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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蓄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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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晚自习一到周逸又不在，上课前就被老师叫走了。谭鑫最近又生病，请假好几天了，方解被英语老师叫走，后面桌没人，就剩他自己一个占了三排。
空荡荡的，周逸走时没关窗，五楼风大，夜风夹带着几只飞虫扑进教室里，飞得人心烦。
杨纪枫一把关上窗，窗户合拢“哐”地一震，手劲使大了，他自己都被吓一跳。
又拉上窗帘，隔绝外面的人声，他静不下来。
自从上次看完那本书，他一闲下来就时不时乱想，胡乱揣测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想着想着做几道题，又想起来周逸：他不会被提问的时候也就回那几个字吧？
思绪跑偏，他又摇摇头。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人家问问题该想的事，有谁家访谈还带着同桌翻译的？
嫌自己管的太宽、操心地太多，他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张纸条立在面前当警示——
是一次期中考试他跟周逸的成绩对比。
差了四十多名，足够激励了。
冷冰冰的事实在陈述，躁动的心被按压，他胡乱的心也被冻住，深吸一口气再不管其他。
“周逸有空吗？欸他人呢？”方解拿着他试卷转过来，发现只有杨纪枫一个人在。
“还没回来，你等等吧。”杨纪枫趴着做题，看起来兴致不高。
“去哪了他？总不能天天往办公室跑？”方解瞅他做的啥，看他一道题写了半页草稿，有点摸不清头脑。
“不知道。”那边人硬邦邦地回，换了个姿势趴得更低了，嗓音闷闷地传出来，“做访谈吧。”
他说话听着像知道又不知道，方解看他写了半天划掉，又换一页草稿纸重新写。
怎么这位心情不好？谁惹着了？
平时杨纪枫可是他见过最好说话的人了，天天没见他拒绝过谁，更没见过他跟谁生气，从没见过他脾气这么差的时候！他更纳闷了，扫了几眼讪讪地转回去，自己琢磨着看。
杨纪枫也说不清楚，他就是烦。可能有天气原因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闷得很。
题做不出来烦、看见那么多作业烦，周逸在的时候还好、不在的时候更烦。
可能今天手气不好，不会做的题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会做的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做错，整张物理试卷涂改纠正的痕迹红得吓人。
也可能是今天杂七杂八的事情停得多了，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想法在脑子里乱蹦，什么人对什么事捋得挺清楚，眼前是他们的事迹剪影，晃来晃去吵得他心烦，没法集中精神。
抑或是跟那些人差距太大，一时感到无地自容，自卑苦恼着他。
他知道这样无理取闹不对，于是压在心里没表现。但是他没办法解决这些缘由，理不清——对自身的探索不清让他想解决都没头绪。
谁见了也只能看出来他表情一般，冷着脸不说话跟周逸有的一拼。但好歹他有脾气只给自己发，怪不得别人，怨天尤人只尤自己，这种时候还礼貌得不像话。
等着周逸回来，他不主动就两人就没什么交流。
看他神色冷淡抿着唇皱眉一语不发，周逸悄悄看了两眼，拿出跟他相同的试卷开始做，没人发现。前面有人递过来他俩的作业，他接过再给杨纪枫，还是没回应。
……
“梅桢跟我说你还没加她好友。”他攥着手机问，语气轻轻的，抬眸看他。
杨纪枫终于肯转过来，也不看人，看眼他的手机，只说：“噢，我忘了。”
随即拿出来手机一通捣鼓，不再理他。
周逸的手顿在一旁，屏幕的光黯淡下去。
他垂眼，凭着记忆轻声问：“你们之前见过？”
