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逆光生长 ...
-
篮球赛当天，体育馆外的热浪裹挟着蝉鸣扑面而来。林深站在入口处，望着场馆内攒动的人头，手心沁出冷汗。陆昭把备用球票塞进他掌心时，指腹不经意擦过他手腕的旧疤，这个细微的触碰让他浑身一颤。
"坐在球员家属区。"陆昭扯了扯湿透的训练服领口，锁骨下方的烫伤疤痕若隐若现，"要是觉得难受就走，不用硬撑。"他转身要走时，林深鬼使神差地抓住他衣角："你...小心点。"
陆昭挑眉回头，嘴角勾起一抹痞笑："放心，我可是要拿MVP的人。"他转身融入更衣室的瞬间，林深看见他后颈贴着透气胶布——那里有道新鲜的擦伤，想必是昨天摩托车飙车时留下的。
观众席的欢呼声突然炸开，林深被人群推着往前走。球员家属区就在记分牌下方，前排坐着几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正举着写有"陆昭"字样的灯牌窃窃私语。林深攥紧球票坐下，金属座椅烫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恐惧也一并蒸发。
沈野是第一个发现他的。热身时这个银发少年突然越过人群，戴着护腕的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小美人真给面子！"他掏出根草莓味棒棒糖塞进林深手里，"拿着，等会儿给哥喊加油！"不等林深拒绝，就被队友拽回了球场。
哨声响起时，林深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陆昭穿着印有11号的白色球衣登场，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在阳光下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当他精准命中第一个三分球时，全场沸腾，林深却注意到他落地时微微踉跄了一下——那只曾经骨折过的左脚，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比分咬得很紧。陆昭的球衣已经完全湿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锁骨处的疤痕上。林深看着他一次次突破防守，一次次摔倒又爬起，忽然想起昨天在废弃游乐场，那个说要"看着仇人下地狱"的少年。原来他的倔强，都藏在永不言弃的奔跑里。
第三节时，对方球员的肘部狠狠撞在陆昭肋骨上。林深几乎是本能地站起来，却见陆昭撑着膝盖喘了两秒，又立刻投入防守。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而他注意到记分牌下方，一个戴着珍珠耳钉的贵妇正用望远镜冷冷观望——那是陆昭的继母。
沈野突破时被绊倒，膝盖擦破大片皮肤。林深攥着医药箱冲到场边的瞬间，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沈野却笑着冲他眨眼："小美人果然心疼我。"他接过碘伏棉签时，指尖残留的巧克力香气混着血腥味，让林深想起那个雨夜。
比赛最后十秒，比分持平。陆昭持球推进，灯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林深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腔。当篮球划破空气坠入篮筐的瞬间，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陆昭被队友扑倒在地，他仰头大笑的样子，像极了昨天在摩天轮下说"要好好活着"的少年。
庆功宴设在体育馆后的露天草坪。林深躲在阴影里，看着陆昭被队友簇拥着灌香槟。沈野突然举着蛋糕冲过来，奶油糊了他半张脸："快来！陆昭说要切第一块给家属！"不等他拒绝，就被拽进了人群。
聚光灯打在脸上的瞬间，林深本能地瑟缩。陆昭递来的蛋糕上插着根歪歪扭扭的蜡烛，融化的蜡油滴在奶油上，像极了他曾经自残时滴落的血珠。"许个愿吧。"陆昭的声音混着香槟气泡，带着微醺的温柔。
林深盯着跳跃的烛光，恍惚间回到七岁那年。母亲在精神病院里偷偷给他过生日，用月饼代替蛋糕，在窗台上插了根火柴。"等你长大了，要替妈妈看看外面的世界。"母亲的声音与此刻的欢呼声重叠，让他眼眶发烫。
"喂，发什么呆！"沈野突然伸手抹了把他鼻尖的奶油，"再不吃就被陆昭独吞了！"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林深下意识看向陆昭，却发现对方正盯着他嘴角的奶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夜风裹着烧烤香拂过，林深第一次觉得人群的喧闹不再刺耳。他小口咬着蛋糕，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远处传来的吉他声，竟有了几分烟火气。当沈野起哄要他唱歌时，他鬼使神差地哼起了童年的童谣，沙哑的嗓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
散场时，陆昭骑着机车送他回家。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林深望着前方少年湿透的后背，突然开口："你今天...很耀眼。"陆昭的笑声混着引擎轰鸣传来："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弟弟。"这句话让林深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发烫，他悄悄伸手，指尖离对方衣角只差半寸。
公寓楼下，陆昭递来冰镇汽水。路灯下，他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汗珠。"明天带你去看海。"他拧开瓶盖，气泡声清脆悦耳，"听说对着海浪喊出秘密，它会帮你藏一辈子。"
林深仰头灌下汽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最后一丝紧张。他望着陆昭身后斑驳的树影，突然想起主治医师说的话："想要痊愈，就要重新感受真实的温度。"而此刻，掌心的汽水瓶、耳畔的蝉鸣、眼前少年带着汗味的笑，都在提醒他，自己正在一点点找回失去的生命力。
深夜，林深被手机震动惊醒。是沈野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偷拍的照片——庆功宴上，陆昭仰头灌香槟时，目光却落在低头吃蛋糕的他身上，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床头柜上的药盒上，铝箔板的反光不再冰冷，反而像海面上闪烁的星光。
第二天清晨，林深主动打开了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照亮墙上那张被他揉皱又抚平的篮球赛门票。浴室镜面上，贱萌柴犬贴纸的嘴角仿佛又上扬了几分，倒映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光亮。当陆昭的机车轰鸣声响起时，他抓起外套冲出门，钥匙串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是在迎接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