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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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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远几乎是跑进医院大门的，他心急如焚，一刻也不能等，他要立刻见到李惊蛰。
他要知道他怎么了？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为什么要抢救？现在怎么样了？
一进大门，蒋明远就抓住一个护士的胳膊，“我找一个叫李惊蛰的病人，他昨天在抢救。”
护士见惯了来色匆匆的病人或者家属，蒋明远也只是其中一个，她说：“稍等，我帮你问一下。”
很快，有另一个护士走过来，“是蒋明远先生吗?”
“我是。”
“请跟我来。”
蒋明远跟着那个护士，穿过急诊部，绕过住院部，进了电梯，护士按了负一层。
蒋明远一下子就慌了，“你带我去哪？李惊蛰怎么了？”
护士没说话，可她看蒋明远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蒋明远瞬间丧失了言语功能，“他，怎么，是……搞错了，一定是……”
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撕扯着他的心脏，疼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叮——”电梯门开了。
蒋明远没有动，他固执地不肯挪动脚步，好像只要他不接受，事实就会改变一样。
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
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蒋明远惨白着一张脸走进楼道，不远处的房间门上方，白底红字写着三个字。
停尸间。
那字体的红色好像在流动，流进了蒋明远的眼睛里。他整个人好像提线木偶一般，跟着那个护士，一直走。
直到她停在一张床面前，揭开盖在上面的白布。
蒋明远看到了李惊蛰的脸，惨白的一张脸。
大概全天下所有接受不了至亲离世的人都是同一种反应吧，蒋明远也是一样，他扑到李惊蛰身边，双手抓着李惊蛰的肩膀摇晃，不停地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叫醒已经闭上眼睛的人。
“小哲，你怎么了？你醒醒，我来接你了……我，你是不是生气了……”蒋明远的话颠三倒四，“暖气修好了，对不起，我昨天，昨天就应该来找你的……你醒醒，你看看我……”
任蒋明远如何呼唤，李惊蛰都没有反应。
他已经死去很久了，身体已经僵硬，遗容也不是很好，脸像是被水泡过，微微发胀。脖子和裸露的皮肤上有青青紫紫的伤痕，还有细微的创口。
蒋明远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为什么？李惊蛰，为什么会这样？”
李惊蛰的手上也有伤口，他的身体已经死去，这些伤口再也不会愈合。
甚至因为身体已经失去自愈能力，这些细小的伤口逐渐开裂外翻，有沙粒嵌在伤口里，让李惊蛰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可怖。
蒋明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遍又一遍地叫李惊蛰的名字，摸摸李惊蛰冰冷的脸，又捂着他的手，想让他醒过来。
护士看不下去，阻止了他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蒋先生，逝者已矣，请您节哀顺变。”
蒋明远像是这才注意到她 ，他情绪激动地说道：“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他才二十四岁，他……我求你，救救他。”
护士被他大力扯得一个趔趄，她当然无能为力挽救一个早就逝去的生命，只能说些安慰的话。
蒋明远情绪太过激动，护士一个人有些招架不住。
“蒋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旁边有人拉住了蒋明远。
确切地说，是两个人，穿着警服。
这两位警察从蒋明远到地下一层之前就等着了，只不过蒋明远先是被李惊蛰的死讯震惊，紧接着目睹李惊蛰的尸身，情绪失控，没注意到身旁的人而已。
其中一个警察，蒋明远昨晚报案时见过他。看到他，蒋明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冲上去大力抓住那个警察，“你不是去找他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另一个警察和护士赶紧上前把失去理智的蒋明远拉开，“李惊蛰的死亡时间是12月10日下午两点，也就是说，你昨天报警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
蒋明远根本无法接受前两天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 “为什么啊？前两天还好好的，是谁？是谁害的他？”
警察说：“没有谁害他，李惊蛰是自杀身亡的。”
“你胡说！”蒋明远完全无法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李惊蛰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蒋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李惊蛰的案子很复杂，涉及到另一件命案，所以我们要把他的尸身带回警局调查。我们查到李惊蛰已经没有直系亲属在世，请你过来主要是为了确认死者身份。我看您也累了，今天就先这样，等案件有了进展，我们再通知您。”警察说道。
一连串的消息砸得蒋明远一阵眩晕，先是李惊蛰的死讯，又亲眼目睹李惊蛰的遗体，现在又说李惊蛰牵涉命案。
