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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一月一日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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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光,刺目而让人晕眩。
于繁闭起眼睛,任由自己向旁边歪倒,手肘磕到了鞋柜才勉强撑住身体。
“这么大的事儿,你爸有权知道吧。”
瞿念冬开始滔滔不绝。
大道理,社会问题,传宗接代,好像这会儿的她化身成了正义之士,把所有问题都替于繁和于州扬想了一遍,到最后蓦地想到了另一个宝贝儿子,发出了由衷感慨。
“我想着小璠跟你亲近是好事,结果不知道他跟着你都接触了这些个东西!从小到大就没跟你学点好东西!”
于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靠在柜子上,他想动,可没有力气,耳边有瞿念冬的声音吵吵嚷嚷,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声音终于消失后,屋子里突然安静了片刻,于繁从静默中回神,再抬头,眼底一片死灰。
他用这双眼睛盯着瞿念冬,仿佛想要看个透彻,看看这个血缘上的母亲,究竟是怎么说出那些话的。
不过他很快就不想看了,他有些反胃,可能因为中午还没吃东西吧,连思绪都散乱得飘着。
如果不接电话,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和林江雨吃上了大餐,再点一杯热奶茶,也许过后还会去看一场电影,直到晚上。
直到晚上,于繁会在家安静地等着于州扬,然后向他道出一切。
可现在都毁了......
都毁了啊,于繁想到这里,终于又回过神来,眼底鲜红,满是恨意。
“瞿念冬,”他轻轻念着这三个字,“原来比叫妈更顺口一些。”
“你什么意思!”瞿念冬有些恼了。
于繁却没给她发挥的机会,接着说:“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在意我的事,考什么样的学校去哪里上学,过得怎样是生是死,只要不影响你的小璠就都无所谓,今天倒是忍不住非要跳出来当回妈,因为什么?怕小璠又受我影响吧。”
瞿念冬插道:“你这话说的对得起良心吗,我没管过你?我是怕小璠受影响,不应该吗?他从小就拿你这个哥哥当榜样,可你有起到一点榜样的作用吗?”
于繁已经不在乎她说什么了,“哦不对,我说漏了一点,你其实更想听听我爸在听到这件事时的吃惊语气吧,那你满意了吗?终于有一件我的事是你比他更早知道,很得意吧。”
“你说什么......”瞿念冬第一次语气弱了下去,仿佛被于繁一击命中要害。
“不是吗?你从前不是都要和他争个对错高低,连我这个亲儿子,也要争个更喜欢谁更听谁的话,你的心理多扭曲你自己不知道吗?”
“于繁......”
“你最近吃药了吗?你那强势的占有欲一点都没减弱吗?”
“于繁!......闭嘴!”
“对了,既然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那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其实取向问题,家庭因素也是有关系的,比如家里有个强势又疯狂的妈,那小璠可能更容易早早抵触,误入歧途哦。”
瞿念冬要疯了,可她觉得眼前的儿子比她更疯。
“我真的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我的事,也不在乎你的态度你的看法,只是这件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由你告诉我爸!”
这是于繁说的最后一句,说完之后,他转身慢慢晃出了门,门被打开时,有什么在门后被撞了一下,这一下挺使劲,于繁用余光扫过,才发现门后站着小璠。
他无暇顾及,也不想再说什么,小璠也一反常态,站在门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于繁就接着走,瞿念冬却又开口了。
她声音冷静异常,仿佛母子俩从肚子里排出了所有狠毒的话,换来了一次平静。
“我怀你的时候,跟你爸还没有结婚,我只有21岁,所以我根本不想要孩子,是你爸,是你爸这个家中独子听别人说一定是个男孩,才让我无论如何要生下你。”
于繁站在那里没动,没回头,瞿念冬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生了,也后悔了。”
“你能明白吗?”
“于繁呐,你这名字是我起的,你是我生的,我喂过你三个月的奶......可我不喜欢你。”
于繁慢慢回头,看到瞿念冬歪头看着窗外,面色平静,不知道想到什么,无奈地轻轻笑了一下。
于繁也笑了,笑得整个人都在抽动,然后突然又止住。
“真是谢谢你,今天能这么坦诚的说出这些,也好,说开了总比还要伪装着对我好强。”
“以前你离开,我总会哭闹,总是缠着我爸带我找你,后来慢慢大了,和你越来越远,就不闹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我也忘了,反正到现在......我也不喜欢你了。”
这一次于繁没有停顿,转身就下了楼。瞿念冬也再无话说,看着敞开的大门就起身准备去关。
她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见小璠从门后走了出来。
从这场对话刚开始不久,小璠就站在门口了,应该是不久吧,毕竟那个时候,两人都还算冷静。
他本来是打算像往常一样,开门进去,从中调停,直到他听见瞿念冬说看了他的手机,他才知道,这场争论因他而起。
他的手机上有和林江雨的聊天,有他发的朋友圈,有很多关于他哥重要的东西。
他却因为瞿念冬说该考试了要收心,就放心地把手机留在了家里......
