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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洛甄对着手机屏幕上的餐厅列表,指尖在“清雅轩”三个字上悬了许久。屏幕光映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手机壳边缘的漆掉了块,露出里面泛白的塑料——这是她用了两年的旧手机,连内存都快不够用了,每次切换页面都要卡上两秒。可此刻点开的餐厅页面,人均消费栏里的数字像根细针,扎得她眼睛发疼。她往上划了划,看到“云顶阁”的名字,上次芸水生日就在那里,光是一道开胃菜的价格,就够她吃半个月的泡面。
      “就这家吧。”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指尖用力按下预订键。页面跳转的瞬间,银行卡余额的短信提示弹了出来,那串数字在支付后变得刺眼,像被雨水泡过的旧报纸,字迹模糊却透着一股颓败的轻响——三千七百块,几乎清空了她这个月的生活费。洛甄咬了咬下唇,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目光落在桌角那个枫叶形状的存钱罐上。罐口塞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是她平时买菜时省下的硬币和毛票,现在看来,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家“清雅轩”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风吹过时会晃出暖黄的光晕。洛甄上周特意抽了午休时间去踩点,推开门时风铃叮当作响,穿月白旗袍的服务生笑着迎上来,声音软得像棉花。她假装看菜单,眼角的余光扫过店内的布置:墙上挂着幅水墨荷花,笔触清淡;红木桌椅的边缘被磨得光滑,透着点岁月的温厚;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巷子里的老槐树,叶子绿得发亮。这里不像那些金碧辉煌的大酒店,不会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都觉得局促,又能勉强够到芸水习惯的档次——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像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她起身翻出藏在衣柜最底层的盒子,鞋盒里垫着块碎花布,是母亲去年寄来的,说“放衣服不容易沾灰”。里面放着她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连衣裙,米白色的棉麻面料,领口绣着圈细小的珍珠,灯光下会泛出细碎的光。当时在商场试穿时,导购说“这料子透气,穿起来像裹着云”,她捏着吊牌上的价格,手指都在发颤,最后还是咬着牙付了钱。现在她把裙子抖开,布料垂坠下来,像一汪浅滩的水,她凑近闻了闻,还有股淡淡的樟脑丸味——她怕皱,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
      “得熨熨才行。”洛甄找出那个巴掌大的迷你熨烫机,是二手市场淘来的,加热时会发出滋滋的声响。她小心翼翼地把裙子铺在床板上,熨烫机划过领口的珍珠绣时,动作轻得像在抚摸蝴蝶的翅膀。熨完后,她对着镜子比了比,裙摆刚到膝盖,衬得她的脚踝格外细,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翻出双米色的帆布鞋,试了又脱,脱了又试,最后还是把鞋放回鞋盒——她记得芸水上次说过,“正式场合别穿帆布鞋”。
      床头柜上放着个丝绒盒子,打开时能闻到股淡淡的银器味。里面是条枫叶项链,银质的链子细得像发丝,吊坠只有指甲盖大小,刻着极小的纹路。这是她送芸水袖扣时,偷偷多买的同款,当时店员说“这是设计师款,一对才完整”,她红着脸没接话,心里却已经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头里。现在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吊坠贴着锁骨,凉丝丝的,像块会呼吸的冰。
      “芸总,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洛甄对着镜子,手指绞着连衣裙的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镜子里的女孩脸色发白,嘴唇抿得紧紧的,连耳垂都在发烫。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头发撩至耳后,露出那枚枫叶吊坠,“我知道我们之间差得很远,你是芸氏的继承人,我只是个……”
      “只是个什么?”她自己问自己,却答不上来。只是个住在六楼出租屋、连雨伞都要寄回老家的普通人?只是个连生日宴都要精打细算的穷秘书?洛甄泄气地坐在床边,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响,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重新站起来,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嘴角咧到发酸,才觉得稍微自然了点:“芸总,下周六有空吗?是我的生日,想请你吃顿饭。其实还有句话想对你说——我喜欢你,不是秘书对上司的那种,是……”
      “是”字后面的话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发紧,眼眶也跟着发热。她想起芸水眼尾微抬时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眼神里总带着点说不清的疏离,好像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那眼神冻成冰。洛甄从镜子前退开,走到窗边,推开条缝,晚风带着老槐树的清香涌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泛黄的水渍发呆。那水渍像朵模糊的云,她看着看着,就把它看成了芸水的脸。她开始想象生日那天的情景——
      芸水会穿什么衣服呢?会不会是上次在办公室见过的米白色西装?她穿那件时,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皓白的手腕,尾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还是会穿裙子?像生日宴上那条黑色吊带裙,肩带滑到臂弯时,锁骨像雪堆里陷下去的浅坑。洛甄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有点泛黄,洗得快成纱了,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可她却仿佛闻到了芸水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是她办公室香薰的味道,清冽得像山涧的泉水。
      “洛甄,找我什么事?”她想象着芸水坐在对面,指尖在红木桌上轻轻敲着,节奏和她开会时敲钢笔的频率一样。芸水会勾唇一笑,却没什么笑意,像在说“有事就快说,别耽误时间”。
      “我……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她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指尖掐进掌心,疼得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芸水会是什么反应?会放下茶杯,挑眉看着她,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还是会沉默着,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枫叶吊坠上,久久不说话?洛甄抱着枕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觉得芸水至少不会直接拒绝,也许会说“我知道了”,这就够了,至少她没有说“不可能”。
