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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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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平不想再与李昀有任何无意义的交流，但落在身上的目光竟然像是生于星夜的桃花，灼灼流火烫化无尽星辰，即使能重铸人间，也一半是桃花香色，熏透相同的衣裳，不需裁嫁衣，已如着吉服——
在晏清平反击之前，李昀终于收回精神力的侵袭，戏谑一笑，眉目间仍是未褪尽的桃花风色。
“不过是好奇而已，若是送你上花轿，或许很有意趣。”
晏清平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李昀，他感觉自己似乎也在退化，在李昀的精神力干扰和戏弄之下，他竟然生出许多不愿细想的不安，却不想以精神力回击，而是躁动着想要直接动手打人。
李昀看见晏清平的手已经放在了枪上，却一直看见那握枪的手势正是他之前曾教给晏清平的标准方法之后，才终于笑着开口，却说：“我也投外联部。”
萨瑞泽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昀，晏清平之前那一票直接送李昀去深海夜游，所以他判定李昀一定会投选晏清平去应对S1，但就是这种接近必然的概率，他不仅判断失误，甚至无法确定失误的原因。
萨瑞泽看着他们，却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冷笑。
“你们两个好的很！”
那目光竟然让李昀和晏清平都有一瞬后悔，他们最终投选萨瑞泽去探查S1，但以萨瑞泽这种状态，可能会比S1更早发狂。
月又如钩，低悬海上，海水涌动如黑色沼泽，似乎有什么将出深海，去咬那如钩的月。
李昀已进入下潜器，却抓着舱门边缘不放，看着晏清平，深黑的眼睛映着星海漩涡。
“你怎么还不下海？”
萨瑞泽的狂躁已经到了临近无法控制的程度，见李昀还在拖延，恨不能一刀砍碎下潜器，直接把他沉海。
李昀却对萨瑞泽笑着说：“不见你穿嫁衣，一睹古时迎亲情景，也是遗憾。”
这已经不仅仅是欠揍，而是找死了，萨瑞泽抽刀之前，晏清平却挡在刀前，走近船舷，低头看着李昀，目光冰冷的近乎残忍，就像看着古时被浸猪笼的受害者。
“你再怎么拖延，也拖不过三更天。”
“至少让我看着他上花轿。”
李昀故意压低声音，却又足以让萨瑞泽听见，说：“不然新娘跑了怎么办？”
“满天雷区，他能跑到哪里去？”
在飞船在进入平流层时，他们都曾遭遇过足以摧毁飞行器的攻击，而能完全不被探测系统检测到的触发型武器或许只有时空共振雷，即在这颗星球之外设置能量弹器，但设置点却与这颗星球上空的某一处形成共振，当飞船穿行过预定的时空坐标就会触发弹器，从时空通道涌出能量波，攻击等级几乎等同于普通人直接踩雷。
而因为弹器实体并不在这颗星球上，所以再精密的探测系统也只能检测到量级极低的时空弯曲，低到会被轻易误判为临近脉冲星的引力波干扰。
而联盟三个部门的飞船就是这么被炸了下来，外联部的飞船虽然奇异的安全着陆，但谁都无法确定这颗落后星球的大气层中究竟还埋着多少颗共振雷，更无法确定埋雷的究竟是什么人。
所以他们现在所在的这颗星球，不仅仅是物S1在海边做梦，未知的“玫瑰”在海底生长，他们还顶着漫天的雷区，被不知藏在何处的杀手注视，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而唯一的通讯设备还在掉线中，所以他们只能进行有限自救。
“即使这样，我与他之间，你当真更放心他？”
晏清平神色清冷，却微妙的带了些似笑非笑，竟伸手为李昀调整肩上的呼吸置换器。
“你说呢？”
李昀笑着轻叹，看来深海拔氧气管那件事，轻易是过不去了。
晏清平另一手忽然用力，关闭舱门，萨瑞泽一脚踹在观测窗上，硬生生把下潜器踹了下去。
下潜器终于沉入海中，没有晏清平的允许，回航将永远关闭，也就是李昀将在深海泡多久，只看晏清平什么时候能再想起他。
“先送走他，你就不怕？”
“怕什么？”
萨瑞泽冷笑，他看晏清平就如同看一个瓷娃娃，这样脆弱的形态又能有怎样的挣扎，但在如火山欲燃的狂暴之中，他还记得刚刚进入这条潜艇时，他就已经察觉到晏清平对船载线性微算器的损毁和改组。
