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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报道 ...

  •   两人溜到学校后面的小公园,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

      祁桑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坐啊。”

      江柏站着没动:“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怎么,嫌弃啊?”祁桑晃了晃秋千,“小时候你不是最爱玩这个吗?”

      江柏清咳两声:“那是小时候。”

      “哦~”祁桑故意拖长音调,“那白白现在喜欢玩什么?”

      “……”

      江柏没搭理他,转身走向旁边的长椅,结果腕表突然又“滴滴”响了起来。

      祁桑笑得差点从秋千上栽下来:“不是吧,坐个秋千也心跳加速?”

      “……”

      “幼稚。”他盯着生锈的铁链想。十八岁的人怎么还能玩这个?

      江柏低头摆弄腕表,假装没听见。

      铁链晃动时带着特殊的“吱嘎”声。

      他猛地想起四年级的体育课,祁桑蹲在秋千板上朝他伸手:“怕什么?摔了我给你当垫背!”

      那时候自己的心跳也很快,但和现在不同。

      他在害怕。

      远处,招生处的方向传来广播声:“请新生尽快到招生处报到……”

      祁桑伸了个懒腰:“算了,反正你也不愿意玩,回去吧。”

      江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哦。”

      “?还想玩就说,我不拦你。”

      江柏看着微微晃动的秋千,心里竟然有几丝留恋。

      然后祁桑就看到江柏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最后才扭捏地说出一句:

      “……有点想。”

      去他的。

      江柏抓住铁链的瞬间,听见童年那个小小的自己在心里欢呼。

      清晨的阳光总是照得人很舒服,秋千轻晃动吱呀声中,很罕见的,谁都没有说话。

      祁桑是很想开口的。

      问他为什么一走了之,甚至回来了也装不认识。

      可这又算什么呢?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只有他一个人深陷在儿时的糖罐里出不来。

      明明排练过千百遍重逢时要冷着脸质问,要把他送的破玩具摔在地上,要让他也尝尝被丢下的滋味。

      可当江柏真的站在面前,喉咙却又胀又涩,发不出一个像样的音节。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好没出息。

      祁桑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距离自己不远,生长于水泥地砖缝中,弱小无依的狗尾巴草上。

      啊啊啊啊啊!

      祁桑的鞋尖把可怜的小草磨断了。

      “你好残忍……”

      “哼,你厉害。”祁桑话里有话,情绪没憋住瞪了江柏一眼。

      “?”

      江柏被祁桑这一瞪弄得莫名其妙,秋千随着他身体微微前倾的动作停了下来。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浅色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怎么了?”他问,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

      祁桑盯着他,胸口那股闷气更重了。

      他居然还敢问?

      “没什么。”

      祁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脚尖又碾了碾地上那根狗尾巴草。

      “就是突然觉得,有些人挺会装的。”

      江柏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秋千的铁链,指节微微泛白。

      “装什么?”

      “装不认识。”

      祁桑终于没忍住,抬头直视他,“装陌生人,装……”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因为江柏的表情变了。

      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像是被刺痛后的本能反应。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甚至轻轻扯了扯嘴角。

      “那你呢?”江柏反问,“你不是也装得很开心吗?”

      “我装什么了?!”

      “装不在乎。”

      江柏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祁桑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装没看见,装——”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祁桑手腕上那块因为用力而凸起的骨节。

      “装你早就忘了。”

      秋千的铁链在风里轻微摇晃,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祁桑盯着他,突然笑了,但那笑容半点温度都没有。

      “行啊江柏,几年不见,你倒是学会倒打一耙了。”

      “彼此彼此。”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阳光都变得刺眼起来。

      祁桑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

      凭什么他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就不该问,本来还能好好的见个面打个招呼。

      现在完了。

      祁桑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

      而江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最终,是祁桑先移开了视线。

      “我走了。”他站起身,声音沙哑,“你爱去不去。”

      江柏没动。

      祁桑感觉自己啪叽一下死那了。

      “祁桑。”

      “干嘛?”

      “对不起……”

      “?!”

      祁桑猛地刹住脚步,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你说什么?”他转头时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响,“再说一遍。”

      江柏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绯色,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秋千铁链上的锈斑。

      “……没听见算了。”

      “不行!”祁桑一个箭步冲回来。

      “你刚是不是道歉了?啊?是不是?”

      运动表疯狂报警的声音在两人之间炸响,江柏慌乱去按静音键的手被祁桑一把抓住。

      “晚了!”祁桑举起他的手腕,表盘上同步闪烁的【117】在阳光下刺眼得要命。

      “物证在此!”

