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保险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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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认证被拒的消息像炸弹一样在周一早晨的会议上爆开。
"这不可能！"顾竹南拍案而起，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我们每一项指标都达标了，怎么会被拒？"
环保部门的负责人擦着汗，"认证机构说我们的水循环系统数据有问题，但明明上周他们还..."
"哪家机构做的评估？"江辰叙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绿环认证，是...是董事会推荐的那家。"
江辰叙的表情瞬间阴沉。顾竹南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收紧，指节泛白。"会议暂停。"他突然起身，"顾建筑师，请跟我来一下。"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江辰叙就扯松了领带，呼吸明显加重。"绿环是我父亲控股的公司。"
顾竹南立刻明白了。"他故意卡我们？为什么？"
江辰叙走到窗前，背对着顾竹南，肩膀线条紧绷。"上周董事会后，他明确反对继续在这个项目上投入。认为环保标准过高会压缩利润空间。"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顾竹南从未见过的怒火，"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
"所以现在怎么办？"顾竹南走近几步，"重新认证至少需要一个月，开幕日期已经定了。"
江辰叙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张岩，立刻安排车，我要去见董事长。还有，联系欧洲环保认证中心，准备全套材料申请他们的认证。"
挂断电话，他的目光落在顾竹南身上，"一起去？"
顾竹南挑眉，"你要带我去见你父亲？"
"让他看看，他试图否定的设计背后站着什么样的人。"江辰叙的语气中有一种决绝，仿佛即将奔赴战场。
江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位于城市另一端的标志性大厦顶层。电梯上升的过程中，顾竹南能感觉到江辰叙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你父亲...知道我们的关系吗？"顾竹南忍不住问。
江辰叙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他只知道我们是竞争对手。"电梯叮的一声停下，"准备好见见老江总了吗？"
江震的办公室比江辰叙的还要大一倍，装修风格却出奇地简朴，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老人站在落地窗前，身姿笔挺，灰白的鬓角与锐利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
"带外人来见我？"江震甚至没有转身，"看来事情很严重啊。"
"绿环的认证为什么被拒？"江辰叙开门见山。
江震这才缓缓转身，目光先落在顾竹南身上，审视了几秒，然后移向儿子。"商业决策而已。那个标准太理想化了，不适合国内市场。"
"那为什么不直接在董事会上提出？要背后做手脚？"
"做手脚？"江震冷笑，"我只是为公司利益考虑。倒是你，"他锐利的目光扫向顾竹南，"越来越感情用事。为了一个设计师，值得吗？"
顾竹南感到一阵不适，仿佛自己成了某种交易的筹码。
"顾建筑师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江辰叙的声音异常坚定，"他的设计不仅符合而且超越了行业标准。如果您质疑专业判断，大可以召开听证会。"
"专家？"江震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他三年前在苏州的项目就出过结构问题，差点引发安全事故。"
顾竹南浑身一僵。那个项目确实是他职业生涯的污点——当时合作方擅自更改材料，导致一处阳台承重不足。尽管责任不在他，但作为主设计师，他承担了大部分舆论压力。
"那件事调查报告很清楚，是施工方违规操作。"江辰叙立即反驳，"而且顾竹南主动承担了全部改造费用。"
顾竹南惊讶地看向江辰叙。这件事的细节从未公开，他是怎么知道的？
江震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调查得很清楚啊。"他放下文件，突然转向顾竹南，"顾先生，你知道我儿子为什么对你这么关注吗？"
"父亲！"江辰叙厉声打断。
顾竹南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绷紧，随时可能断裂。
江震却笑了，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年轻人总是把商业和个人情感混为一谈。"他走向江辰叙，"我给你三天时间重新考虑。如果坚持现在的方案，董事会将重新评估你的职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顾竹南看到江辰叙的下颌线绷紧，但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不需要三天。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我会坚持原方案，并申请欧洲认证。如果董事会不满意，我随时准备辞职。"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江震的脸色变得铁青，顾竹南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
"很好，"江震最终打破沉默，"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学你母亲。感情用事，不顾大局。"
江辰叙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拳头击中。"不要提母亲。"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令人心惊的力量。
顾竹南第一次看到江辰叙这样——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翻滚着熔岩。他不知道江辰叙母亲的事，只知道她早逝，是家族禁忌话题。
最终，江辰叙转身走向门口，"我们走，顾竹南。"
离开大厦时，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坐进车里，江辰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指微微发抖。顾竹南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没事吧？"
江辰叙没有抽回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没事。"他低声说，"只是...很久没和他正面冲突了。"
顾竹南突然意识到，这场争执远不止关于项目认证，而是江辰叙对父亲长期控制的第一次真正反抗。而他，顾竹南，成了这场反抗的导火索。
"欧洲认证需要多久？"他轻声问。
"最快两周。我已经让团队准备材料了。"江辰叙终于转头看他，眼中恢复了清明，"抱歉把你卷进来。"
顾竹南摇头，"我该谢谢你。不是每个开发商都愿意为设计师对抗董事会。"
江辰叙的唇角微微上扬，"也不是每个设计师都值得我这么做。"
