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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晴空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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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院的樱花开了第三回时，温雪时穿上了白大褂。
开学典礼的礼堂挤满了新生，他作为优秀实习生代表站在后台，反复确认演讲稿上的折痕。三年过去，那截红绳依然系在他左手腕，洗得发白，却从未解开。
"温医生，院长让你过去一下。"护士探头进来，"有位特邀嘉宾需要你接待。"
温雪时皱眉。他今天本该直接上台发言，然后赶去心外科查房。但当他推开贵宾室的门，所有计划都在一瞬间崩碎。
林昼野靠在窗边，正漫不经心地调试画架。
三年时光将他轮廓雕琢得更加锋利，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黑色荆棘纹身——那是温雪时从未见过的。唯一熟悉的是他右腕上那根红绳，依然鲜艳如初，像是新换的。
"好久不见。"林昼野抬头，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温医生。"
温雪时的手指无意识蜷缩，演讲稿在掌心皱成一团。他们上一次见面是高考结束的夏天，林昼野拆了心脏监测仪，拖着行李箱去了南方美院。三年间只有零星短信，内容不超过十个字。
"你是......特邀嘉宾？"
"嗯哼。"林昼野转着炭笔，"给医学院画宣传海报，顺便——"他忽然凑近，薄荷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看某人的白大褂首秀。"
温雪时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桌沿。林昼野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他全身，在白大褂口袋的钢笔上停留片刻——那是他十八岁生日送的礼物。
"你......"
"请嘉宾上台！"广播突然响起。
林昼野笑着退开，顺手从他口袋里抽走演讲稿："这个借我。"
温雪时甚至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已经迈着长腿走上舞台。台下瞬间爆发尖叫——林昼野去年那场《心脏》主题画展横扫艺术圈，社交媒体粉丝比医学院全体师生加起来还多。
"感谢邀请。"林昼野站在话筒前，随手将温雪时的演讲稿折成纸飞机，"今天我想讲讲医学与艺术的关系。"
纸飞机划过抛物线，精准落在第一排院长头上。温雪时扶额，这场景熟悉得令人窒息。
"比如这位温雪时医生。"林昼野突然指向后台，"我所有的解剖学知识，都是高三那年他拿着人体模型教会的。"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出现张泛黄的速写——十八岁的温雪时穿着校服讲解心脏结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画纸角落写着日期：高考前三十天。
"而这是他现在的样子。"
下一张照片让全场哗然。清晨的解剖室里，温雪时伏在桌上熟睡，手里还攥着解剖图谱。阳光穿透他白大褂的袖口，腕间红绳鲜艳如血。
温雪时耳根发烫。这张照片他从未见过，看角度应该是偷拍。
"医学拯救□□。"林昼野的声音突然低沉，"而艺术记录灵魂。"他点击遥控器，"比如这个。"
最后一张画冲击得温雪时几乎站不稳——治疗舱里的林昼野浑身插满管子，却在玻璃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画名《玻璃吻》，右下角标注：术后第三天。
"顺便一提。"林昼野对着鸦雀无声的礼堂微笑，"我和你们温医生，正在交往。"
温雪时把林昼野拽进消防通道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这是医学院！"
林昼野背靠墙壁，纹身贴着"安全出口"的荧光牌："我说的是事实。"他指尖勾住温雪时的白大褂腰带，"难道温医生要始乱终弃？"
三年来积压的疑问终于爆发："为什么不联系我？"温雪时攥住他手腕，"治疗结束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林昼野的笑容淡了些。他低头玩着红绳，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怕打扰你。"
"什么？"
"医学院很辛苦吧？"林昼野抬头，眼里有温雪时读不懂的情绪，"我这种病号，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温雪时猛地将他按在墙上。消防栓硌着林昼野的后腰，但他没躲。两人呼吸交错，时隔三年再次闻到彼此的气息——消毒水混着油画颜料，冰冷与热烈交织。
"听着。"温雪时一字一顿，"你的病历在我电脑里，心跳数据每天同步到我手机。你以为这三年我真的......"
