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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互相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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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宫中传来消息——林贵妃夜半惊梦,声称见到了鬼魂,竟失手打翻了灯烛,险些酿成火灾。皇帝受惊,头痛病发作,卧床不起。
萧景珩回府时,沈知意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贵妃娘娘做噩梦了?”她故作惊讶,“难道是那香有问题?”
萧景珩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道:“陛下召你入宫调香。”
沈知意剪下一枝芍药,轻声道:“妾身遵旨。”
她知道,真正的复仇,现在才开始。
入宫那日,沈知意特意穿了一身素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皇帝躺在龙榻上,面色灰败,见她进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很像她。”皇帝喃喃道。
沈知意行礼:“陛下谬赞了。”
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香具,动作优雅地开始调制。香粉落入炉中的瞬间,一缕幽香飘散开来,皇帝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这是什么香?”他问道。
沈知意垂眸:“回陛下,此香名为‘忘忧’,能安神定魄,缓解头痛。”
她没有说的是,这香中混入了一味特殊的成分——长期使用会让人产生依赖,最终神智昏聩。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很好...你以后每日入宫为朕调香。”
“臣妇遵旨。”沈知意恭敬应道,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离开皇宫时,她在长廊尽头遇见了萧景珩。男人靠在柱子上,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夫人好手段。”他淡淡道,“连陛下都被你的香所惑。”
沈知意微笑:“大人过奖了,妾身不过是尽己所能为陛下分忧。”
萧景珩忽然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你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不是今日调的香。”
沈知意心头一跳——他竟然能分辨出来?她今日确实用了母亲独创的“雪中春信”,这种香极其隐秘,常人根本闻不出来。
“大人说笑了。”她后退半步,“或许是沾染了御花园的花香。”
萧景珩没有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明日我要离京几日,夫人独自在府中...小心行事。”
沈知意目送他离去,心中疑窦丛生。萧景珩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没有点破。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但无论如何,她的计划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皇帝开始依赖她的香,而这意味着,她距离复仇又近了一步。
回到香室,沈知意从暗格中取出一本陈旧的手札。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香之为用,大矣哉。可安神,亦可乱心...”
窗外,暮色四合。沈知意点燃一盏灯,继续研读母亲的笔记。灯光映照下,她的侧脸忽明忽暗,如同她此刻心中交织的仇恨与算计。
萧景珩离京第七日,枢密使府来了位客人。
沈知意正在香室研磨沉香末,青霜匆匆跑来:“夫人,陆太医来了,说是大人旧疾发作,遣他来取药。”
研钵中的香料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沈知意放下玉杵,抬眸:“大人不是离京了吗?”
“听说是半路心悸发作,暂歇在城郊别院。”青霜递上一方帕子,“陆太医说,大人指名要夫人亲手调制的宁神香。”
沈知意擦净手指,唇角微勾。萧景珩的心悸来得真是时候——她刚巧调制好一味特殊的“宁心香”。
“请陆太医稍候。”她从檀木匣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瓶中粉末呈淡紫色,在阳光下泛着奇异光泽。
这味香表面是安神宁心的良药,实则混入了一味“浮生梦”——能让人在放松状态下产生轻微幻觉,吐露真言。她本打算用在皇帝身上,如今倒可以先试试萧景珩的反应。
“告诉陆太医,此香需以银匙取用,每次不超过一钱。”她将瓷瓶交给青霜,“点燃后需闭目静坐半刻钟,效果最佳。”
青霜刚离开,沈知意立刻换上一身素色衣裙,从后门悄然出府。萧景珩突然发病,又指名要她的香,此事蹊跷,她必须亲眼看看。
城郊别院掩映在一片竹林中,沈知意借着暮色潜入院墙。她对这里并不陌生——母亲生前常来此采集一种特殊的夜昙花,用于调制宫廷秘香。
书房窗棂透出昏黄灯光,沈知意隐在暗处,透过缝隙窥见萧景珩正伏案疾书。男人面色如常,哪有一丝病容?案头香炉青烟袅袅,正是她调制的“宁心香”。
“大人既无病痛,为何骗我的香?”沈知意心中暗忖,忽见萧景珩搁笔,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半月形的玉佩,与她母亲生前佩戴的如出一辙!
