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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宴初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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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萧府的朱漆大门在灯笼映照下泛着暗红的光。萧晚寒翻身下马，靴底踏在青石阶上，溅起一层薄尘。他抬头望着门楣上"镇北侯府"的鎏金匾额，喉结微动，却迟迟未抬手叩门。
"吱呀——"
大门忽然从内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提着灯笼冲了出来。
"三哥！"萧晚宁眼眶通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可算回来了！祖父他......"话未说完，眼泪已簌簌落下。
萧晚寒心头一紧，正要开口，却见母亲段秋宛从影壁后转出。这位向来端庄的将军夫人此刻只着素衣，发间不见半点珠翠，眼角带着未干的泪痕。
"寒儿......"段秋宛声音微颤，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衣袖上，瞳孔猛地一缩。
"小伤。"萧晚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父亲和大哥还在边关......"
"先进来。"段秋宛打断他，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你祖父等不得了。"
穿过熟悉的回廊，萧晚寒发现府中异常安静。廊下的兵器架空空如也，连常年擦拭的铠甲都不见了踪影——显然府中精锐都已随父亲兄长出征。
"三哥，你的手在抖。"萧晚宁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
萧晚寒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轻颤。他深吸一口气，却在转过最后一个回廊时猛地僵住——
祖父的院子里跪满了太医，浓郁的药味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房门半掩，隐约可见榻上枯瘦的身影。
"寒哥儿......"
屋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那声音沙哑得几乎辨不出是记忆中洪亮的祖父。萧晚寒胸口如遭重击，铠甲未卸便冲了进去——
檀木榻上，祖父瘦得几乎脱了形，花白的头发散在枕上，浑浊的双眼在看到他的刹那亮了起来。枯枝般的手颤巍巍抬起："我的......小鹰回来了......"
萧晚寒重重跪在榻前，铠甲砸出沉闷声响。他握住那只颤抖的手贴上前额，喉头哽得生疼："孙儿......回来了。"
窗外，暮色彻底沉了下去。
窗外新雪初霁，暖阁内炭火噼啪。祖父倚在榻上饮药，枯瘦的手已能稳稳握住茶盏。廊下传来萧晚宁的笑声，惊飞了院中觅食的雀鸟。萧晚寒立在阶前，望着檐下冰凌消融的水珠，终于露出归家后第一个真心的笑。
金銮殿内，沉香缭绕。昭国使者一袭玄色锦袍立于殿中，指尖轻抚着一方紫檀木匣，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外臣此番前来，特备一礼。"他缓缓启匣，殿中顿时流光溢彩——匣中竟盛着九颗浑圆明珠，在日光下泛着七彩晕光，"此乃我昭国秘宝'九曜星'，今日愿赠予景国。"
群臣哗然。老丞相眯起眼："使者有何条件？"
使者突然合上木匣，九颗明珠竟在闭合瞬间化作九道流光，在匣面凝成一副星图："只需解开此题——将此九星复归原位。"
殿中霎时死寂。那星图复杂异常，九道流光交错缠绕，似有万千变化。工部尚书额角沁汗，太史令的胡须不住颤抖，连素以博学著称的翰林学士都白了脸色——这分明是昭国秘传的"九宫星变"，据说百年来无人能解。
"一炷香为限。"使者将沙漏倒置，细沙簌簌落下，"若解不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龙椅，"恐怕景国无人堪配此宝。"
冷汗浸透了几位老臣的后背。沙漏过半，忽然一声轻笑打破死寂——
"这么简单的题，也值得昭国当宝？"
萧晚寒斜倚殿柱，指尖转着根狼毫笔。不待使者反应，他已大步上前夺过木匣，笔尖蘸了朱砂，在星图上龙飞凤舞连划九道。每划一道，就有一颗明珠应声亮起。最后一笔落下，九星骤然归位，迸发出耀目金光！
"《周髀算经》有云：'天有九道，地有九宫'。"少年将领随手抛还木匣，玄色披风扬起凌厉弧度，"你们昭国的题，还不如我们景国蒙童玩的九连环有趣。"
使者踉跄接匣，脸色煞白。满朝文武这才惊醒，爆发出震天喝彩。老丞相激动得打翻了茶盏……
宫灯摇曳，苏卿澜正垂眸拨弄着鎏金酒盏中的琼浆，忽听得满殿喝彩声如潮水般涌来。她微微抬首，隔着重重人影望去——
那少年将军正立于殿心，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云纹在烛火下流转，衬得他如利剑出鞘般耀眼。他随手将狼毫笔掷回案上，动作潇洒利落，引得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苏卿澜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