话音戛然而止。林昼野的嘴唇贴上来，带着熟悉的薄荷味。这个吻很轻，却让温雪时浑身发麻，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开关。
"温医生！"护士的喊声由远及近，"3床室颤！"
温雪时条件反射地后退，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一切。林昼野笑着抹了抹嘴角："去吧，白衣天使。"
他转身要走，却被拽住白大褂后摆。林昼野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口袋："晚上八点，画室见。"
急诊科的忙碌让温雪时直到傍晚才想起口袋里的东西。更衣室里，他掏出一张烫金邀请函——
《晴空》林昼野个人画展
地址：美术学院3号展厅
特别备注：穿白大褂来
邀请函背面用铅笔写着：「带听诊器，有惊喜」。
美院的樱花比医学院开得更盛。温雪时穿着白大褂穿过长廊，沿途学生纷纷侧目——林昼野显然提前宣传过什么。
3号展厅门口挂着巨幅海报：湛蓝晴空下，一根红绳系着听诊器与画笔。温雪时刚走近，就被学妹塞了本画册。
"温医生对吧？"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学长说您来了直接去特别展区。"
展厅中央的聚光灯下，摆着个透明医疗箱。温雪时呼吸一滞——那是基因治疗时用的药剂瓶，现在装满了千纸鹤，每只翅膀上都写着日期。最早的是三年前高考结束那天，最新的是今天。
"每天一只。"林昼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怕忘了怎么折，还特意找了护士学。"
温雪时拿起最近的千纸鹤。展开后是张心电图，波形规律有力，旁边标注：「今天心跳也很乖」。
"治疗其实失败了。"林昼野突然说。
展厅嘈杂瞬间远去。温雪时转身，看见林昼野解开衬衫前三颗纽扣——左胸手术疤痕上方，贴着心电监测电极片。
"基因编辑只维持了半年。"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现在靠药物和起搏器活着。"
温雪时眼前发黑。他颤抖着伸手，听诊器贴上林昼野心口。传来的心跳规律却机械，明显有起搏器干预的痕迹。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林昼野扣好衣领，"让你放弃学业来照顾我？"他指向四周的画作，"我现在活得很好，《心脏》系列卖了六位数，足够付医药费。"
温雪时看向那些画。每一幅都跳动着鲜艳的红色，有的是心形云朵，有的是裂开的石榴，还有张是治疗舱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拼成的爱心。
"过来。"林昼野牵着他走到展厅角落，掀开绒布，"给你的。"
画框里是十八岁的他们。樱花树下，穿校服的温雪时低头看书，林昼野靠在单车旁偷看他。画名《春衫年少》，题跋是杜牧的诗：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我答应过活到二十五岁。"林昼野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现在还剩四年，够不够温医生研究出新疗法？"
温雪时摸到他腕间的红绳。这次他看清了，绳子内侧绣着极小的字——「温雪时所有」。
"不够。"他转身，白大褂擦过林昼野的牛仔裤，"我要你活到九十岁。"
林昼野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窗外樱花。他拽过听诊器挂在自己脖子上，就着这个姿势吻住温雪时。
闪光灯突然亮成一片。温雪时这才发现整个展厅的人都在举手机，而林昼野贴着他耳朵说：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医生了。"
画展后的深夜，温雪时在公寓楼下发现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晴空》画展的宣传册。
"这就是你的选择？"温教授翻开内页，停在《玻璃吻》那幅画上，"用前途赌一个概率？"
温雪时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千纸鹤。他想起林昼野机械的心跳，想起三年前治疗舱里苍白的脸，想起那句"活到二十五岁就嫁给我"。
"爸。"他轻声说，"您还记得我为什么学医吗？"
八岁那年，他看见父亲用手术刀救回母亲的命。十六岁那年，他以为医学能留住林昼野。现在他明白了，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长——
比如画在治疗舱玻璃上的爱心，比如绣着名字的红绳，比如一千只千纸鹤里藏着的每一天。
温教授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合上画册，轻轻拍了拍儿子肩膀："下周带他回家吃饭。"
上楼时，温雪时收到林昼野的短信：
林昼野：[图片]
林昼野：新画的草图，温医生看看像不像
照片里是穿着白大褂的温雪时，听诊器与红绳缠在一起。画纸空白处写着：
"你是我所有灵感的终点。"
窗外，今年的樱花正开到最盛。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