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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苗圃中的琥珀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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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圃中的琥珀少年
传送门齿轮在身后碾成齑粉的瞬间，林砚雪坠入黏腻的黑暗。铁锈混着腐草的腥甜钻入鼻腔，比焚心池上层的白骨瘴气多了丝温热——像有人将记忆嚼碎了含在口中，再对着她的咽喉呵气。指尖触到湿润的石壁，苔藓下凸起的纹路竟是闭合的眼形，瞳孔位置凝着半滴金色液体，指腹蹭过时传来细微的脉动，宛如封存在琥珀里的忆丝幼虫。
当瞳孔适应黑暗时，林砚雪猛地捂住嘴——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圆形水池，水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透明卵状容器，每个容器里都蜷缩着一个少年少女。他们身着蚀心殿弟子服，额角伸出的银白色忆丝如脐带，正随着某种韵律轻颤，连接着池底蛛网般的青铜矩阵。最近的容器里，少女抱着渗油的布偶熊，泪痕还挂在脸颊，却在忆丝的作用下嘴角上翘，机械地做出“幸福微笑”的表情，眼睑下透出淡淡青黑，像被缝上去的假笑面具。
“这是……我们的‘出厂设置’。”沙哑的机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齿轮卡壳的杂音。林砚雪抬头，只见老瞎子（此刻该称他墨无殇）的机械义肢倒挂在穹顶，义肢末端的齿轮正卡进石壁的凹槽，关节处渗出的金色机油滴入下方容器，在少女额角忆丝上激起细小的电弧，“每个弟子都是从‘记忆苗圃’里‘种’出来的，包括沈衍——甚至你。”
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某根石柱，石柱表面凹凸的浮雕竟刻着婴儿啼哭的场景：襁褓中的孩子被插上忆丝导管，祭司模样的人正用齿轮状工具“雕刻”他们的眉骨。缝隙间渗出的淡粉色液体顺着她指尖滑下，带着温热的触感，与蚀心殿新生儿“洗忆礼”用的药剂气味完全一致——此刻她才惊觉，那所谓“神圣仪式”的香味，其实是忆丝防腐剂的味道。
记忆苗圃中央矗立着九根图腾柱，分别刻着御器宗齿轮、蚀心殿幼苗、织梦会千纸鹤等标志，最中央的石柱上，“沈衍”二字被剑刻得深可见骨，旁边用银丝绣着小字：第79号完美容器——适配溯影剑核心。
“砚雪姐姐。”
软糯的童声像把生锈的刀，缓缓剜进心脏。林砚雪浑身血液凝固——左侧容器里的，是十二岁的沈衍，发尾红绳鲜艳如刚染的血，左眼角平滑如镜，正用清澈得近乎空洞的眼神望着她。与记忆中不同的是，他袖口露出齿轮状胎记，边缘还缠着未愈合的绷带，像是被强行刻上去的。
“为什么要偷我的剑穗呀？”少年歪头，容器表面泛起涟漪，映出十四岁的林砚雪躲在焚心池石柱后的画面。她攥着剑穗的手在发抖，剑穗里藏着的不是偷窃证据，而是她刺破指尖、用精血抄录的《剑意调和咒》，墨迹未干便被蚀心殿长老的靴跟碾成血花，“你明明在日志里写过‘最讨厌沈衍的傲慢’……”
“因为我想救你！”林砚雪脱口而出，掌心咒印突然灼烧起来，仿佛当年那脚碾在她心口。画面突然切换：沈衍的剑穗被扔进焚心池的“真相”下，其实藏着她折成纸船的护身符，却被水流冲反，船底的咒文被误读为“诅咒”符号。容器中的少年眼神瞬间空洞，忆丝突然收紧，在他心口织出锁链纹路——与第四章雪璃傀儡崩解时露出的金线纹路完全一致，只是多了道剑伤状的裂痕。
墨无殇的机械义肢轰然落地，震得水池泛起暗红色涟漪——不是水，是悬浮在水中的记忆碎片被惊动了。林砚雪这才发现，苗圃中央漂浮着巨大的水晶棺，棺中少年身着御器宗宗主华服，面容与沈衍分毫不差，左眼角剑伤狰狞，心脏位置插着溯影剑，剑刃上凝结着冰晶状忆丝，每片冰晶里都倒映着不同的星空，像是被冻结的无数个平行时空。
“这是真正的沈衍？”她的声音被水池吸音，显得格外单薄。指尖贴上棺面，却触到一层剑意编织的荆棘屏障，针尖般的剑意刺破皮肤，血珠渗进去的瞬间，棺底碎镜突然亮起——每片镜子里都映着不同场景：有沈衍在蚀心殿挥剑时，眼底闪过的痛苦；有他与墨无殇对坐下棋，棋子却是记忆晶核；最骇人的是——他亲手将苏挽月的紫色晶核植入镜娘眼眶，却在晶核触碰到眼窝的刹那，眼角滑下一滴血泪。
