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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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的期中考过去，班里的人都长舒一口气，但有两个人却紧张得不行了......
办公室的门像一道审判的关口。陈怿和柏谨言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做完了心理建设硬着头皮喊了“报告”。
班主任安老师从一堆试卷里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最后定格在柏谨言身上，手指敲着桌面那份刚刚出炉的年级排名表。
“柏谨言，”安老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解释一下。”
柏谨言喉咙发干，手心匆匆冒汗，脑子里预言了无数遍的借口瞬间清零。
“这次月考，你，”安老师顿了顿，每一个字砸在柏谨言心上，“年级300名，整整比上次进步了整整200名。”
安老师身体前倾，眼睛眯起：“物理，73分，数学110。每一科都恰到好处地把你送到300名这个位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拿起红笔，在排名表上的那个数字上重重圈了一下，“这巧合，也太惊人了。说说，怎么回事？”
空气一瞬凝固起来，柏谨言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声音来。
“老师，”陈怿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上前半步，神态镇定自若，“是我帮他复习的。我们研究了排名规则和他的强弱项，目标是冲前300名。可能是运气好！”陈怿扭过头看向柏谨言，扬起了一个弧度很大的微笑，“但努力也一定不少！”
柏谨言心头一颤。
安老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审视。柏谨言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良久，安老师忽然笑了一下，摇着头靠回椅背：“行了，别演了。柏谨言，我知道你下了苦功。陈怿，”她看向年级第一，“你也确实教得好。”她手指点了点排名表，“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个进步，确实赞不绝口。那么按之前说的，只要柏谨言能冲进前300名，陈怿就不用调班，我说到做到。”
巨大的减轻瞬间冲垮了柏谨言的紧张感，他肩膀一下子塌下来，差点没站稳。
“谢谢老师！”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
“先别高兴太早，”安老师重新板起脸，“柏谨言，这只是开始，得保持住。陈怿，督促也不能松。你们回去吧。”
“是！谢谢老师！”
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直到走到宿舍楼下的林荫道，两人才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刚刚在强压下的恐慌和后怕。
“我艹，刚刚吓死我了......”柏谨言整个人几乎靠在树干上，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我以为真要完蛋了。”
陈怿也松了口气，笑道：“不是答应了吗？放轻松点，况且这就是你的实力啊。”
回到宿舍，柏谨言正胡乱把周末要带回家的东西塞进书包，陈怿却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倚在他的床架旁。
“喂，”陈怿开口喊了一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狡黠，“为了帮你搞这个‘精准控分’，我死了多少脑细胞，担了多大的风险？安老师那眼神，跟X光似的。”
柏谨言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愧疚又有点警觉：“......所以？”
“所以，”陈怿笑眯眯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站起身来，用手支撑着床架，“补偿，明天周六，你跟我约会。”
柏谨言听后震惊不已，下巴要拉到太阳系了，“约...约会？”
陈怿眯眯眼地看着他，伸出两只手指，“陪我看场电影，新上的一部科幻片，我想看很久了。”
柏谨言还是没回过来神，他原本以为只会是那种勒索零食或者代写作业之类的。“就......看电影？”
“不然呢？”陈怿挑眉，“你还想干嘛？请我吃大餐？也可以啊，我不介意。”说完凑近到柏淮安耳边，轻声说道，“你要是答应了表白，也可以干点别的哦......”柏谨言瞬间耳根一红，吓得接连后退了三步磕到床上了，随即满脸遍布红晕。
“你想得美！看电影！就看电影！”柏谨言赶紧应下，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他低头猛拉书包拉链，嘴巴含糊道：“......几点？哪个影院？”
“下午两点吧，万达IMAX厅。票我买好了。”陈怿说得无比自然，仿佛早就计划好了。
柏谨言拉拉链的手再次顿住，抬头看向笑得像只狐狸的陈怿：“......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吧？”
陈怿只是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见，别忘了，穿好看点，给你个礼物！”说完，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了。
柏谨言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塞得乱七八糟的背包，忽然觉得，这场“补偿”，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似乎也不赖。
整理好的柏谨言去对门敲了敲，良久，陈怿打开门，还是一脸奸诈地笑看着柏谨言：“收拾好了？”柏谨言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回家的路上，风悄悄打落着树叶，摇摆不断。其实柏谨言还是有点心事一直憋在心里，但不知从何提起，“陈怿，”突然他扭头喊了声。陈怿看着他歪了歪头，柏谨言抿了抿唇，“其实啊，这次成绩我也想让我的家人知道，但恐怕没机会了......”
