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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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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沁在老宅陪着她。这种时候，一定要有人陪在她身边。
还有那个铁盒，是前几天阿婆交给她的，说以后等她走了要交给小温……
天已经完全黑了，老屋静的出奇，只有积水滴落在石板的声响。
温言瞳掀开铁盒的盖子，里面是一张信纸，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阿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别哭，阿婆不想你掉眼泪。
人这一生啊，生老病死，就是春夏秋冬轮转，再自然不过。阿婆走得很踏实，就像睡了个长长的午觉，你别难过。
冬天快到了，阿婆给你做的围巾记得戴，窗台的花记得浇水，它懂事得很，年年都开花。
你呀，该吃吃，该喝喝，遇到合眼缘的人就处处看，千万要找你安沁姐给你把把关。
好啦，高高兴兴的，别皱着眉头送阿婆，我不过是换个地方逍遥去啦。”
信的末尾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笔迹晕开。
温言瞳摸着那个笑脸，轻轻笑，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窗边的那盆花也在这夜风中摇曳不止，俯身哀叹。
痛苦来的又急又快，但好歹有人在她身边陪着。
“你很好，很优秀，阿婆肯定以你为傲。”
“真的吗？”
“真的。”
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肩，再温柔不过，眼泪模糊视线，目光停留在信的最后一行，安沁姐，安沁姐……
她低低的念。
“我在。”一直有声音应她。
“她……她走了，她就这样走了。”温言瞳声音嘶哑，终于挤出一句话。
“我懂，去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也是这样。”
安沁的手臂收紧，轻轻拍着她的背，轻柔又有力，这是此刻唯一让温言瞳感到安心的安慰。
女孩抬起脸，看到头顶的人也闪着眼泪，原来她不是唯一一个这种痛苦击垮的人。
安沁抽出一张又一张纸巾，轻轻放在女孩湿润的脸上，为她拭去泪珠。
“眼泪是心在说话。”安沁·一边小心的擦拭，一边说，“所以哭出来吧，你的心在表达它很痛。”
“瞳瞳，外婆知道你的心，她一定知道的。”
温言瞳拿出那条红色围巾，这是阿婆在生命最后几天留给她的礼物。她紧握围巾，在这一针一线中感受阿婆的心跳。
“要不要，我们给它加一颗星星？”安沁看她止住了泪，哄着她提议。
温言瞳接过银针，手指还因为哭泣还有些颤抖，安沁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她的心安定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照做，模仿着记忆中阿婆教她的动作，指尖穿过毛线，一针一线间，她的泪水渐渐止住，专注的看着那块儿逐渐成型的星星。
安沁偶尔帮她调整这么闲的方向，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的陪伴。最后一针完成，温言瞳把脸埋进围巾，这次没有泪水，只是感受那份温暖。
“阿婆会喜欢这颗星星吗？”
“会。”
女孩窝在她怀里轻轻颤抖，安沁心疼的捏了捏她手，又轻抚她的脸，任由远处的风轻抚她们交握的双手。
时间静止在这个眼泪，呼吸，与无声理解互相交融的时刻里。
“要不要听睡前故事？”安沁轻柔的梳理女孩脸颊上，被泪水粘在一起的发丝。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怀里的人笑出声，吸了吸鼻子。
“其实是我太无聊了。那可不可以满足我这个幼稚的想跟人分享的心了呢？”
她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是真的在和小孩子讲故事：“就在这时候，狐狸出现了。
……
“你从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开始，我就会感到高兴了。时间越是临近……
