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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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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洛甄正拎着一只泛白的帆布包,拿着手机低着头从电梯走出。她一路径直走到大门前,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另一只手抬起,帆布包带滑落至腕间。
滴——
打卡成功。自动门伴随着AI助手的声音缓缓打开,洛甄头也不抬低着头走了出去,直到雨点落在她头上,滑落到衣领里,她浑身一哆嗦,将头发拨至耳后,退回了楼檐下。
“怎么下雨了?”她喃喃自语,指尖快速划过天气预报界面——明明显示今日多云,连一丝雨星都没标注。屏幕左上角的日期跳得刺眼:9月25日。距离芸水的生日刚过一周,她记得那天自己递出礼盒时,指尖的颤抖比此刻的雨丝还要密。帆布包里的折叠伞上周寄回老家了,母亲说秋收时节总下雨,她怕老人家淋雨,当时想都没想就找快递寄了过去,此刻只能望着雨幕发呆。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晕成一片模糊的水蓝。洛甄靠在冰凉的大理石柱上,看着行人们举着伞匆匆走过,鞋跟敲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的帆布鞋边缘已经有些开胶,沾了水怕是要彻底散架,只能缩着脚往柱后挪了挪,把帆布包垫在身后——包底的磨痕是生日会前被芸水高跟鞋勾住时蹭的,当时芸水皱眉的样子,现在想起来竟带着点说不清的温柔。
“洛甄?”
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凉意,从头顶传来。洛甄猛地抬头,撞进一双覆着水汽的眼眸里。芸水站在三步开外,黑色的及膝裙裤沾了些雨珠,裤脚勾勒出纤细的脚踝,踩着双哑光短靴,手里拎着只黑色漆皮手包,显然是刚从车上下来。她将头发撩至耳后,露出耳垂上的珍珠耳钉,被雨雾衬得像浸了水的月亮——和生日会上那枚钻石耳钉不同,这枚更素净,却更显她肤色白皙。
“芸总。”洛甄下意识站直身体,帆布包带在腕间勒出红痕,“您也刚下班?”
“嗯。”芸水的目光扫过她攥紧包带的手,又落在她微湿的发梢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没带伞?”
“寄回老家了,没想到会下雨。”洛甄的脸颊有点热,总觉得在芸水面前承认自己“没伞”,像在暴露什么窘迫的秘密。她看见芸水身后停着辆黑色轿车,司机老陈正从后备箱取东西,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芸水会不会让她搭车?生日会上她递纸巾的动作那么自然,此刻应该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上车吧。”芸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身往车边走去,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顺道。”
洛甄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快步跟上去时,帆布鞋还是沾到了水,冰凉的湿意顺着鞋底往上爬,她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谢谢芸总,会不会太麻烦您?”
“麻烦就不会开口了。”芸水弯腰坐进后座,眼尾微抬时,正好撞见洛甄局促的样子,“磨磨蹭蹭的,想淋雨?”
洛甄赶紧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皮革的气息涌过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这味道和生日会上芸水身上的一模一样,她记得当时自己离得太远,只能远远闻着,此刻却像被这气息裹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挨着车门坐下,尽量往边缘靠,怕弄湿昂贵的真皮座椅。车后座很宽敞,中间的扶手上放着本翻开的财经杂志,页脚折了个小角,显然是看到一半的——和生日会前她在芸水办公室见到的那本是同刊,看来芸总最近一直在研究澳洲的矿业动态。
“下周澳洲项目的听证会,资料都备齐了?”芸水忽然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杂志上。
“嗯,都按您的要求核对过三遍,原件和备份都放在文件袋里了。”洛甄的手指在膝盖上蜷了蜷,想起生日会后第二天,芸水让她补的那份风险评估报告,她熬到凌晨四点才弄完,“需要我提前去会场布置吗?”
