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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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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铭带来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B市酒店顶层套房的低气压就被另一股更微妙、更令人窒息的氛围取代。芸水刚处理完几份紧急邮件，内线电话再次响起。
吴可欣接听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捂着话筒低声道：“芸总，是二少爷芸风和三少爷芸雷……他们听说您这边出了点‘小意外’，刚好在B市附近办事，特意赶过来看看您。”
芸水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下，屏幕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呵，消息倒是灵通。让他们上来吧。”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洛甄站在一旁整理文件，闻言心头一紧。芸水的两个弟弟！她只在芸氏内部资料里见过模糊的照片，知道他们是芸水在家族继承权争夺中最强劲的对手。他们此刻“恰好”出现在附近？“特意”探望？洛甄本能地嗅到了危险和不善的气息。
套房的门很快被敲响。老陈警惕地打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人，都继承了芸家极其优越的基因，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气质不凡，但风格迥异。
为首的芸风，穿着剪裁精良的浅灰色休闲西装，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得体的笑意，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斯文儒雅，风度翩翩。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和一盒包装高档的血燕。“姐，”他声音温润，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说你这边出了点状况？没事吧？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他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掠过洛甄受伤的肩膀时，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讶”和“同情”。
落后半步的芸雷则截然不同。他一身桀骜不驯的黑色皮衣，头发挑染了几缕银灰，五官深邃立体，带着一股野性的英俊，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锋芒毕露，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芸水，眼底深处藏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就是啊，大姐，”芸雷的声音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腔调，大喇喇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听说有人不长眼，在B市地界上敢动你？谁啊？活腻歪了？要不要弟弟我帮你‘活动活动’？” 他话里话外透着“关切”，但那语气更像是在看热闹。
芸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表演，指了指沙发：“坐。一点小麻烦，不劳二位弟弟费心。你们不是在盯着东南亚那个项目吗？怎么有空跑B市来了？” 她语气平淡，却直指核心。
芸风笑容不变，将果篮和血燕放在茶几上：“项目再重要，也比不上姐姐你的安全重要啊。听说有枪击，爸在家里都坐不住了，特意让我们过来看看。东南亚那边……嗯，暂时还算顺利，正好有个供应商在B市附近，顺路。” 他解释得天衣无缝，眼神真诚。
“顺利？”芸雷嗤笑一声，从果篮里揪了颗葡萄丢进嘴里，“顺利个屁！顾家那帮孙子跟疯狗似的咬着不放，成本硬是被他们抬高了两个点！妈的，烦死了！” 他看似抱怨，眼神却瞟向芸水，带着试探。
芸水端起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没接芸雷关于成本的话茬，反而顺着芸风的话说：“爸有心了。我没事，有劳二位跑一趟。” 她态度疏离，显然不想多谈。
场面一时有些冷。芸风扶了扶眼镜，目光转向站在芸水侧后方的洛甄，脸上露出温和的“好奇”：“这位就是昨天保护姐姐受伤的洛秘书吧？真是年轻有为，勇气可嘉。” 他语气真诚，仿佛发自内心的赞赏。
芸雷也顺着目光看过去，眼神在洛甄苍白的脸和缠着绷带的肩膀上溜了一圈，带着点轻佻的审视，咧嘴一笑：“哟，小秘书挺勇啊！长得也挺标致！大姐，你这秘书挑得不错嘛！” 他这话听着像夸，但那语气和眼神，让洛甄感到极其不适，仿佛自己是一件被评头论足的商品。
洛甄强忍着不适，微微颔首：“二少爷，三少爷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平静，但手心微微出汗。她知道这两人绝非善类，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陷阱。
“应该做的？”芸雷挑眉，语气夸张，“啧啧，大姐，你这驭下的手段可以啊！让个小姑娘替你挡枪子儿都成了‘应该做的’？佩服佩服！” 这话看似玩笑，实则诛心，暗指芸水不顾手下死活。
芸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吴可欣脸色一变。
洛甄心头一凛。芸雷这话太毒了！不仅抹黑芸水，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她必须立刻回应，否则无论芸水怎么解释都落了下乘。
就在芸水要开口的瞬间，洛甄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后怕的余悸，声音清晰地说道：“三少爷说笑了。昨天事发突然，保护芸总是我作为秘书的本能反应。芸总平时待下属极好，安保措施也一向周全，这次在B市纯属意外。芸总第一时间就加派了人手，还帮我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我非常感激。” 她避重就轻，强调自己是“本能反应”，弱化“挡枪”的悲壮感，同时点出芸水事后的补救措施，将芸雷的“驭下”指控巧妙化解，还顺带捧了芸水一下。
芸雷被她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秘书反应这么快。芸风镜片后的目光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重新打量了洛甄一眼。
芸水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她没看洛甄，只是淡淡地对芸雷说：“芸雷，管好你的嘴。我的秘书，还轮不到你品头论足。”
芸雷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被芸风一个眼神制止了。
