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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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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止沉默着，茶色的双眸映着全息界面里残破的画面。
Alan的机械滚轮滚过颜色单调的地板，细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你可能需要一杯温水。”Alan的机械手臂拿着玻璃杯，澄清的水面在杯中轻轻晃动。
吴止接过水杯，将水杯在手里转动几下，问道：“Alan，你想拥有人的感情么？”
Alan漆黑的机器脸静默许久，吴止抬眼，眼底带着未知名的情绪：“你想拥有么？”
漆黑的屏幕显出一段波形线条：“作为人工智能的我，没有‘想’这个思维模式，如果人类感情能够提升我的算力，促进我下一步更新迭代的话，我应该是‘想’。”
“你真不是个聪明的机器人。”吴止笑了笑，喝了口玻璃杯的水。
Alan问道：“为什么？”
“人的感情是软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巴不得完全切割掉，你却想拥有，你就不怕成个多愁善感的AI？”
“在没有可供分析的数据库，一切都是未知数。”
吴止耸耸肩，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吴止放下水杯，看了眼墙壁上的电子表，九点整。
这会儿那个人应该醒了吧。吴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电磁ID给乔锐发了一条信息。
黑鸦：嗨，收到老林发的资料包了么？
吴止等了一分钟，聊天窗口里，乔锐方形头像一直是暗淡的灰色，一般来说，如果对方正在阅读消息，头像窗口会点亮并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如果对方的大脑正在想输入信息，头像窗口会被淡黄色的圆圈所包裹。
十分钟过去了，期间乔锐的头像亮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下去。已经等得无聊，用电磁ID链接公共信息网，刷了好几条无营养资讯的吴止彻底等烦了，正欲起身去工作室时，气泡音截断吴止的动作。
Ray：嗯
吴止：？？？
一个字的事用想这么久才回？！
吴止看了眼自己长时间停留的聊天界面，决定懒得跟乔锐计较。
黑鸦：今天有空？当面聊聊？
Ray：我在昨天酒吧。
黑鸦：成，我过来。
Ray：213
吴止愣了一下，过后才反应过来乔锐说的是酒吧二楼的包厢号，这大哥多想个字是烧脑？
默默腹诽的吴止走到工作室，又是从一团乱麻的桌面上一阵收刮，找出一个改良过的无线耳机，机身呈椭圆形，直径只有2、3毫米，上面附着着超微型贴片，用于吸附耳甲腔。
“在外面，你就通过这个跟我说话。”吴止朝着机器人，指了下手中的耳机，接着将耳机带在耳内，“以后你跟乔锐接触，别显得太智能，说话再人机一点。”
一般来说，手段了得的黑客都有能力制作一个专属AI，但AI的算力极其有限，只能进行简单的数据收集、排列和整理，还有简单的对话。
“好的，先生。”Alan的电子合成音转化成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嗓音，咬字更是字正腔圆，一听就很有人机感。
吴止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二十分钟，吴止到达地下酒吧，跟前台的工作人员简单交涉两句，工作人员给了他一张刻着黄色数字，通体黑色的硬卡，随后将他带到一个楼梯间，示意吴止进去。
楼梯间的门一开一合，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楼梯间笼罩在淡蓝色的光晕之中，灯光从两侧蜂窝状的铁皮墙泛出，每层阶梯嵌着靛蓝色灯带。
吴止自下往上走完阶梯，推开门。浓烈的香气灌入嗅觉，吴止忍不住抬手虚掩着鼻子。
吴止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在蓝紫交错的昏暗灯光下，找到乔锐所说的房门号，刷卡，开门。
一股冷气从房间里跑出，穿着休闲短T的吴止打了个寒颤，鼻息间隐隐闻到血锈味。
吴止有种错觉，自个是不是误闯了哪个冷血动物的阴湿巢穴，但房间里正半裸着的男人躯体告诉他，他来的的的确确是人窝。