如果是以前,小璠一定第一时间向他哥解释:不是我,我没有说!
可如今连他自己都不信了。
直到后来的对话越来越失控,越来越离谱,他就僵硬在门后,一动也动不了了。
瞿念冬看到小璠的那一刻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始环顾四周,然后终于找到了一张平常堆杂物的桌子,走过去若无其事地收拾起来。
小璠径直向卧室走,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递到瞿念冬面前,“吃药。”
瞿念冬看看小璠又看看盒子,最后背过身去继续收拾,“没用。”
“你不就是觉得吃这药,就是承认了自己神经病一样。”
“不过也对,确实没用,”小璠冷笑一声,“吃不吃对你来说,不过就是严重和更严重的区别。”
“瞿小璠!”瞿念冬压着火,“我刚和你哥吵完,不想再生气了,回你自己屋子去!”
小璠没动,依然笑着,“瞿小璠……我哥说的没错。我爸一死你就给我改了姓,你喜欢fan这个音,所以给我哥和我起名都用了这个音,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但凡谁失了控,你就可以狠心抛弃,哪怕是亲儿子。”
“你说什么呢!”瞿念冬低吼。
“不是吗?”小璠继续说,“我哥不就是在你问他跟谁的时候犹豫了,你就彻底放弃了抚养权吗。”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吗?我以前是小,可我的耳朵也能听话,你跟我爸每一次吵架我都在吧,是我胡说吗?明明是你觉得你不想生却也生了,我哥就应该跟你最亲,就应该对你唯命是从,所以他只是在你和于叔叔之间犹豫了一下,你就觉得他背叛了你,而你呢,就可以走得头也不回!”
瞿念冬杵在那里,陷入回忆,回忆每一次吵架的歇斯底里,每一次把心底的不甘和委屈向外喊的时候,角落里那个缩得小小的身影。
“对不起…对不起……”她念着。
小璠问:“对我吗?”
瞿念冬继续念:“对不起,妈妈忽略你了,对不起……”
小璠只觉得好笑,“对不起这三个字,你应该对着我哥说。”
他又走进房间一趟,出来时手里握着手机。
“别再私自看我的东西了!”
说完,一如他哥一样,从那道门走了。
瞿念冬在他身后伸手,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那道门死死地隔绝了。
..........................
这一天,天上挂着暖阳,作为新年的第一天是再好不过的天气,就算风是冰冷的,人们也愿意裹着厚厚的棉衣走出门,和这个世界有所接触。
于繁就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漫无目的,直到林江雨从后面拉住他,把他塞进了车后座。他自己也没有回到驾驶位去,而是跟着坐进了后排。
车门被关上的下一刻,林江雨就转身抱住了于繁。
不着急离开,不需要言语,直觉告诉他,现在只需要紧紧地抱住于繁,别松开。
外面行人三三两两从车旁经过,有人匆匆赶路,也有小孩子拿着脆响的小炮一下一下摔在地上。
车外热闹非凡,而车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于繁像个木偶,从被林江雨塞进车里到被搂进怀里,都一句话没说,甚至从上车开始到现在,动也没动。
林江雨就一直等,陪他一动不动,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
窗外行人渐渐稀少,温度也随着太阳落山骤降了几度,于繁似有所察觉,终于从林江雨怀里把头抬了起来。
他头发有些凌乱,目光涣散,眼角却是干燥的。
林江雨忍不住心疼起来,终于开口问:“好点了吗?”
“嗯。”
“想说说吗?”
于繁又怔愣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妈说她不喜欢我......”
林江雨把他重新箍进怀里,说:“气话。”
于繁摇头。
“我听得出来,那是真心话。可我以为我会哭,会很伤心,但是我居然这么平静,好像这么多年悬着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不管好坏,我都能欣然接受了。”
“可我不接受......不接受她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我爸!”
林江雨低头看去,又听于繁继续说:“我明明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不管最终的结果是怎样的,我都也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可是......可是这件事不应该从她的嘴巴里说出去!”
于繁终于重新把头抬起来,看向窗外即将全黑的天。
“我爸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家等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