“仪式是什么”，小王子问。
这也是常常被遗忘的事情。仪式使得某个节日和其它日子不一样，某个时刻和其它时刻不一样。”
她若有若无的陷入梦境，她看着小王子和和玫瑰，又看见一只狐狸，又出现鸡和猎人，梦境虚虚实实，她什么都分不清。
天旋地转间，她好像变成一只狐狸，旁边有个小女孩，讲自己的故事，轻轻的哄她睡觉………
第二天，她醒来，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又涌起酸涩。
她知道，以后，厨房不再有那个熬粥的身影，躺椅上不再有织了一半的毛线团。
温言瞳来到书桌旁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干裂的嘴唇，眼底布满血丝。
她摸出阿婆留下的信，又读了一遍，信纸上有几处小小的皱褶，是雨水打湿又晾干的痕迹。
原来，阿婆写这封信，也在哭啊。
窗台上，她碰了碰那盆茉莉的花瓣。
花还在，养它长大的人却去了千里之外。
风从窗里溜进来，花瓣轻轻颤，她望着那抹白，嘴角扬起又落下，把思念揉进茉莉的花香……
事情发生的突然，林之黛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把店关了，回去陪她。
但面包店总归是要人守着，更何况她们刚开店没多久，事情都要亲自在手上过一遍才放心。
温言瞳在家呆了一周后，处理完心情，坚持一个人要回去店里。
她一个人常常忙得脚不着地，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去学习，常常一抬头就发现天黑了。
墙上挂着块小黑板，上面标着许多送货时间，方便核对每周的团体订单。
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着各个单位和学校的配送安排。
订单上备注记录着她们的特殊要求。“三明治不要蛋黄酱”“花生过敏”“素食主义”“把红豆换成抹茶”……
清晨，阳光爬上店门口的招牌。一辆印着幼儿园标志的校车停在门口。
一个扎着马尾的二十来岁的女孩下来拿预定单，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温柔地对她说“谢谢”。
箱子里放着四十多份动物形状的饼干和牛奶，每个都用独立包装袋封好，贴上了小朋友的名字标签，这是前天院长特意来定的点心。
车上的几个小脑袋在窗户上挤成一团，小手不停的拍打着玻璃，她朝着孩子们挥挥手。
明天就是这群孩子的寒假的第一天。
假期临近，订单也增多。
这几个月，她和林之黛都这样过来，烤面包，做订单，送货…把自己变成一个陀螺，转个不停，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也是常有的事。
越是空闲的时候，悲伤越会无限放大，她让自己忙起来，累的流汗。
死了的人去往另一个世界，活着的人要珍惜余下的生命。
面包店依旧飘着晨间的奶香，学生依旧踩着铃声进出校门，黄昏的街道车流不息，没有人为谁多停留一秒。
幸运的是，夜幕降临时，总有人在店外边陪着她，等着她回去。
新年的烟花在远处一个接一个炸开，新年的喜庆蔓延开来。
窗外飘起雪花，雪片纷纷扬扬，门打开，一个人进来。
“下班啦。”安沁把伞收好放外面，进来催促她。
温言瞳看见她，裹了裹脖子的围巾，接过她伸来的手，十指紧握。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积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安沁拿出一个水晶球，这是一个雪花水晶球，里面有个迷你面包房。轻轻一晃，雪花在其中流转，下了一场小小的雪。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真的要走了？”
“后天的机票。”
“安老师，以后要多多光顾我的店。”
“好。”
“我的茉莉花，记得帮我浇水。”
“好。”
“感冒发烧记得吃药。”
“好。”
“你是机器人吗？”温言瞳捏了捏她脸，忍不住笑了。
她又突然停住脚，转身，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秋水眼眸细细描摹眼前人的眉眼，将每一处都用力记在心里。
“怎么了？”
“我要把你的样子都刻进灵魂里。”
“你牙齿上有菜叶。”
“……安老师，气氛都没了！”
雪景，街上行人纷纷，很热闹。行人的鞋子在雪地上留下深浅的印子，两人融入雪景之中。
