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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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案后的办公室有种特殊的松弛感。键盘声稀疏了，打印机也歇了，连空气里那股绷着的劲儿都散了。阳光懒洋洋地摊在地上，灰尘在光柱里打着旋儿。
汪锐瘫在椅子上，脚刚架在桌沿，就被裴铮瞪了一眼又讪讪放下，长叹一声：“可算能喘口气了！兄弟们，晚上必须整一顿啊！再吃盒饭我要变木乃伊了！”
张奇峰正泡茶，闻言笑骂：“就你事儿多。裴队请客啊？”
“去你的，”裴铮头也不抬地整理最后几页报告，“每次结案都来这套，烧烤摊老板都快认识你们了。”
“那不一样！”汪锐来劲儿了，掰着手指数，“上次是庆功，上上次是压惊，这次……”
他卡壳两秒，“这次是……是欢迎于博士正式融入集体！”
正站在物证柜前的于肆年手上动作顿了顿。他刚把林国栋那封进证物袋，贴上编号标签，动作精准得像在操作精密仪器。
“少来。”裴铮终于抬头，眼里带笑，“你就是想蹭饭。”
“被看穿了！”汪锐毫不尴尬，转头就冲于肆年喊，“于博士！给个面子呗？你来咱们组都破两回大案了，还没一起吃过饭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排挤高材生！”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年轻干警也跟着起哄。
于肆年关好柜门，转过身。他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掠过裴铮时，带了点难以察觉的玩味。“我都可以。不过……”他语调平稳，却让话里的意思拐了个弯，“裴队买单？”
办公室里瞬间爆出一阵笑声。连埋头看屏幕的常乐都噗嗤笑出声，赶紧推了推眼镜掩饰。
裴铮挑眉：“行啊，于博士，跟汪锐学坏了是吧？”他合上文件夹，“老地方，人民路那家。汪锐，你现在打电话订座，要包间，别又像上次似的让女同志坐风口。”
“得令！”汪锐蹦起来抓手机，嘴里还不闲着，“于博士你放心，那家烧烤绝了！老板烤茄子一绝，还有那个烤面包片，刷了蜂蜜的……”他描述得口水都快流下来。
张奇峰笑着摇头，小声跟裴铮嘀咕：“这小子，提到吃比破案还兴奋。”
于肆年走回自己实验台，有条不紊地关闭仪器电源，收拾桌面。他的动作依旧安静，但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
裴铮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扬了扬。他起身拍拍手：“行了，手头东西收一收，六点半集合。汪锐——”
“在！”
“别点太多，上次你点的那一桌，我们打包回去吃了三天。”
“那次是意外！谁让老板说打八折……”
笑闹声中，夕阳又往下沉了一截，把整间办公室染成暖金色。物证柜的玻璃反射着光，里面封存着刚刚尘埃落定的罪恶。而柜子外面，是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于肆年最后检查了一遍实验室的电源，锁上门。转身时，看见裴铮靠在门边等他。
“走了。”裴铮说。
“嗯。”于肆年应道，目光在裴铮脸上停留了一瞬，才迈步与他并肩朝外走去。
走廊里回荡着汪锐打电话订座的大嗓门：“对！包间！多留点肉！我们这儿有个第一次来的博士，可得招待好了……”
声音渐渐远去。办公室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夕阳温柔地填满空荡的房间。
新的故事还在路上，但此刻，是烤肉和啤酒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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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店的包间里烟雾缭绕，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空气里满是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几扎啤酒下肚，办公室里的上下级界限模糊起来，连常乐都小口抿着杯子，脸上泛起红晕。
包厢里那台老式K歌机成了汪锐的主场。
他已经进入状态，举着麦克风，非要拉着张奇峰合唱一首老掉牙的《战友还记得吗》。张奇峰半推半就，结果一开口调子跑到西伯利亚，惹得常乐捂嘴笑，偷偷用手机录像——估计明天支队群里又有新素材了。
裴铮和于肆年坐在靠里面的位置。
裴铮脱了外套，袖子挽到手肘，难得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于肆年依旧坐得挺直，但领口松了颗扣子，脸上那层惯常的冰壳在暖黄灯光和食物热气熏蒸下，似乎也融化了些许。
“不唱？”裴铮侧头问他，声音带着笑意。
于肆年摇头，专注地对付着一串烤得焦香、撒了芝麻的玉米粒，动作斯文得像在实验室用镊子取样。
“听他们唱挺好。”他顿了顿，咽下嘴里食物，才抬眼看向裴铮，“裴队想听我唱？”
那眼神清清淡淡，落在人身上却有点分量。
裴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得看你愿不愿意开金口了。于博士的歌声，估计属于机密档案级别。”
于肆年唇角极浅地弯了一下，没接话，目光却也没移开，直到裴铮率先转回去喝酒。这种若有似无的掌控感，于肆年拿捏得恰到好处。
几轮酒过去，话题越发天马行空。
