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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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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惊蛰的案子就这样结了，防卫过当。
蒋明远从警局带着李惊蛰的身体去火葬场，在那里，蒋明远见了李惊蛰最后一面。
李惊蛰的遗容被收殓师整理过，比蒋明远第一次在太平间看到他时要好很多。
他穿着一件银色的西装，那是蒋明远买给他的。现实就是这么吊诡，李惊蛰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机会穿西装，死后倒是穿上了。
原来，蒋明远想亲手给他穿上这件衣服，但他看到李惊蛰身上因为病，因为那次天台上的争执，因为跳海，因为尸检而留下的各种伤口，他的手就抖得厉害，根本无法给李惊蛰穿上衣服。
哪怕李惊蛰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具毫无感觉的尸体，蒋明远依然怕他痛。
最后还是工作人员给李惊蛰穿的寿衣，也就是那件西装。
李惊蛰现在静静地躺在那里，恍惚间，蒋明远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房间里很安静，这是留他他们最后的道别的时间。
可是蒋明远不知道说什么，从情感上讲，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跟李惊蛰说。
但事实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无话可说。
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刻那么清晰，死亡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见这个人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触摸不到他的体温。
这个认知让蒋明远喘不过气。
蒋明远觉得他的心脏大概出问题了，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觉得喘不过气，用力呼吸时，心脏就像要裂开一样痛。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蒋明远看着李惊蛰被工作人员带走，烟囱里冒出一抹烟尘。
再次交到蒋明远手里的，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很轻。
蒋明远把小盒子带回家，和窗台上的多肉放在一起。
再过不久就到新年了，年假的时候，蒋明远就带他回去，把他葬在老家。
过完年就是春天，紧接着就是李惊蛰的生日。
惊蛰。
他二十五岁的生日。
本来这个生日他们可以一起度过……
临近过年，公司里的各种事情都在收尾阶段。
忙了一天，周屏提议道：“我们去聚餐吧，怎么样？”她朝李泽端眼神示意他响应她的建议。
“去吧，我没什么意见。”李泽端说。
“我也可以。”安清欢道。
蒋明远没吭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
周屏碰了碰他的肩膀，“你呢？”
“……我有事，你们去吧。”
“不要啊，蒋明远，你一个人待家里有什么意思，会闷坏的。跟我们去潇洒呗。”周屏继续道。
李泽端也跟着劝：“一起去吧蒋明远，放松一下心情。”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蒋明远还是拒绝。
“那不去外面，去你家吧，正好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煮火锅吃了。你不会嫌我们吵吧？”安清欢说。
蒋明远皱着眉，“我家很乱。”
周屏立马道：“那怕什么，我们去给你打扫卫生，就当你收留我们的报酬了。”
“行。”蒋明远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看他答应了，周屏和李泽端，还有安清欢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知道蒋明远因为某个人去世的原因，最近好像变了个人。
他原来很开朗的，话多又爱笑，现在整天沉着一张脸，问他怎么了，也不说。
他们只好想点办法，让蒋明远放松心情，尽快走出来。
晚上，李泽端他们买好菜一起去了蒋明远那里。
一开门，屋子里果然很凌乱。
水槽里堆着一堆碗，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纸和衣服，沙发上也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东西。
三个人站在门口，一时无处下脚。
蒋明远穿着一件圆领衫，袖子挽到手肘，看样子是正在打扫卫生。
他的头发有点乱，脸色依旧颓废，但多了点尴尬，“我说了很乱，是你们要来的。”
几个人尬笑了几声，进门开始干活。
两个女生洗碗洗菜，收拾晚饭。
两个男生收拾东西，扫地，打扫卫生。
周屏悄悄地和安清欢吐槽，“你知道我刚刚的心情吗？蒋明远一开门，我的第一反应是好一个颓废的帅哥。
“再一看这狗窝一样的房间，我直接服了，长再帅都没用。”
“我看他尴尬的表情，又觉得这帅哥还要脸，可以抢救一下。”
安清欢被她夸张地语气逗笑了，“你小声点，被他听到了，多尴尬。”
“听到咋了，夸他呢。别人我还不乐意夸呢。”周屏无所谓道。
安清欢看了下那两个人，确定他们听不到，就挨近周屏问她：“你夸蒋明远，不怕李泽端吃醋吗？”
“哼，八字没一撇的事。”周屏傲娇道：“让他憋着不说，天下男人那么多，他不说我就换一个。”
“有道理。”
“蒋明远，这钱怎么办?”李泽端喊道。
蒋明远从洗手间出来，问他：“什么钱？”
李泽端举起手里的一沓钱给他看，“翻枕头套的时候翻出来的，你还有这习惯？把现金放枕头里？”
蒋明远走过去拿起钱，他也很奇怪，“这不是我的钱……”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放下钱拿起枕头开始翻找，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纸条。
李泽端离他很近，他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
“对不起，我其实很后悔，”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甚至不是一句话，只有半句。
蒋明远确盯着那个小纸条看了很久。
李泽端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蒋明远摇摇头，把钱和小纸条都小心地收好，就继续打扫卫生了。