“不用。”芸水合上书,随手放在扶手上,“法务部会安排。你那天穿得正式点,别穿你这双……”她的目光扫过洛甄的帆布鞋,喉间几不可察地滚了下,耳尖竟泛出点薄红——不是羞怯,是被那磨得发白的鞋边刺得有些烦躁,“……别穿这种廉价货,丢我的人。”
洛甄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这双鞋是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当时觉得够体面,可在芸水的短靴面前,确实像块不起眼的灰布。她没注意到芸水那抹转瞬即逝的红,只当是对方语气太冲,慌忙点头:“我知道了芸总,我会准备的。”她想起帆布包里藏着的那双新皮鞋,是昨天咬牙买的打折款,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至少是皮质的,应该能入得了芸总的眼。
芸水没再接话,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散开,像打翻的金粉。方才那点莫名的燥热还没褪去——她其实是被洛甄那副“受教”的样子惹得不适,明明被戳穿窘迫,却还睁着双干净的眼望过来,像只被训斥也不知道记仇的小狗。这种没脾气的顺从,让她觉得既省心又……莫名的不耐烦。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时,雨势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洛甄解开安全带,手搭在门把上,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感谢的话,芸水却从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她。
还是那把黑色的手工伞,银质伞柄上的缠枝纹在昏暗的光里若隐隐现。生日会后她归还时,特意用绒布擦了三遍,此刻看来依旧光洁。“拿着。”芸水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凉得像雨珠,“明天记得还我。”
“谢谢芸总!”洛甄接过伞,心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我一定会小心保管的!”她想起生日会上自己送的袖扣,芸水虽然没打开,却也没当场扔掉,此刻借伞的举动,是不是说明她其实没那么反感自己的靠近?
“嗯。”芸水应了声,已经重新拿起了杂志,指尖却在页角无意识地抠着——刚才那点耳红让她有点烦躁,洛甄这种人,就该待在她该待的地方,别总想着往自己身边凑。
洛甄推开车门,撑着伞站在雨里,看着轿车汇入车流,尾灯渐渐变成两个模糊的红点。她低头摸了摸伞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芸水的温度,缠枝纹硌着掌心,像在刻下什么印记。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替她数着离芸水又近了一步。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好几盏,洛甄摸着黑往上爬,伞柄撞在楼梯扶手上,发出“噔噔”的轻响。到了六楼,她掏出钥匙开门,门轴“吱呀”一声响,惊得楼道里的猫窜了出去。
出租屋的霉味混着旧报纸的气息扑面而来,和记忆里老家的味道截然不同。洛甄把伞靠在门边,踢掉湿漉漉的帆布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瓷砖缝里还嵌着点上周没擦净的灰,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妈”的名字。洛甄赶紧接起,声音不自觉放软:“妈,刚到家。”
“淋着没?”母亲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背景里隐约有拖拉机的轰鸣,“我看天气预报说A市下雨了,你那伞寄回来正好,今天收玉米没淋着。”
“没淋着,同事送我到楼下的。”洛甄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妈,下周我可能要去趟澳洲,跟着我们总参加听证会。”
“澳洲?那么远啊。”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点担忧,“跟紧人家,别给人家添麻烦。你上次说的那位芸总,肯带你出去见世面,是真看重你。”
“嗯,她人挺好的。”洛甄蹲在地上,手指抠着地板缝里的灰,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母亲说的“上次”是指上周她打电话提芸水生日宴,当时她没敢说自己只是个陪衬,只说“芸总带我见了她朋友”,母亲便一直以为她们关系很好。
挂了电话,洛甄起身翻出那双新皮鞋,放在窗台上晾着。鞋盒上的价签还没撕,数字刺眼得让她心疼,可一想到芸水可能会多看自己两眼,又觉得值了。
第二天一早,洛甄把伞擦得干干净净,用防尘袋包好,放在芸水的办公桌上。旁边放着一小袋刚买的薄荷糖,是她昨天绕了三条街才找到的同款——生日会前整理芸水办公桌时,她在笔筒后发现过半块,包装纸皱巴巴的,想来是芸总喜欢的味道。
芸水进来时,看了眼伞和糖,拿起薄荷糖拆开一颗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总算压下了昨晚那点莫名的燥热。“澳洲的机票订好了,下午让吴可欣给你。”她勾唇一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别迟到。”
“好的芸总!”洛甄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看着芸水拿起那把伞,放进了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里——和生日会前她归还时放的位置一模一样,像是特意为它留的。
她回到工位,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澳洲地图,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洛甄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9月26日,芸总又借我伞了。这次她画了颗小小的薄荷糖,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澳洲”两个字,笔尖戳破了纸页,留下个小小的洞,像藏不住的心事。
她不知道,芸水在办公室里捏着那袋薄荷糖,指节泛白——洛甄这种近乎笨拙的示好,像粘在鞋上的口香糖,甩不掉又硌得慌。抽屉里的伞和其他几把昂贵的伞挤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正如洛甄这个人,总带着股不合时宜的热忱,让她觉得麻烦,却又暂时找不到理由推开。
而洛甄只记得芸水那句“别迟到”,记得她把伞收进抽屉的动作,记得她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温柔的证据,是芸水悄悄向她靠近的信号。窗外的阳光正好,她觉得,去澳洲的路,一定也会像此刻一样明亮。毕竟,生日才过了一周,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