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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裴铮将平板电脑推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是从林国栋加密硬盘中恢复的本地数据——一个名为“深渊回声工作记录”的加密文件夹被破解后的内容。

      第一页是登录“Λ”论坛的本地自动保存密码和用户标识符,清楚地写着“深渊回声”这个ID。

      “这个账号,你熟悉吗?”

      林国栋看了一眼,笑了:“裴队长,这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但这个账号的登录IP,”裴铮调出下一页数据,“多次定位在你的公寓。而且——”他点击播放硬盘里的音频,“这是三周前上传的,声纹比对与你的声音相似度94%。”

      音频里,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在引导:“想象你站在深渊边缘……水流在你脚下……每一步都更接近真正的自由……”

      林国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调整坐姿,双手交握。

      “声纹比对?我不太懂技术。”他语气依旧平稳,“但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很多。至于IP地址……我的无线网络可能被邻居盗用了?我不太设置密码,觉得麻烦。”

      裴铮换了个方向。

      “李秀云女士昨天和我们谈了很久。”他缓缓说,“她提到了一些事。比如……‘椅子’。”

      林国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

      “她说案发当晚,有人让她坐在水库边的一把椅子上,‘见证’林朗的最后时刻。”裴铮盯着他,“你知道这件事吗?”

      “秀云她……”林国栋露出苦涩的表情,“她这些年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朗朗出事,她受刺激太大,可能产生了幻觉。她一直觉得……是我对不起这个家。”

      他将李秀云的指控归因为“精神问题”。

      “但她描述得很具体。”裴铮说,“包括那把折叠椅的品牌——‘轻旅者’,蓝色帆布面,铝合金腿。我们查了,你上个月买过一模一样的椅子。”

      林国栋沉默了整整十秒。

      然后他笑了,是一种无奈又包容的笑:“裴队长,我买那把椅子,是因为我想去露营。但后来工作忙,就没去成。这能说明什么?难道所有买过那把椅子的人,都是嫌疑人?”

      他开始用逻辑诡辩。

      “那这个呢?”裴铮推出最后一张照片——是从林国栋公寓搜出的笔记本内页。上面手写着:

      “第7号实验:水与见证。目标:林朗。见证者:李秀云。预期效果:彻底解脱与净化。”

      日期是案发前一周。

      审讯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林国栋盯着那张照片,脸上的平静开始瓦解。嘴角轻微抽搐,呼吸变重,交握的双手指节发白。

      “这是……这是我的研究笔记。”他的声音发干,“我是一名心理学研究者,我在记录一些……社会现象观察。”

      “观察需要写‘目标:林朗’?”裴铮声音冰冷,“需要写‘彻底解脱与净化’?”

      “那是我……我在模拟一种极端情境!”林国栋的声音提高,“我在研究自杀者的心理轨迹!这是学术!”

      “所以你在儿子死前一周,就‘模拟’出了他会去水库,会溺亡,而且李秀云会在场‘见证’?”裴铮身体前倾,“林国栋,这不是模拟。这是计划。”

      林国栋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这是污蔑!我要见我的律师!”

      “坐下。”

      裴铮的声音不高,但充满压迫感。

      林国栋站着,胸口起伏。几秒钟后,他慢慢坐下,背微微弓着,眼神游移。

      观察室。

      陈恪按下通讯键:“裴队,可以问‘论坛等级’问题了。”

      ————

      审讯室内,裴铮接到提示,语气忽然缓和。

      “林国栋,虽然‘Λ’论坛崩塌了,但我知道规矩。”他靠在椅背上,“要成为‘深渊回声’那个级别的管理员,需要完成三次‘真实引导’,对吧?”

      林国栋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们尝试恢复了论坛的服务器备份。”裴铮说,“‘深渊回声’的晋升记录显示:第一次引导是在两年前,目标‘青鸟’,跳楼自杀;第二次是一年前,目标‘孤舟’,烧炭;第三次……”他停顿,“就是林朗。”

      林国栋的嘴唇开始发抖。

      “前两个案例,警方都定性为自杀。”裴铮说,“但如果我们现在重新调查,仔细查查那两个死者的社会关系、网络记录,尤其是他们死前接触过的‘心理导师’,你觉得会发现什么?”

      这是致命一击。

      林国栋低着头,肩膀剧烈颤抖。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温和的学者,而是一种空洞的、近乎狂热的平静。

      “你不懂。”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他们不是死了,是升华了。青鸟摆脱了□□的束缚,孤舟融入了永恒的能量,而朗朗……”他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微笑,“他选择了最纯净的方式,回归本源。水是最古老的媒介,能洗去所有污浊。”

      裴铮看着眼前的人,意识到陈恪说得对——这是一个建立了自己一套完整扭曲哲学的信徒。

      “那你为什么要让李秀云看着?”