柏谨言低垂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突然陈怿快步向前走，挡在柏谨言前面，柏谨言撞到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干嘛不走......”
陈怿打断他的话，“为什么没机会？我们去看你妈妈不就好了，而且你不也好久没见她了。”
可是对于柏谨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儿时的创伤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烟火，但说不定，如果自己勇敢迈出这一步，是不是就可以给自己的童年画上句号了，于是答应了陈怿的提议。
回到家的柏谨言一把将塞满衣服和课本的背包扔在房间角落，说是不在意这次的约会，但已经开始挑选衣服了，明明衣服没几件，但却能在柜门前站1个小时，
他唰地拉开柜门，对着里面清一色的普通印花黑T恤皱起了眉。手指划过一件件衣服，拎起一件印着球队logo的黑色T恤，对着镜子比了比，嫌弃地扔到床上。
“太随便了......”他嘀咕着，又抽出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啧......像要去打球。”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衣柜如此贫乏切不具备任何“约会”属性。这甚至不是真的约会，只是......补偿。可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和紧张，却让他无法像平时一样随便套件衣服就出门。
最终，他翻箱倒柜，找出一件几乎没怎么穿过的白衬衫，配上一个黑色的长领带，和一个版型还算不错的黑色工装裤，外面搭了一件灰色的卫衣外套。
他换上这身，站在穿衣镜前仔细打量。镜中的少年身姿挺拔，简单的衣物反而勾勒出少年的漂亮线条，少了些平日的锋芒，多了点暧昧，清爽利落。
好像......还行。
他犹豫了一下，又弯腰从床底扒拉出一个鞋盒，里面躺着一双白白净净的白色板鞋，脱下了脚上的拖鞋。
再次回到镜前，他左右转了转，试图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像是要去做什么坏事的兴致。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人抬了抬下巴。
“就是看个电影，补偿而已，对！他低声强调，仿佛在说谁服谁。
但目光却忍不住又一次飘向镜中的自己，确认全身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全都准备了好了后，他去往浴室洗了个很惬意的热水澡。
脱下衣服，少年直挺挺地背露了出来，皮肤像白雪一样透亮。
洗完澡，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柏谨言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里。房间里亮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空调低声运转，驱散了屋内的闷热。
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光在昏暗的环境中亮得有些醒目。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屏幕，翻过一堆游戏群聊和球队通知，最终停留在通讯录最底下的那个名字——【张英】。
他点开对话框，上一次的消息还是上周吵完架后，她发来的简短叮嘱：“小言，天气冷，记得加衣，钱还够用吗？”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在输入框里停留了片刻，然后开始敲字。删删改改，最后发出了一句看似随意却酝酿了一会儿的话：
【妈，下周我有空去看看你吧。你想吃什么？我带点过去。】
消息发送成功，他把手机屏幕扣在胸口，望着天花板上灯罩模糊的光影，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嗡嗡——
手机很快震动来
他立刻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的回复，字里行间透着惊喜：
【真的？太好了！不用带什么，你人来就好，路上注意安全。】