三月，空气中还残留着冬天挣扎的湿冷，春天尚未完全侵入，一切都卡在生与死的间隙，沉默的等待转机。
第一张明信片到来时，安沁差点把它当成广告扔进垃圾桶。
这是落雪的景象，白茫茫的世界中，一个小小的带着红色毛巾雪人静静伫立。
右下方是一行手写字，“下雪了，堆了个丑丑的雪人。”
安沁将照片捧在手心，反复摩挲那张相纸，一抹阳光斜射，将停留已久的视线照散。
目光落到水杯旁边的盆栽上，其中的枝叶焉头耸脑，花瓣落了一瓣到桌子上，她轻轻叹了口气。
之后的几个月，明信片被隔三差五的寄来，或是一条普通街道的照片，阳光洒在路上，树影斑驳。
或是海边的明信片，蔚蓝的天空下，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留下一长串脚印。
或是夕阳低垂，柿子的汁液将云层染成深浅不一的橘红……
每一张照片，都像她在她耳边轻声着生活中的零碎。
想象她拍照时的模样，感受她写下这些文字的心情。
这些照片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指尖描摹这些照片，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她的生活。
太阳升了又落，叶子掉了又长，她的生活日复一日。
这轻轻的涟漪，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期待，期待下一张照片，期待她的下一条心情，
落日余晖，安沁落身在公园的一张座椅上，打开那个许久不见的聊天框，她打字，每句话都反复斟酌，像是把这一年错过的时光塞进字里行间。
黑夜降临人间，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方框里文字一个个删去。
许久许久后，座椅上伶仃的人，终于起身回家。
九月，开学季，清晨的校园飘着香，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涌进校园，她将那几张翻来覆去看过的照片整理好放进抽屉，从办公室的窗户起那往下看，国旗迎着秋风猎猎作响，她的日子又将循环起来。
晨光透过玻璃直直切进来，她望着后排学生课桌上垒得比人高的复习资料，
她想起来周末去哥嫂家，小侄女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去年还只奶声奶气叫姑姑的小孩子，现在都能背静夜思了。
半年的光景于成年人不过是日历翻页，于孩子却是抽枝展叶的惊鸿剧变。
她带的初一班今年都初三了，梅雨季要来了，室内的一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时候下雨，雨下大了还能来上学吗，最后讨论到要放几天假。
她想着如果真是下大了，这群小孩连家也回不去了。
尹倩文有神神秘秘的钻到她这说周末要去哪聚餐啦，得到拒绝的恢复后还要死皮白脸的求着拉着她去。
得到几次三番的拒绝后，尹倩文断言她恋爱了。
恋爱中的女人最是重色轻友。安沁倒是没否认，在学校立个离婚人设都比单身人设好用，否则下班后必定被拉去联谊。
尹倩文在迟迟见不到这个恋爱对象的真容后，又给她扣了一顶金屋藏娇的帽子。
“喂喂喂，你听说了吗，原来的店长要回来了？”小周凑近小夏身边。
“你上班上傻了，林姐不一直都在这边吗？”小夏这会正忙着给展示柜里的吐司补货。
当初小小的面包房生意越做越好，林之黛干脆把旁边的店面也给买下来，扩大了店面，还招了几个小姑娘。
“不是林姐，当时开这家店就是两个老板，另一个老板一直在云城。”
“我听说呀，云城的那两家店落实的不错了，那个老板就回来看看？”
“好像是姓温。你好，欢迎光临。”
“你好，欢迎光临阳光面包坊！”风铃响起，有人推门进来。两人立刻站直身体，换上职业假笑。
“你好，两个芝士红豆包，一盒肉松小贝。”
小夏很快帮她装好放进袋子里。
“好的，安老师。”
程语看见安沁进来，把头低的和鹌鹑一样，江婧本来心生疑惑，抬起脸来往后一扭就得到答案了。
“胆子真小。”
“跟你们这些好学生讲不通。”
尽管两个人是在店里分析试卷题，但程语看到安沁后，还是有一股胆颤心经的感觉，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安老师拿完面包就走，可事不遂她意。
安老师在她们对面坐下了，前台两个女孩的交谈继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