被问到这个，杨纪枫手指缩了一下，依旧闷闷地回：“嗯。之前一个考场。”
那是晚自习前赵鸿宇提醒他的，他都没印象。
呼吸放缓些，周逸关了手机看他通过好友验证，在备注那一栏里输入“梅贞”。
“‘桢’打错了，带木的‘桢’。”他淡声提醒，杨纪枫皱眉，听话改好。
气场氛围都不对，对方只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侧脸，睫毛向下垂，眨眼时像扫在他心上，鼻梁上的痣若隐若现。
杨纪枫加完人，手机撂进抽屉里，附身做作业再没说话。
周逸彻底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晚上放学回去，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白天残留的热浪混杂着降雨前的冷流，扑面而来，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
杨纪枫被吹得发懵，他还在想那道没做完的题，走路都不专心。
风雨欲来，店门前都是老板在收摊，吃小吃的人也少了，时间点一过，这条街空荡荡的。
每次都他俩出来得最晚，错过高峰没谁急着回家，困意早就过去了，他俩悠悠并肩走着，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静意被周逸打破，他率先问：
“梅桢问你要英语资料？”
“嗯，她要参加的英语竞赛我高一参加过。”杨纪枫慢吞吞地答，其实更疑惑怎么不问周逸要。
偶尔几只飞虫撞到路灯，发出嗡嗡的响声。
“晚自习在跟她聊？”
“嗯。”他有空了才看，聊天框里总能剩一两句话。
这下轮到周逸沉默了。
低沉暗哑的嗓音中断，杨纪枫被问得发闷。
他又想起那封荒诞的情书。
其实没什么的，他早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当初那封情书他丢掉了，跟梅桢说开后对方显然没放在心上，说什么节日到了就是试试，让他别多想。
不知道周逸问这么多干嘛，明明跟他没关系，可他心里沉得厉害，往下坠得疼，他又开始头痛了。
回到家，周逸只是洗了手出来，就见三月盘踞在他书桌上，嘴里叼着他的数据线在咬。
他眼皮一跳，急急过去把猫抱了。
还好，没坏。
刚刚关门时它挠门要进来，他就把它放进来玩一会儿，一天没见了，猫都想他。
他小心拿起桌上的密封盒，PE膜包裹着两颗青绿的樱桃，梗已经脱水枯黄，被真空封在里面，果实完好无损。
刚刚整只猫坐在盒子上面，前爪危险地搭在樱桃上。
“不能上这里，也不能乱吃东西。”樱桃在塑封膜里没遭殃，这猫还算有分寸。
数据线被它扯着掉到椅子上，他捡起来随手放了。
抱了猫揉揉猫头，始作俑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绵绵地叫，尾巴扫来扫去在他怀里乱动。三月瞳孔是浅棕色，脖子上还挂着奶奶送的平安锁。
他挠了挠猫下巴，拿它没办法。
三月被放下来就在地毯上打滚，见人不理他，又蹭得近些呼噜呼噜叫。
周逸蹲在它旁边，充耳不闻。
半晌他翻出一个礼盒，拆掉里面的格纹纸，用纸巾细致地擦擦。
那些乱七八糟摆在他书桌上的都被收起来，他盖好盖子丢给三月。
盒面上立马留了几个牙印，但是猫打不开。
他伸手挠挠猫头，把盒子放在桌角。
桌上的手机毫无动静，夜色已深，窗外沉闷又压抑。
硬着头皮憋了两天他都没好好说过话，杨纪枫觉得自己像忍者。
班上有人找他说话他不回，找周逸的倒是越来越多——学霸光环加持，问问题的要作业的，也有过来什么都没听懂把人看够走的。
走也是因为杨纪枫脸越来越臭，冷着脸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在说你们太吵了要讲出去讲。
什么话都没说，就是莫名的不爽。
凭什么周逸被他带着话多一点之后，又没他说话的地儿了？
恶性循环反复依赖，他已经快一天半没跟周逸有过长难句的对话了。
就连晚上回家都不聊了！
除了梅桢偶尔问他准备英语竞赛的事儿，过来人参加过，他也能提点意见。
如果说刚开始不说话是他心情不好，主动抛弃话题，那他现在就是自作自受——
憋久了已经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他又恨周逸是个闷葫芦，自己不说不会找我说吗？
