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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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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斐眼睛无意识地扫过昏暗的小屋,高度不够,房间狭小,家具电器没几样,都是旧旧小小的,客厅和厨房相连,再就是个小卧室,一眼就看完了。
这样的居住条件,接星星却逃也要逃来,计斐抬手揉了揉眉心,按下那点燥意,语气克制:“你一个人住?阿姨呢?还在老家?”
其实他更想直接问:不是说拿了钱远走高飞了吗?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可接星星是只随时会转身逃跑的小鹿,他只能藏起脚步,悄悄靠近。
接星星侧身伛偻着,身上还残留着一点疼痛,跟曾经的很多次相比实在轻微,可他却疼得连声音都发飘。
“她……过世了。”一句话耗尽了他肺里全部的氧气,以致于一说完手指都麻木了。
计斐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他伪装完美的表情不禁出现一丝裂缝,但很快就补上一句:“抱歉,我不知道。”
接星星轻轻摇头,计斐当然不会知道,当年妈妈出事之后需要去更好的医院治疗,他们很快就卖了唯一的房子来到C市,一直到妈妈去世之后他才回去。
不过那时,计斐已经去读大学了。
多亏了计斐曾经陪他一起处理安述的后事,后来他一个人也好好地送走了妈妈。
“那些钱,我写借条,会还给你的。”
计斐没说什么“不用还、算了”的话,反倒立刻点了头:“好。”
他爽快得让接星星惊讶,忍不住抬头看,却见计斐在房子里四下一打量,很快找来一张纸片和笔:“现在写。”
白纸黑字,落笔无悔,计斐拿起纸条扫了一眼,又收进口袋拍了拍。
这个动作让接星星一愣,好像有一瞬时光倒流回了十年前,那时的计斐也有很多这样的小动作,能够轻易地撩拨人心。
没人不喜欢优秀又有趣的计斐。
“我帮你收拾东西,有什么你必须带走的吗?”
计斐收好借条后突然来了句,说得接星星一愣:“什么东西?”
“收拾东西,去我那里住。”计斐却没有丝毫自觉,说得十分自然,就像在说“等会儿会下雨”一样。
接星星嗓音干涩:“为什么……要——”去你那里住?
这太奇怪了,他已经从医院离开了,钱也还了,可计斐追过来,又不由分说地替他还钱,现在还一脸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在医院的这几天计斐还处处避着他,一副完全不想跟他沟通的模样。
计斐聪明又强大,永远走在他的前面,所以他好像永远慢计斐一步,总也摸不清计斐的心思。
在他不解的目光里,计斐扯了扯嘴角:“怕你跑了不认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接星星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攻击性,计斐有情绪,负面的那种。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辩解:“我写了借条,不会跑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计斐忽然用那乌黑的眸子挑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是惯犯,我不信。”
接星星没声音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他没要计斐帮忙,主动从床底下拖出个旧箱子,把出租屋里并不多的个人物品拾掇一番,又趁计斐不注意从床板夹缝里费力地挪出个小盒子藏进了箱子深处。
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收拾完了。
下楼的时候他刚扶着楼梯蹦跶了一级,就被关上门提着箱子的计斐招呼都不打地抱了起来。
吓得他没忍住低叫一声,计斐冷哼:“我们科里没你的床了。”
接星星低下了发烫的脸颊,计斐比以前还不讲道理。
黑色奔驰抵达御景华府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多亏高档小区的一梯一户,才避免了更多人看到他现在的狼狈。
计斐抬手解锁,接星星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进了门,从玄关到客厅的灯被依次打开,一抬头就是倒映着室内景象的大幅落地窗,眺望过去可以看见模糊遥远的车流和游龙似的各色灯光。
他浅浅瞥了一眼,高级公寓格局很好,两室一厅,装潢不是他想象中计斐会喜欢的华丽高调,反而是那种样板间的冷色调,黑白灰铺陈所有他目所能及的区域。
到处都干净整洁,不知道是计斐打扫的还是别人。
“你睡客房。”朝南的方向有两间房,计斐声音响起的同时东边的那间也亮了灯。