她今日着了件天水碧的广袖留仙裙，银线绣的蝶纹在行动间若隐若现。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响铃簪，耳垂上两颗明珠随着她抬首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她肌肤如新雪般皎洁。眉如远山含黛，唇若三月桃花，一双眼却似秋水般澄澈温婉——正是景国最受宠的六公主。
此刻，这双秋水明眸正倒映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影子。
萧晚寒似乎察觉到视线，蓦然回首。四目相对的刹那，苏卿澜看清了他眉宇间的傲气——剑眉斜飞入鬓，凤眸明亮如星，嘴角噙着三分不羁的笑。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却又光华夺目。
"公主？"身旁侍女轻声提醒。
苏卿澜这才惊觉自己竟看了许久。她低头浅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边缘。不过是惊鸿一瞥罢了，她想。这满朝文武，惊艳才绝者不知凡几，何必在意一个少年将军？
可当她再次抬眸时，萧晚寒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玄色披风在殿门处扬起一道凌厉的弧，恰似他这个人——锐不可当。
"六妹在看什么？"太子忽然凑过来问道。
苏卿澜收回目光，唇角漾开一抹温婉的浅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她顿了顿，"萧将军方才解题的样子，倒像极了三哥从前养的那只海东青。"
骄傲，耀眼，又带着几分野性难驯。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低头抿了一口酒。琼浆入喉，泛起微微的甜。再抬头时，她的目光已转向别处，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注视，不过是宴席间最寻常不过的一瞥。
殿外月色正好，一缕清辉斜斜地落进来，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银光。而那惊鸿一瞥的少年将军，早已消失在宫门之外。
宫灯摇曳间，苏卿澜的指尖忽地一顿。
她敏锐地察觉到昭国使者团最末席有道不同寻常的视线——那是个身着普通使臣服饰的年轻男子，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盏。烛火明灭间，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却掩不住通身的矜贵气度。
苏卿澜微微眯起眼。那人虽作寻常打扮，可指节分明的手上戴着的玄铁扳指，分明是昭国皇室独有的寒山玉所制。更可疑的是，当萧晚寒解开九曜星图时，其他昭国使者或惊或怒，唯独他——
唇角勾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有意思。"苏卿澜以袖掩唇，佯装饮酒。她借着琉璃盏的折射，细细打量着那个神秘人。他生得极好，眉目如画，可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此刻他正凝视着萧晚寒离去的方向，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节奏诡异地与殿角漏壶滴水声相合。
"去查查，昭国使团最末席那位。"她低声对贴身侍女道，指尖在案几上画了个隐秘的符号——那是暗卫的联络记号。
恰在此时，那人似有所感，突然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苏卿澜看清了他眼底未及收敛的锋芒——那绝不是普通使臣该有的眼神。
电光火石间，她已猜到了七八分。昭国四皇子元筹，据说常年以面具示人，最擅伪装。若真是他亲至......
苏卿澜垂眸浅笑，故意让发间玉簪滑落。"哎呀。"她轻呼一声，俯身去拾。这个角度，恰好看到那人腰间若隐若现的金线密纹——昭国皇室的蟠龙暗绣。
果然。
当她直起身时，脸上已恢复成天真懵懂的公主模样。可心里却如明镜般透亮：元筹此行，必是为萧晚寒而来。方才那九曜星图恐怕只是个试探，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六公主对昭国的珍宝感兴趣？"太子忽然扬声问道。
苏卿澜掩唇轻笑："臣妹只是觉得，那九颗明珠再美，也比不上萧将军解题时的风采呢。"她故意说得天真烂漫，眼角余光却瞥见元筹指节一紧。
好极了。她在心中冷笑。既然你们昭国想玩这局棋，那本宫就陪你们玩玩。
宴席散去时，苏卿澜特意绕到偏殿。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掌心投下斑驳光影。她轻轻摩挲着腕间玉镯——这是母妃给她的暗器。
"传话给萧府，"她对着虚空轻声道，"就说本宫新得了坛梨花白，邀萧将军明日品鉴。"
夜风拂过，带走了最后一丝低语。苏卿澜站在廊下，望着元筹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