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惊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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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亭在介绍自己时，语气有些郑重。
可余冉还惊讶于刚刚自己所谓的遗憾突然得到圆满，对此并没有察觉。
酒吧里只有舞池的光随着音乐的鼓点闪着，余冉其实有点看不清面前的人，但宋亭的目光像是有实感，主人不加掩饰，很沉，很直接地看着自己，却没有让人不舒服。
宋，亭。
余冉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他又想起那个雨天，宋亭和现在一样地出现。
宋亭见他很久没说话，以为自己太突兀把人吓到了，他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在心里反思自己。
不应该这么着急就跑到他面前的。
宋亭本来是想着循序渐进的，但刚刚，余冉看向自己时是那么专注，那么动人。
宋亭有点自私，他想……
一直没说话的余冉终于开口：“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余冉想的是礼尚往来，所以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余冉。”
宋亭霎时松了一口气，但，只是巧合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这地方其实算偏，附近只有这一家酒吧，离咖啡厅很近，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宋亭没有说，站在这家酒吧二楼的阳台上，能看见咖啡厅的全景，一览无余。
能看到店里来往的客人，也能看到余冉进去，又从店里出来，能看见他给门口的花洒水，能看见他抚摸着阳光下的花瓣，晚上，也能看见他抱着花离开。
"嗯，是好巧。”宋亭收回神，装作一副被生活所逼迫的样子，说:"我在这里打工。”
这话说的那么无奈又那么可怜，要是被酒吧老板听见，能直直往他脸上泼一杯陈年威士忌。
求他唱一天，老板像求祖宗一样，磨了好几天嘴皮子。
而且，这话显然余冉也不信，宋亭浑身上下，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到这种偏地方来打工的。
余冉也没再问下去，酒杯很快见了底，余冉无意识地去碰杯壁上的那片柠檬。
冰凉的液体带着甜味，连同酒精一起，很慢地沁入余冉的四肢百骸。
这会儿可能是有点微醺，他的脑子转得有点慢。
余冉看了眼时间，对宋亭说:“抱歉，挺晚了，我得回去了。”
刚刚起身，就听见宋亭说:“家里有人等着？”
“啊？”余冉没太明白，但还是实话实说:“没有，我不太习惯这么晚回家。”
余冉听见宋亭嗯了一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然后就见宋亭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微仰了头对他说：“你喝了酒，晚上回去不安全。”
宋亭今晚没喝过酒。
他原本的计划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乱得一塌糊涂，宋亭也站起来:“我送你。”
这其实有点唐突，余冉也愣了一下。
他们之间只能算是刚认识，还没到可以知道对方住址的关系，但这会儿，余冉的脑子好像没办法理清这层逻辑。
可能是酒精作祟，四周晦暗，灯光迷离，余冉忽然想起以前，在咖啡厅里被男男女女搭讪，余冉每次回答都很明确，也温柔，或者搭两句调侃，像是玩笑般揭过。
宋亭刚刚说的话不排除有这样的嫌疑，但好像……不太一样，余冉说不上来。
他抬头对上宋亭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你送就安全？”
放在平时，余冉肯定是说不出这种话的，宋亭看着他，挑了一下眉，像是被人很轻地抓了一下心脏。
他低头笑了一下，借着灯光看清了余冉眼下的痣。
很漂亮。
宋亭往后退了一步，平视着余冉的眼睛，连语气都带着真挚。
“嗯，很安全。”
然后，余冉就跟着宋亭出了酒吧。
“这附近不让停车，得走一段。”
余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他现在有点懵，懵自己怎么就真的答应了。
……
两个人并肩走着，彼此很安静，只是时不时搭两句话。
余冉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晚间的风拂过每一寸肌肤，周围的春色隐进了夜幕里，路上三两成群结伴而过。
或许是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的缘故，余冉完全没有感到局促和尴尬，反而在这样宁静的氛围下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放松。
自从妈妈生病后，他好久都没有这样安静地散步了。
然而这一切，都那么阴差阳错的源自于身旁这个人。
宋亭比他高一些，挡了大半路灯的光，余冉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他们离得很近，这让余冉恍然生出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余冉无端冒出这个问题。
是咖啡厅的店员和常客。
还是酒吧驻唱和他的观众。
……
一旁的宋亭给人回完信息后将手机收起来，偏头就发现余冉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地过分。
他的头发垂在两侧，宋亭看不清他的脸，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一小截鼻尖，很白。
“在想什么？”宋亭歪头，问他。
“嗯？什么？”
“我说，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宋亭重复道。