接星星连忙跟了过去,他的箱子靠窗放着,计斐正弯腰铺床单,被子搭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沙发后面是一架整齐摆放着的书,桌上还有本反扣着的厚厚的书。
他后知后觉道:这客房大概是计斐的书房。
视线重又回到正仔仔细细掖好每个角的背影上,接星星鼻子一酸,再次见证时光的匆匆,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竟然也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去做一件平常的家务。
接星星呆呆地望着计斐随着手里动作偶尔露出来的一点侧脸以及那平和清俊的眉眼。
于是计斐一回头就跌进一双痴痴的眼睛,脸上伤痕淡去的接星星其实跟当年没什么区别,个子高了一些,褪去婴儿肥的脸更瘦了,五官有种不属于男性的纤弱无害,黑发松散,杏眼圆钝,眼瞳清澈,嘴唇柔软,总是给人好欺负的第一印象。
“发什么愣?”计斐站直了问。
原本靠在门边的接星星猛地挺起腰背摇摇头:“没、没什么。”
计斐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转身抱了被子铺在床上,伸手拍一拍,眼里露出大功告成后的松气。
“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厨房在入门右手边。
接星星跟在计斐背后又走回来时路,被计斐伸手拦住:“伤残人士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不要让已经下班的人再加班。”
接星星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计斐话里的意思,讷讷地没话可说,只好在沙发上坐下。
黑色真皮沙发又大又软,他却拘束得只敢坐一小半,生怕压坏了这一看就很高级的沙发。
计斐从墙上取下围裙系好,打开冰箱挑选食材,神态和语气都很淡定,甚至还和他打商量:“时间不早了,我就简单下个面条吧。”
接星星从沙发后面露出个脑袋,除了点头想不起别的,虽然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目光却无法从计斐身上移开,近乎贪婪地盯着计斐,像是要把这十年没见到的通通补上,又像是现在多看几眼,等见不到了就可以有新的回忆继续熬下去。
幸好计斐家是开放式厨房,接星星看着计斐开火烧水,油烟机呼呼作响,菜刀不紧不慢地起落,升腾的热气里背影若隐若现,那根松松系在白衬衫外面的带子却清楚地勾勒出男人紧实的腰臀,长大成人的身体比少年时更富有魅力,勾得人眼神发直。
接星星的呼吸顷刻间急促起来,脸颊陌生的温度让他第一时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为了平复躁动的心,接星星转移注意地打量起四周的布置,从脚下浅灰色的羊毛地毯到茶几上的医学杂志,再到墙上的大尺寸液晶屏,又到沙发旁花架上的小小绿植……
等等,他飘忽的视线猛地一定,他从小喜欢花花草草,原因无他,父母对他的忽视加上没什么朋友,他大多数时间只能和不会讨厌他的花草们说说心里话。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盆在整个屋子里最有生活气的绿植很眼熟,非常眼熟。
甚至于这个花盆还是他亲手挑选的,奶白色的陶瓷花盆,外面还有凸起的浅黄色星星,售价58元。
对于十年前的接星星,算是非常昂贵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抚了抚盆上稍微黯淡了一些的星星图案,盆里的满天星长得很好,翠绿的嫩叶间洒满洁白的花朵,花型饱满,高贵优雅,像一颗颗钻石点缀其间。
接星星的指尖上移,十分轻柔地碰了碰其中一朵,花朵颤巍巍地晃了晃,很快又站稳了。
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响动,他却和这么些小花玩得不亦乐乎,计斐盛出热腾腾的面条,端到餐桌上,就看见沙发边露出半张俏生生的脸和其上生动的表情,还有不断试探的白嫩手指。
一盆花……有那么好玩么?
“来吃饭了。”计斐摆好两碗面,解下腰间超市买锅送的围裙,崭新的,他平时基本都在医院食堂解决三餐,上完手术实在没什么劲头做饭了,也就简单的煮面最拿手。
听见召唤的接星星先是一抖,悄悄窥了眼已经在餐桌前坐下的计斐,计斐表情如常,一副专心享用美食的姿态,应该是被沙发遮挡了视线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接星星不由松了口气,然后迅速爬起身,按着沙发借了把力,艰难但努力维持稳当地跋涉到了——两米外的餐桌。
椅子已经被拖开到合适的位置,接星星很方便就安置好了伤腿,单手拿起筷子,低下眼睛,轻呼一声:“哇——”
“怎么了?”计斐先他一步坐下但没动筷。
“好丰盛。”接星星并没有夸大其词,计斐口中的简单下面条,其实碗里不仅有根根分明的白面条,还有嫩绿的青菜、几只橘红的大虾、切成薄片的牛肉,甚至还有两颗星星形状的胡萝卜,简直漂亮得让他舍不得吃。
“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