芸风笑着打圆场：“洛秘书说得对，姐姐一向体恤下属。对了，姐，我们这次来，除了看看你，其实还有件事……” 他话锋一转，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东南亚项目最新的成本核算和风险评估，有几个地方我们有点拿不准，想请姐姐你给把把关。毕竟姐姐你在风险控制上，一向眼光独到。”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借着探望之名，行试探和甩锅之实！那份文件，很可能藏着陷阱，或者把他们自己决策失误的风险转嫁过来！
芸水瞥了一眼那份文件，没接。她刚经历暗杀，心神疲惫，实在不想立刻陷入这种复杂的数字博弈。但如果不接，又显得她这个长姐不关心家族核心业务，落人口实。
就在芸水沉吟的片刻，洛甄的目光快速扫过芸风摊开在茶几上的文件封面和几个关键数据页的标题。她记忆力超群，瞬间联想到前几天整理过的、芸氏集团在东南亚的竞争对手资料以及大宗原材料近期的国际期货价格走势。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洛甄微微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带着恰到好处的请示意味：“芸总，关于东南亚项目的成本，我记得上周整理过一份国际橡胶和锡矿的期货价格波动分析报告，显示近一周涨幅异常，远超市场预期。结合您之前提过的顾氏在东南亚的异常资金流动……不知道是否相关？” 她没有直接点破文件可能有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关键的外部变量——原材料异常涨价，以及潜在对手顾氏的动向。这立刻将矛头从芸水是否“把关”能力上，引向了外部不可控因素和对手可能的恶意操作。
芸风拿着文件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的温润笑意淡了些。芸雷也皱起了眉头。
芸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洛甄这个切入点太精准了！不仅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台阶下，避开了立刻陷入文件细节的泥潭，更将球巧妙地踢回给了芸风芸雷——如果成本失控是因为原材料异常涨价或对手使坏，那他们作为项目直接负责人，为什么没有提前预警？预案在哪里？
芸水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带着审视看向芸风芸雷：“哦？橡胶和锡矿涨得这么厉害？洛秘书提醒我了。芸风，芸雷，你们在项目一线，对这些关键原材料的市场异动和对手动向，应该比我更敏锐吧？预案做了吗？”
芸风和芸雷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芸风迅速调整表情，笑道：“这个……确实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涨幅会这么大，对手的动作也这么激进。预案正在紧急制定中，回头一定第一时间给姐姐过目。” 他巧妙地承认了“疏忽”，把“预案”推到了“正在制定”，算是勉强圆了过去，但气势上明显矮了一截。
芸水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看那份文件：“嗯，抓紧吧。市场不等人。” 她端起水杯，送客的意味不言而喻。
芸风和芸雷目的没完全达到，还吃了个暗亏，只能起身告辞。芸风依旧维持着风度：“姐你好好休息，注意安全。我们就不打扰了。” 芸雷则哼了一声，眼神不善地瞪了洛甄一眼，才跟着芸风离开。
门关上，套房内恢复安静。
芸水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片刻，才缓缓睁开眼。她看向洛甄，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但更多的是……纯粹的、对工作能力的赞赏。
“刚才，反应很快。”芸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平时的冰冷，多了一丝客观的评价，“材料价格和顾氏动向的点，抓得很准。省了不少口舌。”
洛甄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胸腔炸开！芸水夸她了！而且是针对她临场应变和专业能力的直接肯定！她强压住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谢谢芸总，这是我应该做的。能帮芸总分忧就好。” 她微微低下头，掩饰住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
“嗯。”芸水应了一声，目光却自然而然地扫过洛甄洗得发白、袖口还有些磨损的衬衫，以及她脚上那双虽然干净但明显廉价的通勤鞋。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嫌弃？如同看到一件精美瓷器上沾了一粒碍眼的灰尘。但这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洛甄完全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未曾捕捉。
芸水很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电脑屏幕，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淡：“肩膀的伤，按时换药。这几天跟着处理邮件和资料就好，不用跟外勤了。吴姐，把下午要和B市市政那边沟通的要点整理出来，洛甄你协助核对数据。”
“是，芸总。”吴可欣和洛甄同时应道。
洛甄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芸水的赞赏像蜜糖一样浸润着她的心田。“反应很快”、“抓得很准”、“省了不少口舌”——这些冰冷的评价词汇，在她听来，无异于最动听的褒奖！尤其是那句“能帮芸总分忧就好”，更是被她解读为芸水认可了她的价值！
她偷偷用余光看向芸水。芸水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线条完美而冷峻。洛甄的心底涌起巨大的满足感和一丝隐秘的骄傲。她帮到芸水了！在芸水那两个难缠的弟弟面前，她替芸水解了围，维护了芸水的利益和威严！她的能力得到了芸水的认可！
肩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这疼痛仿佛都成了荣耀的见证。芸水那句“省了不少口舌”，更是被她无限放大——她为芸水节省了精力！她是有用的！是能站在芸水身边，替她抵挡明枪暗箭的人！
至于芸水那短暂掠过她旧衬衫的、带着嫌弃的眼神？洛甄完全没看见。或者说，她选择性忽略了。在她被巨大成就感和虚幻甜蜜包裹的滤镜下，芸水对她所有的冷淡和疏离，都变成了上位者特有的、不善于表达关心的方式。她甚至觉得，芸水让她处理内务不用跟外勤，也是一种变相的“关心”——是怕她肩膀受伤行动不便！
她在乎我！她认可我的能力！她需要我！这个信念在洛甄心中变得更加坚不可摧。她怀着满腔的欣喜和动力，投入到吴可欣交给她的数据核对工作中，每一个数字都看得格外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她丝毫不知道，在芸水眼中，她刚才精彩的表现，如同一把趁手好用的工具完美地完成了一次任务，值得一句客观的“不错”，但也仅此而已。工具的价值被肯定，不代表工具本身被接纳。那源自骨子里的、对“廉价”和“底层”的轻蔑，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芸水的阶级壁垒之上，从未因洛甄的“好用”而真正动摇。洛甄越努力，越出色，在芸水那里，或许也只是证明这件“工具”性价比很高，值得多用一段时间罢了。而这冰冷的现实，与洛甄心中那滚烫的误读，形成了残酷而讽刺的对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