大家都继续干着自己手里的活，可气氛跟刚刚已经完全不同了。
很快，火锅端上桌，卫生也打扫好了，李泽端打开他带来的啤酒，给没人倒了一杯。他说：“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一切顺利。”
大家一起碰杯：“元旦快乐！”
原来已经是元旦了，难怪他们要一起聚一聚，蒋明远想。
他这段时间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这种节日他都是最活跃的，第一个跳出来组织活动的那个。
现在居然想都想不起来。
他不是那么迟钝的人，李泽端他们明显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才借着节日的由头，旁敲侧击地关心他。
蒋明远不想浪费他们的好意，他端起一杯酒，“谢谢哥几个的关心，多的话不说，都在酒里了。”
“都会好的。”
“有需要帮忙就找我们。”
“……”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蒋明远点头，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火锅味道不错，但他没吃几口，酒倒喝了不少。
他其实有点醉，四肢使不上劲，说话也大舌头，但脑子却很清醒。
他在这一刻，很突兀地意识到，他在为李惊蛰的死亡而痛苦。
这种痛苦超过了他短短二十几年人生里所有挫折和不如意导致的痛苦的总和。
蒋明远哭了，刚开始是默默地流眼泪，然后是努力克制的哽咽，直到再也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其实是个很爱面子的人，甚至有点臭美，这种在朋友面前大哭的行为曾经在他看来肯定是丢人丢到家了，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心底的悲伤，痛苦，难过，后悔……连成一片海，沉重地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于是在这个晚上，海水决堤，蒋明远再也抑制不住他对李惊蛰的思念和永远失去他的恐惧。
李惊蛰死了，蒋明远再也看不见他了。
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没有李惊蛰的日子，蒋明远要怎么度过？
他给李惊蛰的承诺那么多，一个都还没有实现。
蒋明远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他想和李惊蛰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李惊蛰病了没关系，他陪他治病。
李惊蛰要去坐牢也没关系，蒋明远会等着他。
哪怕病治不好了，还有蒋明远在他身边，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向死亡。
旁边三个人被他的眼泪惊呆了，李泽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他死了，”蒋明远哽咽着，大着舌头，毫无逻辑地说着：“小哲真的死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早点找他，关心他就好了。”
“我真是太蠢了，还以为真的和他说的一样，过得很好。我不该听他的话，乖乖等着他来找我……”
李惊蛰居无定所，总以此为借口拒绝和蒋明远见面。而蒋明远要上学，上完学要工作，请假又很麻烦，李惊蛰总说，等我攒点钱就去找你。
他们曾经开玩笑一样承诺过。
蒋明远读的大学很有名，毕业以后也留在这个城市工作，这里聚集了全国最优秀的人才，生存压力也是很大的。
所以李惊蛰总说，等我攒够了钱就去找你。
蒋明远说好，我等着你。
李惊蛰就问他，那你有女朋友了怎么办？
蒋明远说，那有什么关系？这又不影响。
李惊蛰让他滚。
蒋明远就笑嘻嘻地哄他，当然是你更重要啦。
这段时间总是回忆过往，从小时候到长大，他是什么时候把李惊蛰弄丢的呢？
“他小时候很可爱的，很乖，我不知道他爸爸为什么要打他。”蒋明远还在继续说。
三个人沉默地听着，安清欢把纸放在蒋明远手边，好让他擦掉哭出来的鼻涕泡。
“他很聪明的，高中成绩很好的，如果不是他爸爸打断了他的手，他就可以和我一起上大学了。”
“那天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不想让他走了。”
“可是我一不注意，他就消失了，”蒋明远朝着空气抓了一把，“他身上那么多伤，那么痛，我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这不是你的错，蒋明远，别太苛责自己。”李泽端说道。
周屏已经完全被蒋明远的话和眼泪惊呆了，她忍不住喃喃道：“不是弟弟吗？怎么，好像恋人一样？”
安清欢看着周屏摇摇头，于是周屏把自己的震惊憋了回去。
蒋明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踉跄着起身，走到窗边，抱起装着李惊蛰的那个盒子，“现在只剩下这个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来的时候只想着安慰安慰蒋明远，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要怎么收场？
好在蒋明远酒品不差，自己哭完了就睡着了。
李泽端把他扶上床，周屏和安清欢把碗筷收拾好，三个人就离开了。
出了门，周屏忍不住说道：“请容我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明远是爱上他弟弟了吗?”
蒋明远一直说弟弟，他们也不知道李惊蛰的名字，于是周屏脑洞大开得出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李泽端和安清欢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蒋明远的事，对周屏的逆天发言无法反驳。
“不管是弟弟还是恋人，那都是蒋明远自己的事，我们听听就算了，你可别说出去了。”李泽端叮嘱他。
“我又不傻，再说了，我是那种人吗？”周屏不满道。
安清欢拉着她的手说：“你还小，没正式入职，不懂职场的水有多深。屏子，你平常大大咧咧地，我们都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是其他人未必这么想，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要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周屏捂住自己的嘴，点头，“我什么都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