形的舱门,腥咸的海风里混着□□的气味。月光下,半截沉没的救护车露出车顶红十字。姜其从舱门跃至沙滩,打开了救护车锈住的铁门,副驾驶的座椅已经被腐蚀,露出里面的海绵和骨架。骨架里卷着一个文件袋,被一根细绳捆绑,细绳的末端系着一块金属牌“克隆体的终点就是手术台”。
姜其抿了一下唇,月光在他瓷器般的脸上落下诡异的弧度。打开复杂的绳结后,防水牛皮纸袋里是一套身份信息。
{季乔 2105年7月19日生,籍贯东陵市海滨区}
可那写满了求学经历的纸上,季乔分明和他长着一张一样的脸。
那只神秘的手躲在暗处,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假身份属于姜其,有人早已预料他的到来。
一套身份凭证,一摞纸币。这个人到底是要帮他,还是背后另有阴谋?
一切都是未知数。
姜其望向海面,肮脏的海水被黑夜吞噬,仿佛海底有一只巨兽,正等待着他的坠落。
---地下诊所里
穿防护服的考核官扔来具仿生人偶。姜其的手指刚触到人造皮肤,旁边传来考官的声音“开始吧。"
当他用输液架钢管当骨科锤敲进钢钉时,暗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你篡改了镇痛泵程序。"考核官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音的暗哑,"在第三肋间隙埋入微型发信器,很专业的下毒手法。"
姜其转动着沾满机油的柳叶刀。
机油模拟了血液的粘腻,骨骼的阴影里,他轻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是预防性接种。这具人偶的痛觉传感器连着诊所电网,若放任其神经电压过载..."刀尖突然刺入仿生人太阳穴,所有照明应声熄灭,"现在我们可以谈分成比例了。"
“诊所九你一。”
“是吗?我这刀可没长眼睛,您觉得呢?“冰冷的手术刀贴上了考官的大动脉,粘腻的机油顺着防护服的领口流到考官的胸膛,侵蚀了他的变声器“好说好说,年轻人这已经很高了知道吧...”
姜其手里的刀往里探了一分“五五分!五五分行了吧,再多老板就要扣我绩效工资了,大兄弟真不能更多了...”
“成交。”
他抬手掷出手术刀,“咔嚓”黑暗里,骨骼模型的头应声而下,掉入地上的男人的怀里。
“明天我来上班,合作愉快。”
姜其转身走入黑暗,黑色兜帽下勾了勾唇角。
牛马打响反对压迫第一枪。
身后的诊所里,考官战战兢兢的脱下了防护服“我嘞个乖乖,这是招了个瘟神。”愤愤地拆下了纽扣大的变声器,扔出了窗外。
深夜的街道除了姜其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声响,过了一条街区后,他走入了一条小巷,掏出了钥匙。
“吱”
月租房的门很旧,姜其每隔三五天就要往锁眼里倒一次铅笔芯碾成的粉末,确保他还能打开这个门。
三十平米的单间浸在冰箱嗡鸣声里。姜其蹲坐在二手弹簧床边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地板缝隙。月光从百叶窗裂口漏进来,在墙根霉菌斑上亮和暗的轮廓,像道刻在混凝土里的符咒。
他没有开灯,夜色抚摸过姜其瘦削的身体,连同鼻根的小痣,那粒落入瓷胚上的沙砾,一起渐渐隐藏在了暗淡的房间里。
皮肤是苍白的,皮下却浮着兵器淬火般的淡青色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