汪锐开始大谈特谈他老妈最近的逼婚新招数，什么“公园相亲角英勇事迹”，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于博士！”汪锐忽然把火力转向一直安静旁听的于肆年，“你条件这么好，家里肯定也催吧？说说呗，让兄弟我平衡平衡！”
热闹的气氛微妙地停滞了半秒——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于博士家里的事。
常乐偷偷拽了下汪锐的袖子。张奇峰咳嗽一声，想说点什么打圆场。
突如其来的反应让汪锐的酒醒了两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哦”了一声。
于肆年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金色液体。包间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被调低了音量。
裴铮正要开口把话题带过去，却听见于肆年很平静的声音：“我家不催。”
几个字，像小石子投入暂时凝滞的水面。
于肆年却接着说了下去，声音不高，但清晰：“他们觉得，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过得自在，就挺好。”他抬起眼，看向汪锐，甚至还极轻微地勾了下嘴角，“所以汪警官，你可能要独自承受这份‘甜蜜的负担’了。”
他用了一个有点调侃的词，语气也轻松，瞬间把刚才那点凝滞的气氛化开了。但只有裴铮注意到，他放下酒杯时，指尖划过杯壁的力度，泄露了一丝不同寻常。
“嗷——”汪锐哀嚎一声，扑过来要灌于肆年酒，“扎心了啊于博士！罚酒罚酒！”
于肆年这次没推拒，仰头把杯中酒喝了。酒精让他苍白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眼睛却很亮，在喧嚣中准确地对上了裴铮注视的目光，停留一秒，才缓缓移开。
裴铮心头那点异样感更重了，笑着加入战团：“汪锐你自己挑的事儿，还好意思罚别人？来，我先罚你一杯！”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甚至更嗨了。
然而大家都知道，于肆年刚才那句“他们觉得”，用的是过去时。
那平静水面下的深流，裴铮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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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散场时，已近午夜。
汪锐是被张奇峰架走的，嘴里还嘟囔着“我没醉”。
常乐被男朋友安全送回家，不过说实话，常乐说她有男朋友的时候，在座的不由惊讶了一下。
于肆年站起身时，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稳住。他眼神已不复平日清明，蒙着一层水光，看人时有些迟缓，却带着一种专注，尤其是看向裴铮的时候。
“还行？”裴铮扶了他胳膊一把，触手有些发烫。
“嗯。”于肆年点头，反应慢半拍，目光却顺着裴铮扶他的手，慢慢上移，落在他脸上，“……正常。”他甚至描述了自己的状态，语气里带着点罕见的、不自知的依赖。
裴铮哭笑不得：“正常什么，我送你回家吧。”
于肆年报小区名和门牌号，但补充：“钥匙……好像忘在办公室了。”他微微蹙眉，努力思考着，样子有种懵懂，却不忘抬眼望着裴铮，等他拿主意。
裴铮叹了口气。总不能把这个状态的于博士扔回实验室。“那去我那儿凑合一晚吧，就附近。”
于肆年抬起眼睛看他，似乎花了点时间处理这个提议，然后点头：“打扰了。”语气很乖，眼神却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
裴铮的公寓确实很近，步行十分钟。夜晚的风吹散了酒气，也让人清醒几分。
于肆年走路很稳，但安静得过分，只是偶尔会停下，盯着路灯下盘旋的飞蛾看一会儿，像个好奇的孩子。每一次停下，裴铮都不得不跟着停步等他，于肆年便会很快跟上，两人之间的某种无形牵引，在夜色中悄然生长。
进了门，玄关处传来沉稳的爪步声。
一只毛色棕黑、体型精悍的德国牧羊犬迎了上来，它脚步有些迟缓，但目光依旧锐利有神，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透着训练有素的克制。
“老雷，”裴铮弯身摸了摸犬只宽厚的头顶，声音柔和下来，“还没睡？”他侧身让于肆年进来，“这是我爸以前的战友，退役警犬，跟我搭伙过日子。”
于肆年站在门口，看着这只气质沉静的警犬，眼中醉意朦胧的好奇更甚。“它叫老雷？”
“嗯，雷暴。以前出任务时名字挺响。”
裴铮找出新的毛巾和衣服：“客房平时没人住，但被褥是干净的。你先洗个澡，能舒服点。老雷不闹人，你当它不存在就行。”
于肆年抱着毛巾，视线却没离开那条安静伏在裴铮脚边的犬只。老雷也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平静，随后又垂下头，仿佛只是确认了来客无害。
“我去洗澡。”于肆年说，脚步平稳地向浴室走去。
水声哗啦响起。
裴铮揉了揉眉心，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
夜风清凉，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他想起于肆年说“他们觉得”时的眼神，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专注和孤独，以及今晚那些似有若无的触碰和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