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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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南崖雪预料，乌天靖的野心远超出他的能力。于是他沦为欲望的奴隶，被控制、利用。
从他坚持开放灵脉，盲目自信能与虎谋皮，妄图借邪祟的力量突破境界，南崖雪便看明白了。
这期间，乌天靖的态度由先前的请求南崖雪行监督之责，防止他对北辰宫不利。
至现在，边缘化南崖雪，更深地依赖灵脉修炼破境，沉浸在唯我独尊的大梦中无法自拔。
附骨之疽不趁早祛除，任其发展到这步田地，南崖雪对乌天靖产生不了同情。
苦劝数次，师叔充耳不闻。
对于心怀执念的乌天靖，南崖雪别无办法，只能远观贪念吞噬他的理智，逐步踏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走近一步，乌天靖身边之人也没几个正常的。这点九方灼提起过。
以大弟子弓彬为例，光看外表，此人没有异样。实际上，他的内里虚无，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借九方灼的眼眸，南崖雪看清弓彬颓丧的真面目——眼神空洞、皮肤泛着诡异的红润。
他的行动受心口一根半透明的丝线牵引，南崖雪尝试切断二者间的联系，掌心出现一道红印，有些许烧灼的痛感，转瞬恢复。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怕是察觉不到分毫。
掌门殿中，乌天靖坐在金玉棋盘前，枯槁的手掌不知疲倦地掐诀施法，操控棋子重演多年前的宗门大比。
代表九方家的黑棋碎成了粉末，白棋却瞧不出任何胜利的喜悦。
乌天靖面对空气，发表获胜感言。
话毕，大袖一挥，倒下的棋子整齐站起，新一轮的对战拉开帷幕。
男人岂会不知，那场战斗已经结束了太久。
久到参与者仅剩他一人幸存。尽管他能一雪前耻了，那个将他刻上耻辱柱的人也不在人世。
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他寄情于模拟的棋局。
不论使用多么精湛的技艺，他不能修改历史，反倒加深了对那段经历的印象。
每一次交战，虚假的战前战后宣言，都在重复他失败的事实。
还是做不到自欺欺人啊……
事到如今，南崖雪不期待也不相信，乌天靖会突然良心发现，回头补过。
她注视着青年周身环绕的墨色漩涡，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虎视眈眈锁定南崖雪的咽喉。
长剑出鞘，寒光乍现，利落斩灭浮于虚空的邪物。
雾气散开，继而凝聚、膨胀，从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分不清是否出自乌天靖之口。
烛台的火星点燃帷幔，转瞬将大殿照得通明。
殿门大开，数名北辰宫弟子佩长刀、持符篆鱼贯而入。
进门后，他们亮明各类仙家法宝。有人架起弓弩，有的扔出捆仙索，向南崖雪发起攻击。
南崖雪一剑劈下坠落的房梁，他们立即跳上去追杀，不容她喘息片刻，刀光剑影交错，整座掌门殿为之震颤。
他们的行动昭示乌天靖拒绝谈判的态度。
即使不愿与同门弟子动手，但这场战斗关乎北辰宫乃至天下存亡，不可避免，南崖雪不会退缩。
众人挥刀的挥刀、列阵的列阵，霎时，青砖尽裂，梁柱焦黑。
殿内灵气乱涌，化作数道横冲直撞的气刃袭向那道颀长人影。
挡下进攻，南崖雪精准捕捉到混杂其中，不属于他们的那部分，并试图剥离。
在场的弟子大多出身名门，自小受九方灵脉蕴养，与之联系紧密。如此一来，无异于废了他们苦心修炼近百年的修为。
在苟延残喘的活着和的虚张声势的死去之间，他们丧失了选择的权利，清醒地走向灭亡。
曾经吸纳的天地灵气从未与他们的形体融会贯通，长久以来，不过是暂存修者的躯体。有朝一日凶兽复苏，必叫他们连本带利归还。
周遭灵力失衡，天际电闪雷鸣似要撕裂苍穹，间或有流火坠地，升腾的黑烟遮蔽天日。
癫狂的气流扭曲出一张狰狞鬼脸，贪求无度地榨取众北辰宫弟子的气力。
那本是它的东西，自是它用起来最为称手。
赤练般的闪电划破长空，山河战栗，硝烟四起。
那位高洁的踏雪仙子奋战不休，素白罗裙染上血污。
最终，她孑然站在废墟中央，有心拯救，无力回天。
他们和九方灼有本质的不同。
九方灼降世有罗睺的一份力，灵脉灵气认他作主，不会被轻易夺去。因此南崖雪能在罗睺手中抢回他。
可是罗睺对付这些人，就如债主讨债，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外人插不了手。