而以精神力直接穿过线性微算器，就如以机体趟过硫酸池，机体却不仅未受到损伤，硫酸反被化为清水，而这些都在提醒他，工程师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刀尖已向前，顾虑却如山阻隔，萨瑞泽终究没有对晏清平动手，转身上了花轿。
岸边红绸垂落如晚霞流淌，迎亲队伍渐渐远去，隐于人间喜乐。
回廊深长如一条昏暗的河，身后的影子如烟雾般的鱼尾，慢慢转过拐角，晏清平停下脚步，看向分列在舱中的仿生人。
原本所有仿生人都有着逼真的人类面孔，但当仿生人科技接近完美之时，文明星工厂反而不再继续追求仿生人与人类的完全相似，甚至在头颅之外，机械骨架之上基本不再覆盖肌肉与皮肤，而是直接配置防护服，空荡荡的套在骨架上，阴森灯光之下，看着竟如穿着寿衣的纸扎人。
“在没有确定环资部飞船之上装载的到底是什么之前，不应该贸然下潜打捞。”
齐不扬忽然开口，下潜器已经沉入深海，她却还在不断的掉线中追赶会议进度。
晏清平却是看着她，冷冷的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原本传输延迟的信息态忽然涌动，齐不扬竟然转头看向晏清平，再没有掉线的卡顿状态，灰蓝的眼睛如藏于山谷的湖水，所有温柔和悲悯都已溺于湖底，苍白的脸上竟然像是浮现嘲讽而阴冷的笑，那笑意落入眼中，竟如落在身上一场深秋寒雨，那对于人类而言才是真正的刺骨。
“谁说只有你们两个了？”
一把枪忽然抵在了晏清平的后颈，冰凉如缠住脖颈的蛇。
“真是久仰工程师的大名，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晏清平刚要转头，枪身立刻更重的压在他的后颈。
“别乱动呀，工程师。”
晏清平冷笑，说：“你敢用枪指着我，却不敢面对我，是不敢让我知道你是谁吗？”
那人慢慢俯身，在晏清平耳边轻声笑着，说：“你猜不到我是谁吗？”
晏清平十指交叠，放在圆桌之上，像是拢着一团看不见的灯烛。
“朱仙古镇，新人拜堂之时，砍下新娘头颅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真是厉害！”
那人一笑，转动枪身，忽然一手扳过了晏清平的脸。
晏清平却看见了“洛轻鸾”，但原本的会务仿生人竟然已经变成了最初迎亲的刀斧手，无机质的眼睛不再有“洛轻鸾”模拟意识体那过度的骄傲，而是闪烁着星球燃烧的热光，那是最接近灵魂的微芒，也是只有人类才能有的目光。
“你是一个人？”
晏清平身为工程师，曾赋予无数仿生人以无限接近人类的智能，造物主一般的力量却从未让他如其他工程师一般迷失，但那或许只是因为他从未在任何一个被他激活的仿生人眼中看见过真正的灵魂，或许人的造物即使再相似人类，也无法被归入人类的范畴。
“在你看来，我这个样子，能算得上是人吗？”
刀斧手将手臂举到晏清平眼前，机械肱骨和线路血管组成精密的人类手臂构造，却依然只是一堆金属和电线。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杀了你。”
海风如从深海奔来的野马群落，弥漫的海雾被吹乱成宝马香车，行于月光海岸化为的灯火长街。
飞行器飞过漫长的云轨，透过机窗可以看见从深蓝大海之中绽放出一座海岛，完整玫瑰石和黑珍珠的地基之上生长着热带雨林和白色果园，竟然像是雨尔伐希星球上的海上乐园。
飞行器缓缓降落，才能看清那座岛只是机械和骸骨堆成的废墟，从新婚之夜的风暴和人祸之中诞生，岛上斜插着故乡般的半座墓园，置于如同断肠和碎骨的环形铁轨之上。
“欢迎来到这座新生的岛，工程师。”
晏清平在枪口下走出飞行器，防护靴立刻陷入腐烂的肉坑，碾磨血肉的触感太过相似人类组织，晏清平微微皱眉。
“工程师还真是尊贵。”
刀斧手看着晏清平脏污的靴子，轻笑着说：“要我抱你过去吗？”
晏清平冷冷的看着他，这个人窃取了“洛轻鸾”的仿生人形态，轻佻言行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模仿李昀，而相隔这样近，他所能感知到的也只是最普通的仿生人功能程序，探测不到表层程序之下更深的内核，如同无法抵达的深海，却似乎有什么藏在更深的海底之下。
晏清平挡开他的手，走向墓园，而那或许也是他的刑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