隔着屏幕，他几乎能想象出母亲苍白的脸上漾开笑容的样子，他指尖动了动，又补发了一条：
【知道了，您别操心了，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下周见。】
【妈。】
那边回了一个简单的【好】字，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柏谨言看着那个笑脸，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心里一块地方变得柔软而踏实。他放下手机，关掉台灯，在黑暗中闭上了眼，周末的电影约定和下周的医院探访，两件截然不同的事，却让他生出一种奇异、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感觉。
——
周六的午后，阳光正好。万达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充斥着爆米花的甜腻气味和周末特有的喧闹。
陈怿提前到了，穿着简单的高领白色内搭和黑色长裤，外面还搭了一个黑色大衣，清爽得像夏日里的一缕凉风。他时不时低头看表，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当时针指向约定好的那一刻，他若有所感地抬头，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就定格在了那个正大步走来的身影上。
是柏谨言。
可又和平日里的那个穿着宽松校服、浑身散发不羁气息的校霸截然不同。
他穿得很利落又带着一股秋日的清冷，干净得晃眼，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宽肩和挺拔的身形。下身是一条合身的黑色工装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脚上一双白白净净的板鞋，整个人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爽与利落，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认真。
他似乎是跑了几步，额前微湿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眉骨上，眼神在人群中快速搜寻，带着点匆忙，直到撞上陈怿的视线，才定住目光，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颈。
陈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眼前的柏谨言，褪去了球场上的锐气和在教室后排的懒散，像一颗被细心擦去尘埃的宝石，骤然露出了内心纯粹而又耀眼的光泽。那简单的白衬衫仿佛会吸光，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点青涩笨拙，比任何刻意的打扮都更具冲击力。
陈怿怔在原地，忘了说话，只觉得周遭的嘈杂瞬间褪去，视野里只剩下那个正朝自己走来的少年。一股微妙而汹涌的热意无声无息地窜上耳根，他下意识地病住了呼吸。
柏谨言走到他面前，带着一身干净皂荚的气息和微喘：“......我没迟到吧？路上有点堵了。”
他的声音将陈怿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回。
陈怿猛地眨了下眼，迅速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有些不自然地整理了下头发，借此避开对方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没，刚刚好。”他顿了顿，视线飞快地掠过那件透彻的白衬衫，又迅速移开，补了一句，像是随口一提，又想是发自内心：
“今天这身......挺好看的。”
柏谨言对自己的衣品并不自信，他听到这话愣了下，有点尴尬地摸了下后颈：“谢谢，”他赶紧转移话题：
“我们快去看电影吧，不然要过点了。”
陈怿上前拉住他的手向影院内走去，脸上带着一抹不明显的微笑：“嗯嗯！”
影院内，昏暗的场馆让柏谨言有点后怕，台阶比较高，他没扶好墙边，结果被阶梯磕住，伴随着一声“我艹”。周围的人看向他，陈怿上前扶住柏谨言，拉着他来到了座位上。
广告期间，周围人声嘈杂，两个男生并排坐在一起。
陈怿见刚才的情形，他试探性地地问：“柏谨言，你怕黑吗？”问完他又觉得不太礼貌，堂堂威风凛凛的校霸怎么会怕黑......