说是万民敬仰的一派掌门，在南崖雪看来，乌天靖与那些弟子别无两样。
可怜又可悲，自欺欺人地草草断送一生。
搜刮出掌门令，南崖雪原打算直奔百草阁，路见群人哭得沸反盈天，知是灵脉出了岔子。
罗睺的手伸不到这么长，否则凭它的秉性，早该冲破封印到处作乱了。
接连救出几批人，南崖雪意识到有人在拖延她的脚步，当即挑了一个信得过的内门弟子，赐下护身咒，命她速去踏雪殿唤醒九方灼，接过掌门令重整北辰宫。
劫后逃生，女孩灰头土脸，快速接受现状，弱弱道：“要是旁人不服，刁难仙子的徒弟……”
“他们能活到那时，也算他们的本事。”
丢下这句冰冷的话语，南崖雪迅速淡出视野。
温佩珊出身平凡，某次议事为南崖雪倒过茶水。靠着聪颖刻苦拜入北辰宫，身手还算了得，也不具备享用灵气的资格，是合适传话的人选。
她心怀对踏雪仙子朴素的信任，把信物看得比自身性命重要千百倍，毅然朝远处的皑皑雪峰御剑进发。
途中，飘零的雪花落在额心伤口处，有微薄的疗愈效果，温佩珊鼻尖一酸，心道定不能辜负前辈的恩德，义无反顾穿越前方的刀山火海。
在灵脉，南崖雪没碰上什么人，不禁做出极坏的预料：难不成玉赪将灵脉的人献给了罗睺？
真丧心病狂至此，先前师伯悬壶济世、爱护门下弟子，难道也是装的？
南崖雪依稀记起，当年她受热毒困扰，玉赪称这毒素蹊跷，须得细查。
委以千般信赖，师伯报以砒霜鸩毒，南崖雪怎能不心寒。
这些年，玉赪做事并非滴水不漏，而南崖雪初时发觉异常，理所当然地为师伯圆好漏洞，给了对方弥补的机会。
调换九方家的婴童是一次。
催发她的热毒是第二次。
助九方灼活下来、潜入踏雪殿以及后续一系列行动……
“师伯，你究竟藏有多少秘密？”
南崖雪想不通玉赪这么做的原因。
对于一位不追求修为境界、不贪恋荣华富贵、不渴望权力威望的修者，罗睺能带给玉赪什么好处，令其隐忍百年，背弃师门，协助凶兽祸乱人间。
跨过满地尸体，她提剑质问。
玉赪盘着手中的珠串，慢条斯理看向来人。
“师伯是受制于人，对么？”
不然南崖雪想不出别的可能。
“呵。”玉赪冷笑一声，“阿雪怎知，我不是自愿的？”
“为什么？”
“不是所有的因都有结果，反之亦然。走上一步歧路，余生再不能回归正轨。”
旧日落入灵脉，玉赪首次与罗睺对话，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凶兽沉眠，身躯变作死寂的山脉，吐息变作令人垂涎的充盈灵气，给大地带来新的生机。
举杯欢庆没几天，人们为争夺更多战利品，开启新一轮乱斗。
彼时的玉赪拜入北辰宫不久，是门中小有名气的医修，尤其痴迷钻研山水草木。
九方家某位老者痼疾难解，求遍天下名医，皆是束手无策。托人寻到玉赪，她一眼瞧出症结所在。
几副汤药送下，病人醒了，意识仍模糊。她得到机会，亲自前往灵脉采药。
心底一道悠远回响引她至封印前，以救人为借口，踏入禁忌地界。从灭世凶兽口中知晓，她实为罗睺碎片，与它意识相连。
所以玉赪能听见常人听不见的声音，做出背离本心的事情。
所以她对守门人下药，现身于封印前，带出一枚能孕育蛇胎的火种，将她的手掌烫出脓水。
她咬紧牙关，没露出一丁点不悦的神情。
随行的人不知道她的遭遇，讨论起身后那位小姑娘的医术是否真如传言一样神妙。
玉赪治好人，婉拒谢礼回北辰宫，开始闭关。
这期间，她对时间的感知紊乱了。
唯有远古的低吟日夜不分地在她耳边缭绕。
渐渐地，她自我认知出错，时常困惑，自己是北辰宫的玉赪？是百草阁的千年一遇的天才？是万众寄予厚望的下任掌门？
或是祸世殃民的……上古凶兽？
她浑噩度日，直至今日也没有答案。
这个破烂的世界没什么值得玉赪留恋的，最后成什么鬼样都与她无关。
泯灭良心，将数以万计的人命献给魔头，包括她熟悉的人，也无妨……
别再折磨她了……
女人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轻声道：“抱歉啊，阿雪，叫你失望了……”
说完，匍匐在她脚边四仰八叉的倒霉蛋们遵从指示，向南崖雪发起猛烈攻势。
玉赪漠然望着挣扎的傀儡，心中生不起半分怜悯。
她摊开手，冷冷嘲讽：“但凡当初他们不贪图捷径，潜心修行，何至困于此局，生死不由己？”
那群人一齐围住南崖雪，显得玉赪的话略带飘渺之感。
“不若阿雪替他们作个了结，免受烈火焚心之苦。那滋味，阿雪尝过——”
剑架在脖子上，玉赪没看清南崖雪是如何突破重围的。
“不愧是阿雪。”
好像她们还在和谐相处的过去，而非刀剑相向的当下，玉赪不吝啬对师侄的赞美。
纵使清楚，她的死期就在眼前。
出乎意料的是，南崖雪的剑擦身过去，没要她的命，而是斩断罗睺系在玉赪后颈的血色丝线。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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