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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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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屿森跟着苏砚踏入绅格台球汇时,场内早已人影稀疏,唯有一名十八九岁的吧台服务员仍在忙碌。
两人之间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尴尬,彼此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苏砚似在刻意回避林屿森的目光,神色躲闪,转身对吧台服务员说道:“单湫,收拾完就回去吧,门我稍后关。”
单湫利落地擦拭完吧台,叠好抹布,应了声“苏哥,那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台球厅。此刻的氛围愈发微妙,两人都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眼神。林屿森借口口渴,匆忙说道:“我去对面便利店买瓶水喝。”话音未落,便快步跑了出去。
待他返回时,手里提着两瓶啤酒和一瓶苏打水。林屿森将苏打水轻轻放在苏砚身旁的台桌上,说了句“给你的”,随后打开啤酒,坐在吧台凳子上仰头灌下。
苏砚微微一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看着台桌上的苏打水,“是因为他记得我酒精过敏吗?”苏砚心里想着,但在苏砚的印象里,林屿森曾是个不沾烟酒的乖乖学生,不知从何时起,竟也开始喝酒了。
转眼间,林屿森已喝完一瓶啤酒。当第二瓶喝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住动作,趴在吧台上用手指画着圈圈,拖着长音喊道:“苏砚你来看。”
苏砚满是疑惑地走到他面前,问道:“看什么?”
“这里。”林屿森仍专注地在桌上画圈。苏砚俯身凑近想看个究竟,就在这时,林屿森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轻轻“喵”了一声。
苏砚“……”
没想到一瓶啤酒就能让林屿森醉成这样。
林屿森的手臂像铁箍般收紧,苏砚耳尖瞬间泛起红晕,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他别过脸,双手无处安放,只能轻声唤道:“林屿……森”。回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林屿森已经歪头枕在桌上,陷入浅眠,唯独手臂依旧死死箍着他的腰。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半小时后,林屿森的手指才缓缓松开。苏砚这才惊觉双腿早已发麻,而他记忆里模糊的地址根本拼凑不出林屿森的家。总不能让醉汉在台球厅躺一整夜,苏砚咬咬牙,破天荒地将林屿森打横抱起,往停车场走去。
夜雨初歇,潮湿的空气裹着凉意。苏砚将人安置在副驾,驱车驶向自家小区。凌晨三点,整栋楼只剩零星几盏灯,父亲苏行洲出差在外,母亲范月华早已熟睡。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将林屿森抱进自己卧室。
刚要抽身离开,腕间突然一紧。林屿森无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苏砚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最后只能半趴在床边,就着被拽住的姿势,在困意席卷中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房间,林屿森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下意识往枕边摸索手机。指尖触到温软掌心的瞬间,他猛然僵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与他相扣,而床沿边半趴着的人,是熟睡的苏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夜醉后在台球厅的荒唐举动、被苏砚抱回家的狼狈,尽数在脑海中闪回。林屿森耳尖烧得通红,触电般抽回手,却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他盯着苏砚垂落的睫毛与微皱的眉,晨光为苏砚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林屿森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那嘴唇颜色如樱桃般粉嫩,唇形线条柔和,在静谧的晨光中透着柔软的光泽,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吸引力,引得林屿森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心底竟生出一股想要亲吻的冲动。然而下一秒,理智瞬间回笼。他猛地回过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想法有多荒唐。两人如今这般尴尬的处境,若是真的付诸行动,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多难堪。林屿森懊恼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赶紧别开眼,强迫自己将视线挪到别处,可那抹樱粉色却像烙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让他愈发窘迫,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最终只得紧闭双眼,将发烫的脸埋进枕头,佯装仍在沉睡。
没一会,苏砚睫毛轻颤着醒来,脖颈因维持一夜的姿势而微微发僵。他下意识想要抽回被攥住的手腕,却在低头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林屿森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泛红的脸。细碎的刘海垂落在眉眼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鼻梁上还沾着昨夜蹭到的酒渍,像颗浅褐色的小痣。他无意识地抿着嘴唇,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露出一丝柔软的笑意。苏砚的目光不受控地描摹着对方的轮廓,从泛红的耳尖到微卷的发梢。
喉咙突然发紧,苏砚轻手轻脚抽出手,却见林屿森嘟囔着往被子里缩了缩,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厨房传来瓷勺轻碰碗沿的声响,苏砚将蜂蜜水缓缓搅匀,琥珀色的液体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光泽。端着水杯返回卧室时,床上早已没了人影,只余被褥上浅浅的凹陷,带着体温的余温。
林屿森站在窗边,手指正摩挲着书桌上的钢笔。笔帽上刻着的“SY”字样已经被摩挲得发亮,不知被主人反复触碰过多少次。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书架上整齐码着悬疑小说,最顶层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床头的便签板上贴着张便签,字迹工整:“明早给台球厅换灯泡”,旁边用红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灯泡图案,透着几分随意与可爱。书桌上还摆着一张泛黄的合照,那是他和苏砚高中时候的合照,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南淮桥边,彼时的阳光将画面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林屿森的目光扫过照片里自己灿烂的笑容,又落在苏砚别扭偏头却红透的耳尖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晨光斜斜地洒进来,照亮了墙角堆放的台球杆,杆尾处还缠着褪色的蓝色布条,依稀能看出曾经精心装饰的痕迹。
“醒了?”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林屿森差点打翻桌上的相框。他转身时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苏砚倚在门框上,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林屿森的脚尖。
“给你兑了蜂蜜水”苏砚将蜂蜜水递给林屿森。
“谢谢”蜂蜜水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林屿森低头啜饮时,忽然听见主卧房门轻响。范月华披着针织开衫从卧室走出来,发梢还带着刚睡醒的微乱,看见客厅里的林屿森,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他:“你是……苏砚的朋友吗?”