蒋明远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胡说什么？”
“请你冷静，蒋先生。”警察说道，“李惊蛰是最近才来找你的吧？警察一直在追踪他，他和你在一起的几天，根本没出过门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惊蛰很有可能是畏罪潜逃，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蒋明远揪着领子拽了一个踉跄。
“你有什么证据？”蒋明远强压着怒火说道。
现场一时混乱起来，另一个警察想把自己的同事和蒋明远分开，一边拽一边警告，“再不松手就算你袭警！”
护士跑出去叫人，蒋明远被两个警察联手制住，“蒋先生，请你冷静。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还死者一个公道。”
最后，李惊蛰还是被带走了。
蒋明远直到下午才回到公司，脸色非常不好，周屏给李泽端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问问怎么了。
李泽端看了蒋明远一眼，朝周屏摇了摇头。
同组的安清欢出外勤回来，递给蒋明远一份文件，“蒋明远，赵姐找你……”
她走近了才看到蒋明远的脸色，该怎么形容呢？从她第一天认识蒋明远开始，就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好像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样伤心欲绝。
在安清欢的印象里，蒋明远一直是个挺开朗的人，几乎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这么沉重的情绪，以至于她后面的话都卡壳了。
“嗯。”倒是蒋明远听见她的话站起身就要走，像一个被触发指定程序的机器人。
安清欢用眼神询问周屏和李泽端怎么回事，事实上另外两人也摸不着头脑。
他们几个正在进行眼神交流，没注意走出去的蒋明远慢慢脚步踉跄。
“哐当！”
楼道里一声巨响，几个人急忙跑出去看。
蒋明远晕倒在楼道里，垃圾桶也被打翻在旁边。
周屏被吓得一个激灵，李泽端两步跨到蒋明远身边，扶起毫无意识的蒋明远，“醒醒，蒋明远！能听到吗？”
有别的组的人出来看怎么回事，一时间楼道里挤满了人。
李泽端背起蒋明远，“周屏去跟赵姐说一声，清欢打120，我先带他去休息室。”
“好。”周屏毕竟年纪小，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都吓呆了。
“我跟你一起去。”安清欢一边打电话，一边扶着蒋明远防止他掉下来。
到休息室，李泽端把蒋明远放平在沙发上，贴近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又试了下他的呼吸，确定没有生命危险，才深呼一口气，放下心来。
“救护车很快就到，他怎么样了？”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李泽端说。
“真是吓死我了，你说他怎么了？”安清欢后知后觉地腿软。平日里看着挺精神的人，突然晕倒不省人事，真是吓人。
李泽端看着蒋明远憔悴又颓废的脸色，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从今天早上他不对劲，下午回来就这样了。”
“别是家里出事了吧，你看他这么难过。”
两人一对视，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某种可能。
安清欢赶紧捂嘴，“呸呸呸，我瞎说的。”
李泽端叹了口气，事实怎样只有蒋明远自己知道，他们只是局外人而已。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李泽端和安清欢一起去了医院。
经过检查，蒋明远没什么大事，只是人还昏迷着。
医生说：“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昏厥，他应该没有好好睡觉，挂个水，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李泽端和安清欢这才放心。
护士来给他挂水，惊讶道：“唉，怎么是他?”
“你认识他？”安清欢问到。
“他上午来医院了，好像是他朋友？还是弟弟来着，昨天去世了，警察叫他来认尸。”护士似乎很同情蒋明远，问他们：“你们是他朋友吗？”
李泽端点点头。
护士又说：“等他醒了，你们陪陪他吧。他上午看着很难过，眼睛一直红着，签字确认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李泽端点点头，“谢谢，辛苦你了。”
护士走了，安清欢和李泽端默默无言。
在这待着也于事无补，李泽端让安清欢先回去了，他自己在这陪着蒋明远。
周屏在微信上问他情况，他简单回了几句。
察觉到床上有动静，李泽端还以为蒋明远醒了，走过去才看到他似乎在做噩梦。
蒋明远的手紧紧攥着被子，像是在抓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眉头皱在一起，看起来很难过。
李泽端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蒋明远的样子像魇住了。
就在他犹豫的间隙，一滴泪从蒋明远的眼角滑落。
然后，越来越多的泪水顺着他的脸流在枕头上，很快，枕头一片濡湿。
李泽端走到远处的一张凳子上，没再打扰蒋明远。能哭出来也算好事，一直憋在心里反倒让人担心。
看蒋明远平时挺开朗的，说话做事都很让人放心，李泽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看到蒋明远在梦里哭成这样。
护士也没说清楚，去世的到底是朋友还是弟弟，但看蒋明远的样子，应该是弟弟吧。
李泽端离得远一些就听不见声音了，蒋明远哭得很安静，可在这件小小的病房里，好像连空气都浸满了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