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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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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昀的伤已经拆线三天,医生宣布康复良好,但许清禾仍然坚持搬回主卧。
"方便照顾你。"他抱着鹅绒枕头站在门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明天的早餐菜单,只有耳尖那抹绯红出卖了他。月光从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周昀靠在床头,医学期刊的纸张在他修长的指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微微闪烁,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挪了挪,让出大半张床的位置。
——午夜时分,一场精心策划的"梦游"如期上演。
凌晨两点十七分,周昀在黑暗中睁开眼。温热的躯体正以蜗牛般的速度向他靠近,带着沐浴露残留的雪松气息。许清禾的呼吸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睫毛颤抖的频率比平时快了37%,这是他说谎时的一贯特征。
周昀太了解这些细节了。他知道清禾右肩会在假装熟睡时不自然地绷紧,知道他的左脚趾会无意识地蜷缩,更知道这种拙劣的演技背后藏着怎样小心翼翼的试探。
但他选择沉默。
任由那只温热的手先试探性地搭上他的腰侧,然后整个身体慢慢贴上来。许清禾的额头抵在他的锁骨处,发丝扫过脖颈的触感让周昀的呼吸骤然紊乱。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快得几乎要惊醒怀中装睡的人。
许清禾的唇角在黑暗中悄悄扬起,藏在被单下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周昀的睡衣下摆。
————
周父的联姻计划像一场早有预谋的暴风雨。
"陈家的小女儿刚从伦敦政经学院毕业,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都与你相配。"书房里,周父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红木门传来,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下个月订婚。"
站在走廊阴影处的许清禾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走廊尽头那幅《星空》仿作在视线里扭曲旋转,梵高的星星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扎进眼底。
他应该离开的。可双脚仿佛生了根,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好。"
周昀的回答平静得近乎机械。没有反抗,没有质疑,就像在讨论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
——次日清晨,周氏集团高层会议上爆发了一场无声的海啸。
法务部主管颤抖着宣读文件时,会议室落针可闻。周昀名下所有股份、不动产、海外投资组合在短短一夜之间完成转让,唯一保留的是一张泛黄的地契——圣心孤儿院旧址,产权期限写着"永久"。
当天傍晚的暴雨来得突然。许清禾冲进雨幕时,看见周昀独自站在孤儿院后山的梧桐树下,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月光穿透雨云,在他脚边投下一圈朦胧的光晕。
"现在我一无所有了。"周昀转过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手里捏着那张被雨水浸湿的契约纸,"你还要我吗?"
他的笑容很淡,眼底却藏着二十三年来从未示人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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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禾没有回答。
他向前一步,摘下了自己戴了五年的月光石项链。银链在雨中泛着冷光,坠子背面刻着"Luna"的字样。当冰凉的金属贴上周昀的脖颈时,两人同时颤抖了一下。
"你还有我。"许清禾的声音比雨声还轻,"就像我有你。"
周昀的呼吸停滞了。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眼泪。他低下头,颤抖的唇贴上许清禾手腕内侧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二十三年前分离时烫伤的痕迹,是他每个噩梦惊醒时最先抚摸的地方。
月光突然变得明亮。梧桐树的影子在地面交织成网,将两人笼罩其中。周昀的吻落下来时,许清禾尝到了雨水和血的味道——原来不知何时,他们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