“他是‘容器’与‘钥匙’的双生子。”墨无殇的机械义肢拆开，露出内部的记忆晶核阵列，每个晶核都刻着“沈衍”的不同字迹，有的刚劲如剑，有的颤抖如泣，“七年前，御器宗用忆丝为他编织了‘蚀心殿弟子’的人生，只为让他成为打开织梦会宝库的钥匙。但没想到……他爱上了这具容器的人生。”
地面突然震动，水池中所有容器同时亮起红光。林砚雪这才看清，每个弟子额角的忆丝都连接着同一棵巨型记忆树，树干缠绕着御器宗的齿轮传送带，枝头结满刻着名字的“记忆果实”。当她看到某颗果实上刻着“林砚雪”时，胃部一阵抽搐——果实内部封存着她“亲眼目睹沈衍坠魔”的记忆，而画面里的她穿着蚀心殿祭司华服，正用忆丝编织沈衍的“堕魔场景”。
“苗圃的秘密，藏在图腾柱的铭文里。”墨无殇的义肢指向中央石柱，齿轮转动声中，荧光般的铭文浮现：
以记忆为种，以谎言为土，
用千万个童年，织就千人千面的完美容器，
献给永恒的蚀心殿与御器宗——
当齿轮与幼苗共生，谎言便成为唯一的真相。
落款日期正是沈衍“坠魔”的那天，而签署者的名字被新鲜的忆丝覆盖，只露出“墨”字偏旁，边缘还滴着未凝固的金色汁液。
林砚雪后退半步，撞上水晶棺。溯影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鸣，棺中少年的剑伤处渗出金色忆丝，在空中拼出“镜娘实验室”四个字，每个字都带着灼烧痕迹。与此同时，她掌心咒印与棺中剑穗共鸣，浮现出沈衍的剑意虚影——这次，虚影不再模糊，他身着蚀心殿旧制校服，发尾红绳褪成浅粉，手中握着半块齿轮，齿轮缺口与她袖中溯影剑残片严丝合缝，而齿轮背面，刻着**“砚雪亲启”**的小字。
“摧毁它。”沈衍的声音混着剑鸣与婴儿啼哭，虚影指尖点向水池中央，那里浮出一座祭坛，坛上摆着三具颅骨：御器宗宗主、蚀心殿初代谷主、织梦会创始人，“用你的血，和我的剑意——还有，别相信镜子里的眼泪。”
雪璃的忆魂铃突然在怀中发烫，铃中金线窜出，在水面投出 flickering的灵体残影。她耳后胎记化作千纸鹤形态，张口时却发出苏挽月与真雪璃的双重声音，像是两个灵魂在咽喉处撕扯：
“夜枭是……镜娘的……”
灵体手指向图腾柱，却在触到“御器宗”标志时突然崩解，最后半句话散成金线，飘向水晶棺中少年的剑伤，在伤口处拼出半枚齿轮的形状。
整座苗圃突然剧烈震颤，所有容器开始蜘蛛网状开裂，沉睡的“弟子们”睁开空洞的眼睛，瞳孔是纯黑的忆丝漩涡，额角忆丝化作带倒刺的触手向林砚雪缠来。墨无殇的机械义肢卡住她后腰，将她推向水晶棺，同时自己的记忆核心从胸腔弹出，滚向水池中央的青铜矩阵，核心表面的“墨”字裂痕中，渗出的不是机油，而是鲜红的血液。
“记住，织梦会的入口在……”他的声音被齿轮碾压声吞没，核心碎裂的瞬间，万千忆丝冲天而起，在穹顶拼出蚀心殿初代谷主的面容，而谷主的眼睛，正是镜娘的紫色晶核——不同的是，晶核里倒映着年幼的墨无殇，正将一颗记忆种子埋进苗圃。
林砚雪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溯影剑残片上。当剑意与血液同时渗入水晶棺的刹那，整座苗圃的忆丝突然倒卷成漩涡，所有“弟子”的面容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统一的机械颅骨，齿轮状的脑仁里还转动着未销毁的记忆碎片。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倒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水池表面，倒影的瞳孔里也有金色忆丝在生长。
水池表面的镜面突然分裂成两半，左侧映出林砚雪的脸，右侧映出沈衍的虚影。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长出齿轮状耳饰，而沈衍的倒影从镜中伸出手，掌心咒印与她完全重合。更骇人的是，镜娘的脸在两人倒影重叠处显现，她嘴角裂开，露出与墨无殇相同的晶核义齿，而义齿缝隙间，卡着半片记忆晶核，晶核里是年幼的林砚雪，正被植入掌心的咒印。
“欢迎来到，真正的焚心池底。”镜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水池中所有傀儡同时转身，指向林砚雪，他们的袖口露出相同的齿轮胎记，整齐划一地开口：
“第80号容器，该苏醒了——你的人生，不过是我们织就的第80个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