林屿森差点呛到,慌乱地放下水杯,手背擦过嘴角的水渍:“阿姨好,我叫林屿森,是苏砚的高中同学,我……我昨晚喝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偷偷瞥向苏砚,却见对方正低头擦拭相框,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这孩子,很少带朋友回家。"范月华走到沙发边整理抱枕,指尖抚平褶皱的布料,语气温柔得像浸了蜜,"上次带同学回来,还是初中参加奥数比赛的时候。"她转身看向林屿森,眼角的笑纹里盛满长辈的慈爱:"快去沙发坐下歇着,一起吃早饭,阿姨亲自下厨。"
林屿森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婉拒,却见范月华已经转身走向厨房,围裙带子在身后轻轻摇晃。他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余光瞥见苏砚正垂眸擦拭相框,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这话若是此时说出口,倒显得自己刻意生分,只好局促地点头应下,脚趾在鞋里不安地蜷缩。
苏家客厅挑高四米,枝形吊灯将米白大理石墙面照得柔和明亮。深胡桃木餐桌上,银质餐具在暖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餐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范月华夹着虾仁的筷子又伸向林屿森碗里:"尝尝这个,苏砚最爱吃我做的油焖虾。"林屿森慌忙用碗去接,瓷碗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对面的苏砚默不作声地剥着茶叶蛋,指节泛白地捏着蛋壳,剥出的蛋白却完整得近乎完美。每当他低头专注做事时,睫毛就会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林屿森盯着那片晃动的阴影数呼吸,冷不丁撞上苏砚突然抬起的目光,两人触电般同时偏头,耳尖都染上可疑的红晕。
晨光透过厨房玻璃斜斜洒落,将三人的影子叠成深浅不一的轮廓。林屿森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筷子悬在半空进退两难。当范月华又要舀起一勺热汤时,苏砚终于伸手按住母亲的手腕:"妈,他一会儿还有事。"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玄关处,林屿森低头系鞋带,金属扣碰撞声混着身后塑料袋的窸窣响。范月华将一袋还带着余温的核桃酥塞进他怀里,凑近时带着家常香气的耳语拂过耳畔:"有空常来玩,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凑人堆 ,总闷头做自己的事。我总念叨他该多交些朋友,可他连同学聚会都不爱去……"
电梯下行时,林屿森还捏着那袋核桃酥发怔。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映着他泛红的脸颊。直到走出小区,清晨的风卷起他的衣角,他才后知后觉地笑出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栎发来的消息:“昨天的事别往心里去,下次请你吃饭我给你赔罪。”林屿森盯着聊天框犹豫片刻,最终只发了个笑脸表情。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林屿森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家走。他从未想过,那些被他藏在心底的年少心事,会在某个雨后的清晨,以这样温柔的方式重新浮出水面。口袋里的核桃酥包装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像极了他此刻雀跃的心跳。
手机又震了震,江栎的消息框弹出新消息:“话说昨晚苏砚带你去哪儿了?”林屿森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耳尖又开始发烫。路灯在梧桐树影间明明灭灭,映得手机屏幕忽明忽暗,他捏着核桃酥包装袋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塑料摩擦声在寂静的街道格外清晰。
犹豫半晌,他飞快打字:“就去绅格台球汇做了一会。”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昨夜醉后抱住苏砚的画面又不受控地涌入脑海,还有今早在苏砚卧室里差点失控的冲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江栎秒回的消息带着一串夸张的感叹号:“少来!你们在台球厅就光坐?肯定有情况!快从实招来!”林屿森看着消息苦笑,在路边停下脚步,倚着冰凉的路灯杆。凌晨的风卷着几片落叶擦过鞋面,他踢开石子,打字的手却悬在半空。
总不能说自己喝醉酒耍赖,还被苏砚抱回了家,甚至差点在人家床上做出更荒唐的事。他删掉打好的长句,换了个轻松的语气:“真没什么,就是老同学叙旧而已。你别瞎猜了,但是苏砚的床挺香的。”
江栎:“?”
发送完消息,不等江栎再追问,林屿森锁屏揣回手机。胸腔里的心跳还未平息,他抬头望向蔚蓝色的天空,回想起范月华那句“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凑人堆”,再想起苏砚耳尖泛红递来蜂蜜水的模样,嘴角又不受控地扬起。口袋里的核桃酥还带着温度,混着记忆里餐桌上苏砚躲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