但柏谨言很平常地回复：“嗯，很怕。”
电影开始，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荧幕，柏谨言也是如此，但陈怿却盯着旁坐的男生看得出了神。
刚被打湿的刘海现在已经干了，黝黑的刘海贴在额前，侧脸有着一条极为锋利的下颌线，硕长的睫毛在眼前扑打，仿佛眨眼的瞬间都美得像幅画，他感觉，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男孩，明明外人都不敢直视他的眼，但只有自己想永远盯着他，注视着他。
察觉到异样的柏谨言扭头看了眼陈怿，被发现的陈怿迅速将视线转回荧幕 ，柏谨言也继续注视着荧幕。他淡淡地发问：“为什么一直看我？”
陈怿一听得知被发现了于是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我想看。”
柏谨言听后嘴巴张了张，好像想说什么，但很快就又结束了想法，只留下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电影结束得很快，两人都没有很顺利地投入到电影剧情当中，而是互相关注着对方。
影院外夕阳斜射着地面，橘调的阳光打在柏谨言的侧身上，眼睫毛的阴影映衬在眼下，纯白的衬衫扎染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不再那样单调，就像一幅水彩画那样透亮。
身后的陈怿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有时间，走吧，”说着，他拉上柏谨言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怿带着他来到一个被绿树环绕的社区小公园。
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秋千空荡荡地摇摆着。陈怿领着他走到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树荫浓密，隔绝了远处的喧嚣。
“神神秘秘的，干嘛？”柏谨言环顾着四周，有点疑惑。
陈怿转过身，面对着他，夕阳的金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的睫毛上轻盈跳跃。他从帆布包中小心地拿出一个扁平的、用深蓝色星空纸仔细包装好的空盒子，递到柏谨言面前。
“喏，给你的！”陈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安静的空气里，“庆祝你......嗯，考试大捷，成功‘保级’。”
柏谨言完全愣住了，他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甚至还细心地贴了一个小小篮球的贴纸的礼物，又抬眼看着陈怿那双含着笑和期待的眼睛，一时忘了接。“......奖励？不是......我考那点分，还有奖励？”
“进步奖，不行吗？”陈怿把礼物又往前递了递，语气故作轻松，但微微抿起的嘴唇泄露了一丝紧张，“快拿着嘛。”
柏谨言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并不存在的汗，才郑重地接过来。盒子不重，但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现在能拆吗？”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
“嗯，当然。”陈怿看着礼物盒笑着说，目光又转移到了他拆包装的手指上。
柏谨言小心地撕开胶带，尽量不破坏那漂亮的包装纸。打开纸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很专业的黑色运动护腕，旁边还有一个崭新的黑金配色的手表，设计很端庄大气。但最让他心跳骤停了一拍的，是表盘内，刻着黑色纤细的三个小小的字母——B.H.A。
是他名字的缩写。
刻得并没有那么完美无瑕，一看就是手工定制的，笨拙却无比用心。
柏谨言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礼物了，这感觉就像心脏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攥了一下，又酸又涨，涌起一股汹涌的热流。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怿。
陈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他的视线后，小声解释：“看你平常不在乎那些磕磕绊绊的，怪心疼的，所以买了个护腕，”他拿出手表，将柏谨言的右胳膊抬了起来，亲手将手表带了上去，他接着说：
“手表是我去专卖店找人定制的，我觉得配色很适合你......”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
因为柏谨言一步上前，用力地、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充满皂荚清香和少年热气的拥抱，莽撞，直接，甚至有点勒人。柏谨言的手臂紧紧环住陈怿的肩膀，下巴几乎抵在他的颈窝。
“......谢谢。”柏谨言的声音闷闷的，低哑地响在陈怿耳边，“......我很喜欢，真的特别喜欢。”
陈怿整个人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和自己瞬间失控的心跳混在一起，震耳欲聋。夕阳把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过了好几秒，陈怿才像是终于找回呼吸和知觉，迟疑地、试探地抬起手，左手轻轻回抱了一下柏谨言的后背，右手摸了摸柏谨言的头发。
“你喜欢就好。”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嘴角却无法抑制地高高扬起，融化在温暖的夕照里。
柏谨言抱得愈发变紧。
陈怿托起柏谨言的脸，温热的气息瞬间抚上男生的脸颊，他温柔的眼神从柏谨言脸上划过，从左面扫视到右面，每一帧眼神都带着泪光，他抚摸了下柏谨言的侧发，接着将柏谨言又重新推向怀中。
“柏谨言。”
男生发出一阵闷闷的声音：“嗯？”
“感谢你的出现。”
“你也是。”
夕阳悬在天际，像一颗熟透的、汁水饱满的熔金果实。归鸟的影子划过绚烂的天幕，光芒最后的触角温柔地抚摸着一切，让最平凡的景物也呈现出一种短暂而深沉的辉煌。
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盛大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