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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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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岸没有食言挑了个周日,提前回来接游舟去云顶。他给游舟解开手铐脚镣,期间游舟没敢低头看一眼。
出门时,游舟穿着一身简素得不能再简素的衣服,白衬衫黑西裤,但他身形挺拔,加上衬衫裁剪得体,面料垂顺有光泽,依旧醒目。
而徐庭岸则换了身黑衬衫,天气炎热,并没有外搭马甲或外套,连袖口都半挽起,露出精实的手臂、蜿蜒的青筋和左腕上那只手表。
徐庭岸亲自开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游舟下意识瞥了两眼,发现表盘侧面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
手表是游舟跟在徐庭岸身后第一年的冬天,偶然听见徐庭岸生日,临时去百货大楼挑的礼物。
虽然那时候一个月已经有好几十万的收入,但他的钱攒着有用,抠抠搜搜挑了只两万出头的手表,觉得太过掉价,又去卡地亚买了支细柄打火机。
那手表上了徐庭岸身,还闹过笑话酒会上有人认出他腕上手表,纳闷怎么回事,徐庭岸镇定自如说合他喜好,反倒是游舟在一旁听得羞愧,他让徐庭岸面上没光。
而那支打火机,就更有意思,徐庭岸用了没多久,把游舟叫到办公室,黑着脸将打火机丢给他,游舟打开发现没气了,说明年给他送更好的。徐庭岸就把打火机拿回去,买了罐气自己换。
虽然当时不好意思,但游舟仍然觉得这两桩事错不全在他,徐庭岸放着好货不用,非要用他送的廉价货,谁能想到。
就像当初徐庭岸从云顶回来,买了副袖扣说是奖金,屈尊降贵亲自给游舟戴,结果发现游舟衬衫的筒式袖口根本上不了袖扣。
面面相觑时,游舟就想,商家要是看到有人拿着大几万的袖扣往几十块钱的衬衫上戴,也只会骂神经病吧。
云顶九号楼,游舟前两年来过不少回,连经理都还记得他,微愣之后喊着游先生就把他们二人迎上楼。
秦续春和解川已经在楼上闲聊,中庭摆着流水茶宴,浮云雾霭,附庸风雅不是这两个人的爱好,纹丝未动,是给徐庭岸准备的。
解川斜睨了眼姗姗来迟的徐庭岸,注意到身后的游舟,“来得正好,上麻将桌?”
于是又改去了七号楼。
坐在麻将桌上,游舟总是不自觉碰自己的手腕,如果可以,他还想碰碰脚腕,这种自由不受束缚的感觉,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享受。
他动作做得隐蔽,但徐庭岸跟在他身上按了监控似的,还是注意到了,一边摸牌,一边看着游舟。
游舟颈后一寒,记起上次他因为多看了两眼手铐,徐庭岸就让他戴着手铐见警员的事情,避开视线道:“很久没见到沈慈恩了。”
徐庭岸:“这会儿记起他来了,在南迦一年没见你给他打一个电话。”
游舟打牌的手一顿。
沈慈恩是个彻彻底底被惯坏的二代,骄纵但又不那么恶劣,贪欢但又没那么淫逸,有人觉得他坏,有人觉得他好。
他对游舟的帮助,游舟一直记得,只是担心给沈慈恩带来麻烦,不敢联系。
包厢内安静下来,只有麻将声不停。秦续春打出一张二筒,道:“沈慈恩在医院,最近不方便出门。”
“他病了?”
秦续春脸上看不出什么担忧:“算是吧。”
游舟对沈慈恩的处境有些拿不定主意,反复摩挲右手的手套,沙沙的声音逐渐明显。
“这把赢了,下个月带你去看他。”徐庭岸不冷不热道,好像赢牌是什么随口一说就能做到的事情。
解川刚摸了张牌,闻言眯了眯眸,手指感受了几下牌面,一言不发把牌扣在桌上。
如果说徐庭岸这三人摸牌打牌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出上位者的气息,那么游舟则是这一切的承受者,为了赢绞尽脑汁。
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葸,反而举止从容,摸牌时手腕微曲,在一摞麻将上虚晃一周,像抚琴,又像抓药,一整面药橱,他不用多看就知道药在哪里,要抓几两,沉默寡言,胸有成竹。
最后把牌一推,胡了。
解川二话不说也把牌推了,他盯着游舟面前反扣的那张麻将,忽地笑起来,“徐庭岸,你家这位可是第二次从我手里抢东西了。”
徐庭岸云淡风轻:“不答应他又闹脾气。”
游舟不想听他诋毁自己,也不在意解川被抢的东西徐庭岸要怎么协商弥补,“我出去吹吹风。”
徐庭岸叫经理带他去。
等游舟离开,麻将机吞下数张牌,齿轮转动之时,徐庭岸推过去一张照片,反面朝上。
“有个人要麻烦解总处理,项目依旧交给谢总,如何?”徐庭岸捏着打火机,不停开关,搭扣声连连。
解川提起来些兴趣,“什么样的人连徐总都束手无策?”他摸上照片,还没翻开,就听加徐庭岸道:“裴书记的独子,裴植。”
解川的手落在照片上,迟迟未动,“你这个项目我解家恐怕吃不下。”
“还有解总处理不了的?”他下巴一抬,示意:“人在珈州。”
徐庭岸不好动手是因为早些年正式接手天寰前在北美借秦续春的手把一些黑产洗白了,现在是纯粹的商人;但解川不一样,只要人在珈州,就没有他对付不了的手段。
解川翻开照片,裴植的证件照拍得不错,一看就是青春男大学生,解川问:“他怎么得罪徐总了?”