      “因为她需要理解。”林国栋的眼睛发亮,“她一直把朗朗当成她的附属品,她的负担。她必须亲眼看到,朗朗是如何勇敢地走向自由的。这是她最后的……教育。”

      审讯室陷入死寂。

      隔壁观察室,于肆年深吸一口气:“他彻底进入了导师角色。”

      陈恪点头:“但他的逻辑有漏洞——他提到‘三次引导’是为了晋升。这说明他做这些事,除了扭曲的信仰,还有个人目的。”

      他按下通讯键:“裴队,可以问‘财务记录’了。”

      审讯室内,裴铮接到提示,语气忽然缓和。

      “林国栋,你硬盘里还有个文件夹,叫‘项目收支’。”他调出另一份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比特币的接收和转账记录。”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清晰的流水:

      ·2032年4月:接收地址A转入15 BTC(来自“青鸟感恩馈赠”)

      ·2032年11月:接收地址D转入22 BTC(来自“孤舟奉献”)

      ·2033年9月:接收地址B转入18 BTC(备注:“朗朗”)

      “所有比特币汇总后,兑换并转入你个人银行账户60万元人民币——正好是你上个月还清债务的金额。还需要解释一下吗?”裴铮看着脸色发白的林国栋。

      林国栋的嘴唇开始发抖。

      “更讽刺的是,”裴铮向前推出一张纸,“这是我们申请调取的你前年的银行流水。在收到那60万汇款前,你的账户余额长期不足五千元,且有多笔贷款逾期记录。”

      他抬起头,目光如刃:

      “所以你不是在帮助别人升华,你是在经营一门生意。一门利用他人绝望、贩卖死亡幻觉、从中牟利的生意。林朗是你儿子,所以这笔‘生意’你做得特别用心——连剧本都写得更加完整,有受害者,有被迫的见证者,有哲学包装。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在信徒眼里更像‘神’,以便收取更多的‘感恩费’,对吗?”

      林国栋张了张嘴,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因为裴铮说的,正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事实——那些崇高的哲学外衣下,包裹着最原始的贪婪和虚荣。

      “我……”他的声音嘶哑,“我爱朗朗……我是为了他好……”

      “你爱他,所以把他编入你‘事业’里的一部分?”裴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爱他,所以让他妈妈坐在那里,看着他淹死?你爱他,所以把他的死亡当成你财务危机的解决方案?林国栋,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和你那套能让你同时扮演‘哲学家’和‘救世主’的扭曲游戏。”

      林国栋彻底崩溃了。他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发出一种介于哭泣和嘶吼之间的声音。

      但这不是悔恨的眼泪。

      是信仰崩塌的愤怒。

      ————

      审讯结束时,林国栋被带出房间。他低着头,脚步虚浮,嘴里喃喃念叨:“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

      裴铮走出审讯室,揉了揉太阳穴。

      陈恪和于肆年从观察室出来。

      “他最后那段反应,”于肆年说,“像是一个精心构建的自我认知系统被强行拆毁后的应激状态。”

      陈恪点头:“他会继续活在自己那套逻辑里,哪怕在监狱里。”

      裴铮看向陈恪:“陈教授,李秀云那边,后续的心理干预就拜托你了。”

      “我会的。”陈恪说,“她需要很长时间。”

      ————

      三人并肩走出大楼。

      午后的阳光洒进来,在地面上投出一片明亮的光区,驱散了审讯室带来的阴郁感。

      “这次能这么快锁定林国栋,您和李女士的那场谈话是关键。”裴铮坦言,语气诚恳,“局里上下,都很感谢您。”

      “是她自己最终选择了说出真相。”陈恪微微摇头,声音很平和,“我做的,不过是引导。很多时候,人心里的障碍,比外部的困难更难逾越。”

      走到门口,陈恪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二人。阳光落在他肩头,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审讯室里的锐利,多了些儒雅。

      “就送到这儿吧。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案子还没完全结束,文书和后续工作少不了。”他看向裴铮,“裴队,团队带得很好。小年在你这里,我放心。”

      裴铮郑重道:“您过奖。”

      陈恪最后拍了拍于肆年的肩膀,力道温和而扎实。“有空常来家里坐坐,你姨总念叨你,说你好久没去吃饭了。过两天来尝尝她新学的淮扬菜。”

      “一定。”于肆年应道,“代我向江阿姨问好。”

      陈恪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上了路边停靠的车。

      裴铮和于肆年站在原地,目送车子驶离市局大院,拐过街角,消失在车流里。

      “你和陈教授关系好像很好。”裴铮微微侧头,没有直视于肆年。

      “他是我家人。”

      于肆年笑了笑,重新迈开步子,声音柔和,补充道:“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之一。我父母走后,他看着我长大的。”

      裴铮并肩走在他身侧,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

      空气里浮动着尘埃,在斜射的光柱中缓缓旋转,一切色彩都饱和而宁静,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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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家好! 首先,感谢您打开这个故事,并进入这个人性与理论的世界。 其次,很抱歉作者非专业,书中所有毒品成分、作用机制等科学描述,以及刑侦知识均为服务剧情的虚构设定,并非严谨科学事实。 所以,恳请大家忽略细节硬伤,专注于故事本身。 感谢理解!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