屋内空间宽敞，里侧还有个内门，一主两幅的大型皮质沙发紧靠墙壁，沙发前摆放着通体亮着暖黄光的LED方形茶几。乔锐侧身而站的位置不偏不倚，柔和光线正正好映在流畅的肌肉线条上，分成明暗两种光影，既满足了吴止的探究欲，又将另一半身躯隐入阴影。
一条银链挂在乔锐的脖子上，上面坠着个方形银牌。吴止的目光在银牌上停留一秒，随后移开。
吴止吹了声口哨，赞美道：“Ray，身材真不错。”
晦暗光线下，乔锐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是沉默地拿起洛克杯，仰头，饮下。
吴止扫了眼台面，一个酒瓶一个酒杯，显然乔锐没有跟他喝酒的打算，吴止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随即侧身，找到门侧的智能按钮，按下服务键。
甜美的声线从扩音处传出：“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拿个酒杯，谢谢。”吴止自然地说道。
“好的稍等。”
乔锐用余光看了眼吴止，吴止面带微笑地走进房间，俯身坐下，左腿悠然地搭在右膝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乔锐：“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多个即将合作的搭档不好么？”
吴止故意将尾音说得含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乔锐。
乔锐侧过脸，也看着吴止，琥珀棕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情绪色彩。
最终，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乔锐放下酒杯，走到门前，开门。
穿着黑色西装，扎着低丸子的女孩眼睛一亮，扬起甜甜的笑容：“您好，您需要的杯子。”
乔锐接过，退后一步，利索地将一张本来笑容甜美逐渐变得错愕的脸关在门外。
门外的女孩瞬间拉下嘴角，我靠！长得帅了不起啊！女孩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吴止微微眯起眼，忍不住吐槽一句：“你一点都不绅士。”
连犯罪现场也是，搞得一点美感都没有……不过都是犯罪现场了，为什么还要美感啊……
乔锐一如既往的沉默，走近沙发，将杯子放下，坐在沙发一侧，吴止瞄了一下两人之间还能再塞上三个成年人的距离。
吴止嗤笑出声，乔锐偏过头，终于开了尊口：“怎么？”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十几个小时不见，你被谁毒哑了。”吴止朝着乔锐的方向挪近，现在两个人之间还能塞两个成年人。
乔锐身体往后靠，伸手捏了捏眉心：“凌晨处理了一些事。”
吴止微微侧头，看着略显疲态的男人，余光扫见搭在沙发角落处的黑色T恤，以及一支针型塑料管。
吴止瞳孔微缩，经过生化增强的虹膜组织即便在昏暗的灯光条件下，依旧能清晰地捕获信息——T恤有一大片液体干涸后而凝结的印子，管身写着情绪舒缓剂。
液体明显是血迹干涸的样子，但从乔锐的外表看，血应该不是他的，这管药剂一般是个人情绪极度不稳甚至失控的情况下才会使用……
吴止略微起身，给两人的杯子都倒上些酒，接着一杯递给乔锐，一杯自己拿着：“一个人喝酒喝得是闷酒，有人陪的酒才是解闷酒。”
乔锐接过吴止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熟悉的焦糖肉桂香充斥着口腔。
“昨晚我绑了一个人去一个地下诊所，那有个折磨人的新法子，意识审讯。”乔锐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着。
吴止思忖片刻，猜测道：“是不是用什么仪器连接大脑，然后制造以真乱假的梦境？”
“差不多，那个人身体连上各种神经增强感应线，然后进入由电脑算法编辑的虚拟幻境，就像你说的梦境，只要维持他的身体机能，在那里人可以痛苦地死亡成千上万次。”乔锐拿起酒杯，仰头饮下，出神地看着空掉的玻璃杯，仿佛自言自语道，“加强过的神经痛觉，让他身体在剧烈抖动，实时监控器里，他一直在跪地求饶，像狗一样……”
乔锐扯着嘴角，发出嘲弄般的气音。这是吴止第一次从乔锐脸部上看到其他表情，但莫名的，吴止被那短促的气音弄得脊背发冷。
吴止大概知道为什么乔锐会注射情绪舒缓剂，听了乔锐的描述，他也想来上一支。
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切肤之痛，死掉，然后复活，再死掉。