      她甚至想象到了更遥远的场景——比如吃完饭,芸水会说“走吧,送你回去”。她们会一起走出清雅轩,红灯笼的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老槐树的叶子落在芸水的发梢,她会抬手替她拂掉,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廓,像触到一块冰。芸水可能会愣一下,然后转过头,月光落在她的侧脸,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冷。洛甄会把那条枫叶项链取下来,捏在手里很久,才敢说“这是情侣款”,然后看着芸水的眼睛,一步一步靠近。
      想到这里,洛甄的心跳得更快了,脸颊烫得像火烧。她从床上坐起来,又开始对着空气演习,一遍又一遍修改措辞:“芸总,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喜欢你很久了。从第一次在夜总会你挡在我前面开始,不,或许更早……”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把那些藏在心底的小事一件件倒出来:记得芸水开会时总爱用红色钢笔,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春蚕啃桑叶;记得她不喜欢咖啡里放糖,每次都要自己亲手冲,说“速溶的太甜腻”;记得她偶尔会在下午三点看向窗外,眼神放空,像在想很远的事;记得上次借伞时,她指尖擦过自己手背的凉意,像初夏的第一滴雨。
      “所以,芸总,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洛甄说完最后一句,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她仿佛真的看到芸水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枫叶吊坠上,睫毛动了动,像是在认真考虑。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银色的丝带。洛甄躺回床上,把项链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放进丝绒盒子里,再塞进枕头底下——这是她的秘密,要等到那天才肯亮出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砰砰直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爪子挠得她心头发痒。
      她又想起自己几乎空了的银行卡,心里有点发慌。早上买早餐时,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买了个馒头,说“省钱”。这个月剩下的日子,可能真的只能靠泡面过活了,可一想到能和芸水单独坐在清雅轩的红灯笼下,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又觉得值了。洛甄拿出手机,点开和芸水的聊天框,上面还停留在上周的工作汇报:“澳洲听证会资料已按要求修改,详见附件。”芸水回了个“收到”,连标点都没有。
      她编辑了一条信息,删删改改了十几遍:
      “芸总,下周六晚上有空吗?”——太生硬。
      “芸总,下周六是我的生日,想请您吃饭。”——太直接。
      “芸总,下周六晚上七点,我在清雅轩订了位置,是我的生日,不知道您方便吗?”
      这条信息在输入框里待了很久,洛甄的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像悬在悬崖边。她怕芸水会拒绝,怕她觉得自己唐突,怕这条信息发出去,连现在这点“上下级”的关系都维持不住。她甚至想,要是芸水问“为什么请我”,她该怎么回答?说“因为我喜欢您”,还是说“因为您是我上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洛甄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终于按下了发送键。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的瞬间,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了头,心脏跳得快要炸开了,耳膜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她在被子里蜷缩着,像只受惊的虾,脑海里全是芸水可能会有的反应。会秒回吗?还是会隔很久才回?会说“有空”,还是会说“抱歉,那天有事”?洛甄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她试过了,总比藏在心里烂掉强。
      过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一声,又一声,像在敲她的骨头。洛甄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伸手去摸手机,指尖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抓空了。
      屏幕上显示着芸水的名字,后面跟着一条简短的信息:“周六有空,几点?”
      洛甄看着那条信息,愣住了。她反复读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来,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眼泪混着笑意,咸涩里带着点甜。
      原来,她没有拒绝。
      洛甄赶紧回复,指尖因为激动而打错了好几个字:“七点可以吗?”
      几乎是立刻,芸水回了个“嗯”。
      就一个字,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洛甄把手机紧紧抱在怀里,在床上打了个滚,被子被揉得乱七八糟,眼泪蹭在枕头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想起小时候过年,母亲把糖果藏在枕头下,她半夜摸到糖纸的脆响,就是这种又惊又喜的感觉。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把那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重新拿出来,套在身上。镜子里的女孩眼睛红红的,却亮得像含着星子,领口的珍珠绣在灯光下闪着光。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摆扬起个小小的弧度,像只展翅的白蝴蝶。
      洛甄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吹进来,带着老槐树的清香,吹得她头发乱舞。她抬手将头发撩至耳后,像芸水常做的那样,想象着周六晚上的情景:清雅轩的红灯笼亮着,芸水坐在对面,眼尾微抬时,灯光会在她的睫毛上投下阴影;自己会紧张得打翻茶杯,芸水递过来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最后她说出“我喜欢你”,芸水或许会沉默,但至少不会立刻走掉……
      这个晚上,洛甄睡得格外好。她把那条枫叶项链放在枕头边,梦里全是枫叶和雪松的味道。她梦见自己和芸水并肩走在巷子里,红灯笼的光晕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枫叶项链在她颈间轻轻晃动,像颗跳得欢快的心脏。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脸上,洛甄摸了摸枕头边的项链,笑了。离周六还有五天,可她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朝着那个有芸水的傍晚,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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