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稠密起来。顾竹南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能被听见。他应该收回手的，却莫名地多停留了几秒，直到江辰叙轻轻翻转手腕，与他掌心相贴。
"回公司？"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
"嗯，回公司。"江辰叙的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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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如同打仗。欧洲认证标准比国内严格得多，团队不得不重新检测每一项材料、每一处设计细节。顾竹南几乎住在了工地，亲自监督每一个可能出问题的环节。
周四深夜，顾竹南在临时办公室核对最后一批数据。整层楼空无一人，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正准备休息，突然听到一阵钢琴声。
旋律很轻，却清晰可辨——是德彪西的《月光》，他童年时最爱的曲子。声音似乎来自楼上的高管休息区，那里有一间小型琴房。
顾竹南循着琴声上楼，推开虚掩的琴房门。江辰叙背对着门坐在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动。他没穿外套，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银色的轮廓。
顾竹南屏住呼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辰叙——毫无防备，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更让他震惊的是这首曲子本身。十二岁那年，他曾在学校的音乐会上弹过这首《月光》，那是他和江辰叙第一次同台竞技。当时江辰叙表演的是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技巧上碾压了他，但评委们都说顾竹南的演奏更有"情感"。
江辰叙怎么会记得这首曲子？又为什么在深夜独自弹奏？
琴声戛然而止。江辰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身。看到门口的顾竹南，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还没走？"
"数据还没核对完。"顾竹南走进琴房，"不知道你会弹琴。"
"小时候学过。"江辰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轻抚，"很久不练了。"
"弹得很好。"顾竹南站到钢琴旁，"为什么是这首？"
江辰叙的目光落在琴键上，"喜欢它的旋律。"他避开了顾竹南的视线，"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同台比赛吗？你弹的就是这首。"
顾竹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记得。"当时你赢了。"
"技术上而已。"江辰叙轻声说，"评委说得对，你的演奏更有灵魂。"他抬起头，月光在眼中流转，"你总是...比我更自由。"
这句话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顾竹南不知如何回应。两人沉默地对视，琴房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认证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江辰叙最终打破沉默，回到了安全话题。
"差不多了。欧洲那边回复很快，应该没问题。"顾竹南靠在钢琴上，"说起来，你怎么对我那个苏州项目那么了解？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改造费用的具体数字了。"
江辰叙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方，"我...关注行业动态。"
"行业动态不会报道那些细节。"顾竹南追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琴房里安静得可怕。江辰叙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他神色变得严肃，"工地出了点状况，我得马上过去。"
顾竹南知道他在逃避问题，但眼下工作优先。"我和你一起去。"
工地的问题不大——一批新到的环保砖规格有误，但及时发现没有造成损失。处理完已是凌晨三点，两人站在尚未完工的社区广场上，疲惫却满足。
"再有一周就能完成所有检测了。"顾竹南仰头看着星空，"欧洲那边的审核员什么时候到？"
"下周二。"江辰叙站到他身边，"紧张吗？"
"有点。"顾竹南难得坦诚，"如果这次再出问题..."
"不会的。"江辰叙的语气坚定，"你的设计无懈可击。"
夜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清爽。顾竹南侧头看向江辰叙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双总是藏着太多秘密的眼睛。他突然很想问：为什么关注我这么多年？为什么记得我弹过的曲子？为什么为我对抗父亲？
但最终，他只是说："谢谢。"
江辰叙转头看他，目光深邃，"为什么谢我？"
"为了一切。"顾竹南轻声说，"为这个项目，为欧洲认证，为...记得我弹的《月光》。"
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缩短，近到顾竹南能数清江辰叙的睫毛。月光下，江辰叙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是冰封已久的湖面终于出现裂痕。
"顾竹南，我..."江辰叙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就在这时，顾竹南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两人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是林妍的电话——事务所一个紧急项目出了问题，需要他立刻处理。
"我得走了。"顾竹南挂断电话，不敢再看江辰叙的眼睛，"明天...明天见。"
回到家的顾竹南彻夜难眠。他躺在床上，眼前全是江辰叙弹琴时的背影，和月光下那双几乎要诉说什么的眼睛。半梦半醒间，他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里他回到十二岁，在音乐比赛后台，少年江辰叙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弹得真好"。当他抬头时，少年的脸却变成了现在的江辰叙，正俯身向他靠近...
顾竹南猛地惊醒，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辰叙发来的邮件——欧洲认证的最终材料清单。他点开附件，发现每一页的页脚都藏着一个微小的手绘表情：有的是一杯咖啡，有的是一个笑脸，最后一页甚至画了一弯小小的月亮。
顾竹南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他想起昨晚江辰叙未说完的话，和那个几乎要发生什么的瞬间。如果电话没有响起，他会说什么？他们会...做什么？
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方许久，顾竹南最终只回了一个简单的"收到，谢谢"。但他在签名前加了一个小小的音符符号，就像他们少年时在琴谱上做过的标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保险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