他们正路过一个花坛，里面晦暗一片，余冉能闻到风带过来的很淡的花香。
“我在想……”余冉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宋亭又接着说：“真的好巧，你常去的咖啡厅是我打工的地方，而我碰巧进去的酒吧又是你打工的地方。”
闻言，宋亭赞同地点了下头，笑道：“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嗯？”
他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眼睛很直接地看着你，一副有商有量的礼貌样子，却极具蛊惑性。
余冉被他含着笑的目光看得愣神，半晌才点了点头说好。
宋亭收回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他拿出手机，点开联系人界面，反手递给余冉。
“既然是朋友了，留个联系方式？”
余冉愣了又愣，他第一次这样交朋友。
直到他面前的手机朝他扬了扬，余冉才呆呆地接过，手比脑子快，捧着手机，闷头摁出一个个数字。
宋亭心里直笑。
月亮无声无息地藏进了云里，又隐在了林立的高楼之间。
他不太想惊扰蝴蝶，他希望风来得慢一点，这条路再长一点，让蝴蝶停留的时间再久一点。
余冉把手机还给他，宋亭将号码存下并备注，又好半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余冉眨了下眼睛，他觉得自己今晚不太正常，心跳都好像比平时快一些，却不难受，很奇怪，比他目睹男朋友和情人在床.上厮混时还不可控。
此生未有到余冉连一旁的宋亭没有跟上来都未察觉。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又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余冉沉默着，任由铃声响。
但他直觉不是那个令人烦的家伙，余冉疑惑着，滑了接听。
电话另一头却很静，静到余冉都以为是自己按错挂断了才传来声音。
手机里，是余冉第一次听到就觉得很好听的声音，用一种很慢，又很温柔，好像还带着笑的调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他的名字。
“余—冉—”
“对吗？”
余冉觉得耳朵像是被这声音烫了一下，一直到脸上，都很烫，他现在有些不太能思考，那杯度数明明不高的酒好像又开始上头了。
他没被这么叫过，余冉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回头看声音的主人。
宋亭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后面，站得有点远，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盏路灯的距离。
柔和的光落在他们之间，周围有很轻微的声响，是风，吹动了初生的叶子。
宋亭就站在光的另一边对他笑着，余冉觉得突然心脏涌起一种很奇怪感觉，像一根被轻轻拨动的弦，泛起了缓慢而又无限扩散的涟漪。
宋亭慢慢地走到余冉面前，明知故问道:“发什么呆？”
“走了。”
“……”
余冉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坏掉了。
……
余冉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已经很注意了，但依然时不时会碰到对方的手臂，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一点，再挪一点。
直到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路上车水马龙穿流而过，余冉才后知后觉，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
他刚侧头想问，宋亭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举着手机先开了口:“不好意思，我弟弟刚刚说，车他开走了，但他就在附近 ，马上就到。”
“……”
余冉刚想说，既然这样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也行，就听见宋亭说:“等一会儿？”
“……好。”
宋亭的手机界面停留在一个微信聊天框里，如果再往上翻一点，就能看见前不久的内容。
【宋亭】:你过来，把我车开走。
【宋璟】:？？？你干嘛？
【宋亭】:追人。
【宋璟】:什么？！
【宋亭】:麻利点。
【宋璟】:好好好，马上来。
……
没多久，一辆黑色奥迪在他们不远处停下，里面下来一个人，头上还插着墨镜，就这样转着车钥匙向他们走过来。
“哥，你的车。”说着将车钥匙扔给宋亭。
“哥，朋友吗？以前没见过啊。”宋璟挑了一个眉，看着余冉，问道。
“……”
宋亭没想理他，余冉就先做了自我介绍:“余冉。”
“宋璟。”
“我先去商场逛一会儿，哥，你等会儿可得来接我。”
宋亭没理会他话里的深意，转身对余冉说:“走吧。”
＊
车载香薰的味道很好闻，余冉坐在后坐时想，是铃兰和青草的味道。
宋亭开车很稳，余冉看向窗外快速流动的市景，繁华，喧闹，忙碌，熙熙攘攘，但车里很却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里放着钢琴曲，曲调舒缓又浪漫。
彼时微风拂过树梢，月光宁静也祥和。
离公寓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余冉就提出把自己放下来，他怕那个人还在，宋亭也没多问，照做了。
＊
余冉回到公寓，打开灯，他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白光。
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今天好像是惊蛰。
晚风悠扬，余冉去给阳台上的铃兰浇了点水。
白色的花瓣很轻地晃动着，像是在挽留，又像是在亲吻路过的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