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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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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洛甄的办公桌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痕。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秒,忽然想起今早挤地铁时,背包带勾住芸水的高跟鞋——芸水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可洛甄的心跳到现在还没平复,像揣了只扑腾的麻雀。
“洛甄。”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甄手忙脚乱地关掉浏览器——她刚在搜索框里敲了“雪松调香水适合送什么人”。转身时带倒了桌边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报表上洇开一小片污渍,像朵丑陋的花。
芸水站在她身后,黑色西装裤的裤线挺括得像刀片。她将头发撩至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目光落在那片污渍上,没什么表情:“昨天让你整理的顾氏竞品分析,拿来。”
洛甄的指尖发颤,从抽屉里抽出文件时,指腹蹭过纸页边缘的毛刺。这份报告她熬了三个通宵,光是核对东南亚的原材料价格就算了八遍,可现在那片咖啡渍像块补丁,突兀地贴在“风险评估”四个字上。
“对不住,芸总,我这就重打一份。”她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紧。
芸水没接文件,只眼尾微抬,扫过她眼下的青黑:“熬夜了?”
洛甄的心猛地一跳。她抬头时,正撞见芸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半秒,那眼神里似乎藏着点什么——是关心吗?是在心疼她熬坏了身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按下去,又忍不住偷偷抬头,看见芸水正盯着她手里的文件,指尖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轻响。
“不用重打。”芸水突然开口,伸手接过文件,指尖不经意擦过洛甄的手背。那触感凉得像冰,却让洛甄的手心瞬间烧起来,“咖啡渍不影响阅读。”
她翻开文件,钢笔在纸页上划过,留下几道红色的批注。洛甄盯着她握笔的姿势,指节分明,尾戒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上次在B市挡枪时,这只手也曾这样抓住过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可现在回想起来,竟带着点隐秘的甜。
“这里的数据来源标错了。”芸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顾家在马来西亚的橡胶厂,去年就已经停产,你标成了‘正常运营’。”钢笔尖在那行字下画了道粗线,红得刺眼。
洛甄的脸瞬间白了。她记得核对过这处,怎么会……大概是凌晨三点时太困,眼花了。“对不起芸总,我马上去查最新的工商信息,半小时内给您补过来。”
“不用了。”芸水合上文件,递还给她,“吴可欣已经发给我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洛甄发白的唇上,语气没什么起伏,“做事仔细点。你拿的是芸氏的工资,不是让你来混日子的。”
洛甄接过文件的手在抖。混日子?她怎么会混日子?为了这份报告,她连续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连母亲打来的电话都匆匆挂了,就怕耽误事。可芸水轻飘飘一句“混日子”,像盆冰水兜头浇下来。
可下一秒,她又看见芸水转身时,指尖在文件袋上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什么。“下午让张阿姨给你煮杯参茶。”芸水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很轻,“熬夜伤胃。”
洛甄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她就知道!芸水不是真的在责备她,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那句“混日子”不过是想让她更上进,现在还特意让张阿姨煮参茶,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她捏着文件的边角,指尖把纸页都攥出了褶皱。走廊里传来芸水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洛甄忽然觉得,刚才那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芸水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中午去茶水间时,张阿姨果然端着杯参茶过来,瓷杯上还冒着热气。“洛秘书,芸总特意吩咐的,说你最近太累。”张阿姨笑得和蔼,“芸总别看平时冷,其实最疼下属了。”
洛甄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眼眶突然有点发涩。她小口啜着参茶,参味的苦涩里带着点回甘,像极了芸水的脾气。她想起芸水将头发撩至耳后时,珍珠耳坠晃出的光;想起她眼尾微抬时,睫毛投下的阴影;想起她刚才那句“熬夜伤胃”,每一个细节都像糖,在心里慢慢化开。
下午把补好的报告送去时,芸水正在接电话。洛甄站在门口,听见她对着话筒说:“顾家的项目不用急,让法务部再审核一遍……对,就是洛甄之前出错的那部分,别让她再经手了。”
洛甄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在耳中轰鸣,刚才那点甜意瞬间冻结成冰。她看着芸水挂了电话,转过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没看她手里的文件。
“放桌上吧。”芸水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下午跟我去趟银行,把澳洲项目的担保合同签了。”
洛甄把文件放在桌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来那句“参茶”,不过是上司对下属最基本的体恤;原来那句“别让她再经手”,才是芸水的真心话。她刚才所有的解读,所有的甜蜜,都只是自作多情的误会。
可当她转身要走时,又听见芸水忽然开口:“领带歪了。”
洛甄愣了愣,低头看见自己的领带确实歪在一边——是早上急着出门,没系好。她刚要伸手去系,就见芸水走过来,指尖在她颈间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什么,最终还是抬手,将那节歪掉的领带系好。
指尖擦过她的喉结,凉得像雪花。洛甄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快得像要撞碎肋骨。她看见芸水眼尾微抬,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却快得抓不住。
“系好了。”芸水收回手,转身时勾唇一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出去吧。”
洛甄走出办公室时,手心全是汗。领带系得很紧,勒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可心里那点刚刚熄灭的火苗,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点燃了。她就知道,芸水不是真的想换掉她,她只是……只是在考验她!刚才那句“别让她再经手”,一定是说给别人听的!
走廊里的风带着空调的凉意,吹得洛甄打了个寒颤。她摸着系好的领带,指尖还残留着芸水的温度。也许,芸水对她,真的有那么点不一样。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心里扎了根,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执拗。
她回到工位时,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搜索页面。洛甄看着那行“雪松调香水适合送什么人”,忽然笑了笑,伸手敲下“适合送给心里的人”。点击搜索的瞬间,她仿佛看见芸水收到香水时,眼尾微抬的模样,那笑容一定比阳光还暖。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洛甄把那份补好的报告放进文件袋,指尖在“洛甄”两个字上顿了顿。她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可只要芸水对她有哪怕一点点不一样,她就愿意等下去。
毕竟,她喜欢她啊。喜欢到愿意把所有的冷淡都解读成含蓄,把所有的不屑都当成考验。这种喜欢像场高烧,烧得她神志不清,却甘之如饴。
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洛甄看着窗外的晚霞,心里忽然充满了勇气。明天,她要更早一点来公司,给芸水泡杯她喜欢的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像她的人一样,带着点清冽的苦。也许这样,芸水就能多看看她了。
她不知道的是,芸水在办公室里看着她的背影,指尖在桌角的参茶杯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拿起,倒进了垃圾桶。那杯茶已经凉透了,像她对洛甄的所有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淡漠,没有半分多余的温度。
而那条被系好的领带,不过是因为芸水见不得任何不规整的东西,就像她见不得洛甄那身洗得发白的衬衫,见不得她帆布包上的污渍,见不得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底层的窘迫气。
可这些,洛甄都不知道。她只是攥着那份被批注过的报告,像攥着份来之不易的珍宝,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刚才那短暂的触碰,甜得忘了所有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