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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松望辞的手悬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邓绪鞠小腹上那些交错狰狞的旧疤上,大脑因为过载的震惊与悲痛而一片空白,耳边反复回荡着那句天真又残忍的——“妈妈说,这是表达爱的方式呀。”

      原来……原来那道他之前发现的、相对“规整”的疤痕,只是这恐怖图景的冰山一角。底下隐藏着的,是更多、更深、更混乱的,来自至亲之人的“爱”的印记。

      他看着邓绪鞠那张带着纯粹笑容、仿佛在等待夸奖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揉碎,剧烈的抽痛甚至盖过了腹部的伤口。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颤抖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道最初引起他注意的疤痕。

      指尖传来的皮肤触感微凉,带着生命的弹性,与那疤痕略微粗糙的质地形成对比。

      邓绪鞠被他这突然的触碰弄得微微缩了一下,随即“咯咯”地轻笑起来,像是被挠到了痒处。

      “痒。”他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点娇嗔,自然地放下了衣摆,遮住了那片承载着无尽痛苦与扭曲的皮肤。

      仿佛刚才那血淋淋的真相揭露,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然后,他像是完成了某项重要的交流,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揉了揉眼睛。

      “晚安呀。”他对着依旧僵在原地的松望辞,露出了一个如同往常一样、漂亮又无害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困倦的软糯。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咔哒。”

      房门被轻轻关上。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松望辞一个人。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伸手欲触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雕塑。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道疤痕的触感,和邓绪鞠因为怕痒而微微颤动的体温。

      晚安。

      这两个字,此刻听来,像是一句最恶毒的诅咒。

      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这疯狂背后最深沉的悲哀,知道了邓绪鞠那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为之下,源自童年最黑暗创伤的扭曲逻辑。

      可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个施加给他痛苦,又带给他唯一“爱”的定义的源头,早已化为白骨。而他,继承了这份扭曲的“爱”,并再次将其施加在了自己身上。

      松望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手,捂住了自己依旧作痛的腹部。

      那里,是邓绪鞠“喜欢”他的证明。

      而邓绪鞠小腹上那些更深的疤痕,是他母亲“爱”他的证明。

      两代人的疯狂,以如此血腥的方式,完成了可悲的传承。

      他站在那里,在空荡寂静的客厅里,听着隔壁房间可能已经响起的均匀呼吸声,感觉自己正站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

      一个,是充满消毒水、疼痛和理性规则的世界。

      另一个,是由动画片、章鱼小丸子和血腥的“爱”构筑的世界。

      而他,被永远地放逐在了后一个世界里。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拖着沉重如灌铅的身体,一步步挪回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

      而那声轻快的“晚安”,将如同梦魇,永远回荡在他的耳边。

      这简短的一句,精准地捕捉了松望辞此刻的状态——一种由内而外、无处可逃的全面崩溃。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却没有开灯。黑暗像一块厚重的绒布,将他包裹,却无法带来丝毫慰藉。

      身体上的疼痛首先清晰地袭来。腹部伤口在经历了下车、走动和刚才那巨大的情绪冲击后,开始发出持续而尖锐的抗议。每一次细微的移动,甚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被撕裂过的区域,痛感沿着神经末梢一路蔓延,提醒着他那场刚刚发生的、由“爱”之名施加的暴力。

      他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额头顶着膝盖,试图用蜷缩的姿势来缓解身体的痛苦。

      但很快,他就发现,还有一种更深刻、更无从逃避的疼痛,从心脏的位置弥漫开来,迅速淹没了□□的感觉。

      是心痛。

      为邓绪鞠而痛。

      那个十岁的孩子,究竟是在怎样的地狱里,一遍遍承受着至亲之人以“爱”为名的屠戮?那些狰狞的疤痕,不仅仅是刻在皮肤上,更是刻在了他的灵魂里,彻底扭曲了他对情感、对亲密关系的认知。他从此活在一个只有疼痛才能证明存在的世界里。

      也为自己而痛。

      他这九年的沉沦,这不顾一切的守护,这众叛亲离的代价,换来的,竟然是对方用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最残酷的方式表达的“喜欢”。他所有的爱意、纵容和牺牲,在邓绪鞠的理解中,最终导向的竟是这样血淋淋的一刀。
      这何其荒谬,何其可悲。

      更为这无解的命运而痛。

      他看清了悲剧的源头,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母亲已经不在,而继承了这一切的邓绪鞠,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美丽的怪物,只会用他唯一懂得的方式去“爱”。他无法被“治愈”,甚至无法被常人意义上的“爱”所触动。

      伤口疼,是邓绪鞠给的。

      心疼,也是邓绪鞠给的。

      他蜷缩在黑暗里,感受着这两种疼痛交织、共鸣,如同最残忍的刑罚,将他牢牢钉在现实的十字架上。

      他没有流泪,只是紧紧地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手臂。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从他爱上邓绪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签署了一份契约,一份将□□与灵魂都献祭给这份扭曲关系的契约。

      而疼痛,便是这份契约永恒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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