沈知意呼吸一滞,正待细看,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闪入竹林阴影中,一名黑衣人快步走入书房,低声禀报:“主上,北境来信,燕家军已整装待发。”
燕家军?那不是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镇北王旧部吗?沈知意心头剧震,萧景珩竟与叛军有联系?
“告诉燕三,按计划行事。”萧景珩的声音冷峻如刀,“皇帝近来神思恍惚,正是良机。”
香炉青烟缭绕,萧景珩忽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窗外:“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沈知意浑身冰凉——她被发现了!
书房门砰然洞开,两名侍卫持刀而入。沈知意知道躲不过,索性整了整衣衫,坦然走出。
“妾身听闻大人身体不适,特来探望。”她福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萧景珩挥手屏退侍卫,目光落在她发间——那里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正是院中夜昙。“夫人好灵通的耳目,我才发病半日,你就赶来了。”
沈知意直视他的眼睛:“大人的心悸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空气中弥漫着“宁心香”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沈知意敏锐地注意到萧景珩左手手腕缠着一道细布——他在放血?
“这香效果不错。”萧景珩忽然推过香炉,“夫人不妨也试试?”
炉中香灰尚有余温,沈知意却看出异样——香粉燃烧不完全,有人中途熄灭了它。萧景珩根本没打算真正使用这香,他只是...在试探她?
“妾身调制的香,自然心中有数。”她不动声色,“倒是大人,似乎对这香很感兴趣?”
萧景珩忽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我对一切能影响人心智的东西都感兴趣。”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匕首放在案上,“比如这柄‘含章’,能让人开口说真话。”
沈知意认得这把匕首——传说中能辨忠奸的神兵,刀身淬有奇毒,刺入体内会让人痛不欲生却无法昏厥。萧景珩这是...在威胁她?
“大人想听什么真话?”她缓步上前,手指轻抚过匕首冰凉的鞘,“是问我为何跟踪您,还是...这香里加了什么?”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接。沈知意趁机观察书房陈设——案上地图标注着北境要塞,几封密信半露在抽屉缝隙中,最上面那封印着燕字火漆。
“都想知道。”萧景珩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特别是,你与沈静姝的关系。”
母亲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沈知意心头一震。她强自镇定:“大人既然调查过我,自然知道她是我母亲。”
“不止如此。”萧景珩的手指如铁钳般收紧,“十年前司天监那场大火,你母亲本可以逃出,为何又折返回去?”
沈知意瞳孔骤缩——这件事除了凶手,没人知道细节!母亲确实是在逃出火场后又返回,最终被坍塌的梁柱砸中。
“大人怎知这些?”她声音发颤。
萧景珩松开她,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卷残破的星图:“因为这个。”
沈知意一眼认出那是母亲的手笔——星图边缘特有的波浪纹是她独有的标记。图上有几处焦痕,显然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
“癸酉年冬,帝赐鸩。”萧景珩指着星图角落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墨点,“你母亲用隐形墨水留下的,只有遇热才会显现。”
沈知意脑中轰然作响。癸酉年正是母亲遇害那年,而“赐鸩”...是皇帝亲手下的毒!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为什么你会...”
“因为我欠你母亲一条命。”萧景珩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十年前若不是她报信,我早已死在诏狱。”
沈知意踉跄后退,撞翻了香炉。灰烬洒落,露出未燃尽的一小撮紫色粉末——萧景珩果然没有真正使用她的香。
“所以大人与我母亲...是旧识?”她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萧景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那把匕首,缓缓抽出——刀身泛着诡异的蓝光。“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这香里,到底加了什么?”
沈知意知道瞒不过了,索性坦白:“‘浮生梦’,能让人产生幻觉,吐露真言。”她顿了顿,“大人既然识破,为何还要演这出戏?”
“因为我要确认一件事。”萧景珩忽然将匕首调转,刀柄朝她递来,“你究竟是她的女儿,还是皇帝的棋子。”
沈知意盯着眼前的凶器,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试探,也是选择。若她接过刀,便是盟友;若拒绝,便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