      他下意识按住左胸,又迅速放开,转而攥紧秋千铁链。

      江柏的手腕在祁桑掌心里发烫,脉搏快得不像话。

      表盘上的数字还在跳。

      【121】、【123】……

      祁桑突然觉得这声音刺耳得要命。

      “你……”

      他松开手,皱眉盯着江柏苍白的指尖。

      “不会真的有什么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

      江柏迅速抽回手,把腕表转到内侧。

      “被你气的。”

      江柏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赶紧报道去吧,到点了。”

      “嗯。”祁桑声音闷得厉害。

      江柏他怎么什么都不愿意跟自己说。

      去招生处的路上,祁桑走得飞快,校服外套被风鼓起来,像只气呼呼的河豚。

      江柏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运动鞋踩过落叶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喂。”

      祁桑突然停下,江柏差点撞上他的后背,“你知道招生处怎么走吗就走这么快?”

      江柏抿了抿嘴:“不知道。”

      祁桑哼了一声,转身继续走,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

      报道处门口挤满了新生,嘈杂的人声里偶尔夹杂着家长不放心的叮嘱。

      祁桑踮起脚看该去哪填表,后颈被晒得发烫。

      “让让,让让——”

      他用手肘开出一条路,突然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住。

      回头看见江柏皱着眉头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噗嗤,娇气。”祁桑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意识到他们应该还在吵架,就赶紧换上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他嘟囔着,却一把抓住江柏的手腕,“跟着我。”

      江柏的手腕很细,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快得不像话。

      祁桑想起小时候带他翻墙,江柏也是这样,明明怕得要死却硬撑着不说。

      他们在学校报道点指示标那看了很久。

      “你学什么的?”

      “动态视觉设计……”

      “什么玩意?”

      江柏盯着地图,阳光在他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

      祁桑把书包甩到肩上,“靠。”

      他说完就要走,衣角却被轻轻拽住。

      “又怎么了?”祁桑故意凶巴巴地问。

      “我们都是学设计的,报道点在一个地方。”

      “知道啊。”

      “……你不想让我跟你一起走?可是你昨天说要跟我一起报道的。”

      祁桑眼神闪烁,“我,我只是买水去,你跟着干什么。”

      他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

      江柏还站在原地,衬衫在风里轻轻鼓动,像只踌躇的信鸽。

      “呐。”祁桑将水递给他,“你一上午都没喝。”

      “我喝豆浆了。”

      “那也不是水。”

      二人没再磨蹭,挤进报到处,排好队,填好表,办好卡……。

      累——

      太累了。

      阳光把沥青路染成蜂蜜色。

      祁桑踩着路沿石走平衡木。

      “听说新生要军训两周,”他故意晃了晃差点掉下去的身子。

      “你这种小身板肯定第一天就晕倒。”

      江柏走在树荫里,衬衫纽扣规规矩矩系到第二颗:“宿舍有空调。”

      “嚯,这就打算住校了?”祁桑跳下来,石子踢进下水道井盖,“六人间蟑螂乱爬,半夜还有人打呼…”

      “你住过?”

      “我表姐说的!”祁桑摸了下鼻尖,“反正小爷打死不住。”

      “不过你说咱家那边还真挺好的,旁边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站式服务啊。”

      夏天炎热的风混着被烤胀的沥青路味。

      难闻。

      路过奶茶店时,祁桑突然窜进去。

      江柏站在玻璃窗外,看他手舞足蹈比划着要加料,额发被空调吹得翘起一撮。

      “给。”祁桑递出来杯青柠水。

      江柏盯着杯壁凝结的水珠。

      “随便买的,你可别说不愿意喝昂。”

      “对了,你以前喝酸奶老喜欢舔上面那层皮。”

      祁桑咬着珍珠含糊不清地说,“跟猫似的。”

      蝉鸣突然响亮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要在果茶里加奶盖的原因?”

      “不行?”

      “挺难喝的。”

      江柏咬着吸管:“课程表发群里了。”

      “哪个群?”祁桑划拉着死寂的班级群,“我怎么没.”

      “我们专业的群。”江柏摸出手机,刘海在屏幕投下晃动的阴影,“你还没加。”

      祁桑突然把脸凑到他的手机上方:“我们俩个居然没有好友!!”

      洗发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柏往后仰了仰,指尖在扫码界面上悬停三秒,最终还是对准了祁桑嬉皮笑脸的二维码。

      “头像是咸鱼那个?”

      “嗯嗯!”祁桑把通过验证的手机揣回兜里,嘴角翘得老高。

      祁桑看着微信列表里新增的好友,忽然发现江柏的朋友圈背景是只布老虎。

      正是当年祁桑奶奶给他们缝的,一人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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