“我给了他一枪，但客户不高兴，找我麻烦。”乔锐顿了顿，“有些时候暴力比钱还管用。”
吴止算是知道血迹是打哪来的，但乔锐这个行为放在赏金猎人的行当里多少有点不合适啊……哪有打手反过来把客户收拾一顿的道理……
“你有没有考虑后果？比如你狂殴自个金主的行为……”吴止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
乔锐沉默，隔了好一会儿，唇形微张，淡漠低沉的声音像在低语：“谁在乎。”
你牛，不愧是当过“政府狗”又把狗盘子掀了的人，吴止在心里给乔锐竖起大拇指。
房间过低的温度让吴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也没想的，吴止将杯中酒液喝下一半。
辛辣的酒水在喉咙间蔓延开来，一团烈火顺着咽喉汹涌地滚向食道，吴止周身泛起热意，视觉里都带了点朦胧感。
操！我好像忘了自己很少喝酒来着，要喝都是喝低度数的黑啤，该死，忘了这个家伙喜欢喝烈酒！！不过我不是换了身体么，这身体抗酒精能力这么差的？！
吴止这次是彻底栽在对身体的了解上，酒精上头的速度让他有点飘飘然。
乔锐察觉出吴止不对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了？”
大哥你看不出来啊！我酒精上头了啊！你喝酒喝成熟练工都忘记醉酒反应？！
“你的生理体征有些异常，血液酒精浓度处于平衡失调的零界点，身体体温正在攀升。身体需要五分钟的时间代谢酒精。”Alan的男性机械音通过耳机传入吴止的耳朵。
乔锐全身经过身体强化，听觉比常人灵敏十几倍，再加上吴止有意让乔锐知道Alan的存在，耳机并未安装防窃听功能，因此，乔锐从微弱的电流声中清晰地听到Alan的话。
“耳机里是你的人工智能？”
吴止捂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迟钝的大脑反应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陌生的机械男音是谁，又过了几秒才开口回答乔锐的问题：“对，它叫小A。”
乔锐略微低头，像是在思考，而后起身，“你暂时休息会儿。”说罢，朝房间的内门走去。
昏沉感将吴止的大脑敏感度降到极低，时间流逝感没有那么真切，隐隐间，他能听到流动的水声，之前久久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味渐渐消散。
Alan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人进来了。”
一名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刷卡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方盘，上面有一杯椰汁和湿毛巾。
侍者目不斜视，将东西放在桌上，再微微欠身退出房间。吴止听到响动，将视线聚焦在桌面上，眉毛扬起，心中有些诧异。
这人怎么跟个两面人似的，迟钝的时候跟个瞎眼狼似的，细心的时候还挺周到……
吴止眼神一侧，看到那件带血的黑衬衫，瞬间想起乔锐一个不乐意，反手干金主的劲，瞬间把因为酒精作用，而在心里腾升的缱绻之思统统赶出大脑。
几分钟后，带着湿气的乔锐从内门走出，浅灰的修身T恤很好地包裹着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乔锐肩上披了一条毛巾，毛茬似的头发尖湿漉漉的，未干的水流顺着颈脖流入衣物与身体缝隙处。
这让本来意识有点飘忽的吴止看见后，不由地直起身，拿起桌上的椰子水大口喝了起来。
Alan声音再次响起：“你身体的酒精浓度已经下降到正常值，但肾上腺素有上升的趋势。”
吴止拿着湿毛巾盖住自己的脸，状若无事地说：“你不懂，这是酒后的回光返照。”
Alan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吴止平复好心情，放下毛巾，看向乔锐：“闲聊这么多，该说点正事了。”
“嗯。”乔锐边拿着毛巾擦微湿的发茬，边走过来，而后坐在沙发上。
吴止瞄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好，两个人的间距。
融化冰山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死皮赖脸地，一点点地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