噢，他没空。人被叫走去拍宣传片了。
杨纪枫闷闷不乐，简直像湿了水的炸弹，徒有其表、无能狂怒。
天气更是不好，闷了一天还没下雨，依旧阴阴沉沉，乌云密布。一切都静静的，暴雨来临前的湿热像要把他溺在水汽里，连呼吸都是闷闷的。
他打算换个环境，收拾收拾桌面，整理东西说不定会还能理理杂念。
蘑菇屋翻新，还扒出来几张放在他这的周逸的试卷，不知道哪年发下来他没给周逸，对方也没问他要，估计还没发现。
还真让他在试卷堆里找到了宝藏：一颗薄荷糖。碧蓝的硬糖在透明包装纸里晶莹剔透，拆开含嘴里，清爽又甜蜜，凉凉的缓解一些烦躁，他心情好点。
新建的蘑菇勉强看得过去，至少不用趴在试卷堆里睡觉了，虽然跟周逸空荡的桌面没法比，可是主人还挺满意。
新屋还没投入使用，外面传人来报——下节晚自习不在教室上，班主任带着去智慧教室录课。
得，白干。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拿书出发，杨纪枫也不急。新屋还不熟悉，找书找半天，他都要走了周逸还没回来。
“干什么去了？”，他轻声嘟囔。班里就剩没几个人，快到点了，外面有人在催。
不等了！
杨纪枫捞了书就走。
走出后门他步履很慢，不知道给谁留机会。
磨磨蹭蹭溜达半天，真就只剩他一个人了，门外走廊也没他熟悉的身影。
杨纪枫撇嘴皱眉。
算了。
快步穿过走廊，他又怕跟人撞见，不敢抬头闷头走，快得带出一阵风，
是他自己不回来的，到时候班里没人肯定知道问老师。
他闷闷地想，走到办公室门口又生生刹住脚步，门没关。
他站在门边偷偷往里看。
没人，更没周逸。
后面说话声传来，有人要过来，他又赶紧走，走着脚步又慢下来，操心地想：
学委好像没在黑板上写通知。
他知道智慧教室在哪吗？
会跟班主任在一起吗？
……
突然，后面有人撞他。
一群人路过，没看清是谁。
反倒是里面混了个熟人，是赵鸿宇。他看见杨纪枫还在这还奇呢，揽了肩膀带他，“哎，咋还不走？快迟到了！”
杨纪枫被带着往前几步，肩膀被撞到的部位还有些疼，憋住了没吭声。
这家伙明显也是刚接到通知，语文书卷在手里像破烂，这会儿才发现他就自己一个人，左右往后瞅瞅，“诶？周逸呢？周逸哪去了？”
“……不知道。”声音依旧闷闷的。
他俩就站在窄长的通道里，教室在五楼同层，就是有点远，快到了才想起来少个人，赵鸿宇揽着杨纪枫进了教室。
“你没跟他在一起啊？”他进去找地方坐。
多媒体教室的灯很亮，杨纪枫进去被晃得眯了眯眼，“没，不知道他去哪了，等了没见人。”
“嘿，奇怪了，万一他不知道这节换教室咋办？你给他带书没？”赵鸿宇几下看见自己同桌，招呼了下。
讲台没人，申华在组织坐好，按原来班级布局坐，还得挪桌子。
杨纪枫显然没想到这茬，搬着桌子看了眼自己放在一边的书，一时语塞，弱弱地说：“……没。”他忘了。
“那完蛋了。”丧气话脱口而出。看他表情一下垮塌，赵鸿宇又赶紧改口，给丧气话加点转机，“不过应该也录不了这么细，栋栋总有多的，拿其他书凑合一下也行。”
越说越火上浇油，杨纪枫脸越来越白，坐好后直直盯着后门，时不时观察来人。
怎么还没来？
周逸不会真不知道这节在哪上吧？
我要出去找找吗？
班主任还没来，再等等……
直至除了周逸最后一个同学落座，教室布局和原来没差，杨纪枫还存着一口气。
没关系，还剩老师没到。
咔啦，前面被推开。班主任拿着教案进来。身后没人。
杨纪枫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卓文栋在前面调试多媒体和话筒，让他们先预习。
杨纪枫一点心思都没有，后悔自己怎么没带手机来，又气周逸不在。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去跟老师说周逸不在，要不要出去找还是怎么样的时候，后门开了。
他迫不及待地去看。
是周逸！
像一捧清泉落入喉中，此刻杨纪枫觉得亲切又热烈！此前的不快与沉闷都被他的出现盖过，潮热的焦躁被缓解。杨纪枫只看过一眼就转过去，像在掩盖自己的期待。
推开门周逸就看见他，其他人都在低着头看书，目光相交后他心里一缓，随即就见人又躲过去，留给他一个淡漠的背影。
他眼神一顿，垂眸关门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