徐庭岸惆怅道:“三番五次从我手底下抢人走。前两天安排他回大陆,不走,是个硬骨头。”说完轻笑一声,是年长者对愣头青鲁莽无知的嘲讽。
珈州风俗,许多生意都在牌桌上解决,有心要让,就喂几张牌,有心要抢,就当仁不让,和和气气把事情解决了。闹到明面上争抢,到时候的财力物力损耗就不是一两局牌能比的了。
解川心想,徐庭岸这个老狐狸,那项目本来是徐庭岸向他赔罪的道歉礼,原就该给他,结果半途拿和沈慈恩见面做要挟让游舟胡了牌,另提条件,恐怕是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
至于游舟,解川是真觉得有趣。他拿八万炸杠了六万,游舟哪摸的八万胡牌?那牌一扣,解川就知道有鬼,偏偏他知道秘密的方式也不可说,啧,游舟恐怕早就看出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眼睛挺尖,胆量也不小。
“行,这个忙我帮了。”解川倒要看看徐庭岸和游舟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游舟想走?抢他东西还想过舒服日子,做梦。
徐庭岸转着打火机起身,“等解总好消息,我去抽支烟。”
“往后站,游舟。”
经理见徐庭岸出来,懂事地带上门离开。游舟闻言仍旧靠在栏杆上,轻飘飘道:“云顶的设施还没有老旧到出人命的地步吧?”
“谁知道,万一呢,你要我怎么办?”徐庭岸扣着游舟的腰,将他带离一寸,“很想见沈慈恩?”
游舟被徐庭岸上一句话弄得有些迷茫,半晌才回他:“嗯。”
不知道他又怎么让徐庭岸不爽,徐庭岸刺他:“你一走了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会不会难做?”
“徐白轩潜逃,和两个私生子在国外,洗碗吧可能,沈慈恩在秦续春那里,衣食住行不用担心。”
沈慈恩在秦续春那里,说实话游舟并不乐意见到这个局面,尽管刚才就已经知道了。
当年游舟就问过徐庭岸:“你弟弟跟秦续春有不少龃龉,到现在对他依旧……不太好,你帮秦续春起势上位,就不怕秦续春报复你弟弟?”
现在还要加一个把沈慈恩交到秦续春手里。
但当初徐庭岸就不在意,说秦续春能力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算了。
“沈慈恩很有灵气,他这一年来有策划什么展出吗?”
“这一年?没有。灵气?戳人伤口那种灵气吗。”徐庭岸蔑道。
游舟微怔,直觉告诉他徐庭岸说的戳人伤口可能与他有关,“你看过?”
他补了一句:“我同意的。”
默认了徐庭岸看过那次的展出,徐庭岸也就没做回答。
“第一次来云顶那回,你也出千了,是吗?”
徐庭岸拧眉问。
游舟侧头,看着外面的解川的车离开,“你说话真难听。”
徐庭岸语气带着愠怒:“你当解川那几家赌场开着玩的?那里面发现出千是什么下场你不会想知道,在解川眼皮子底下耍这些手段,你活腻了?”
游舟垂眸看着右手,“看在徐总的面子上,他没拿我怎么样,不是吗。”
徐庭岸像被顺了毛,冷静下来,“你学那些做什么?”
游舟淡淡道:“对那些赌徒而言,出千是发财,对我,只是想保命。”
这回轮到徐庭岸沉默不言,好一会他才说:“赵家那几个?没听你说起。”
“徐总不是帮我解决了吗。”
“你知道?”徐庭岸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知道,知道为什么还背叛我?”
徐庭岸不喜欢把做的事情拿出来反复讲,觉得有讨赏之嫌,一度怀疑是这个原因才让游舟离他而去,现在看来又并非如此。
那到底是什么。他对游舟那么好了,游舟却那么坏。
“你知道原因的。”
游舟对徐庭岸的怒火置若罔闻,声色平缓,不像被质问,只是一次平和的对谈,“我不想再说一遍,当然,你想再吵一次,我也奉陪。”
相顾无言,似乎徐庭岸再说一句,争执又将爆发。徐庭岸不理解,他想问明白,讲清楚,怎么又变成他故意吵架?
驱车回半山,路上碰见一个长红灯,徐庭岸从后视镜狭窄的镜面看游舟,副驾驶位的游舟正闭着双目,平静温婉,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好像只有徐庭岸在意。
冷淡的神情,讥诮的嘴角,和目的明确的语言。这些年来,徐庭岸眼前人来人往,低眉顺眼奴颜婢膝的有,破口大骂面红耳赤的有,唯独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流露垂怜。
他徐庭岸要什么有什么,谁会可怜他,谁敢可怜他。
只有游舟。而这样一个人又长了那样一张脸,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让人很想操他。
徐庭岸向来只手遮天,任何事物唾手可得,得不到的反而叫他心心念念。他开始想要游舟冷着脸骂他,进而想要游舟软着声唤他,最后想要游舟弯着眉吻他。
可坏就坏在有人无动于衷。游舟依旧摆着张臭脸,依旧执着于接游婳回家,好像他的世界只有母子二人,别的谁都闯不进去,徐庭岸嫉妒得发疯。
徐庭岸吐了口气,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盒,里面是两枚素圈戒指。
他给游舟戴上,游舟连眼都没睁一下。
那戒指说是素圈,也不完全。虽然游舟总是平平淡淡,与世无争,但太素的并不适合游舟,所以徐庭岸让人在戒指侧面镶了四颗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