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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隐秘 ...

  •   寒冬的风卷着枯叶扫过南东高中的操场,十二月的最后几天,天色总是暗得很早。
      教学楼的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陆知野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二模刚刚结束,教室里还弥漫着油墨试卷的味道,几个同学围在一起对答案,嘈杂的讨论声混着暖气片的嗡鸣,让人昏昏欲睡。
      马志远手里拿着教案进了教室,底下的嘈杂声才渐渐停下,“这次二模的难度不是很高,希望大家考一场,就能吸取一场的教训”
      陆知野兴趣缺缺的拿出试卷,准备拿笔时,马志远敲了敲他的桌子,“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扫视了一眼班级,“认真自习,班长管好纪律”
      办公室里,马志远把一张纸推到陆知野面前,“解释一下?”
      陆知野低头一看,是前两天交的物理作业——一张本该写满公式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江叙白”三个字,边角还画了几个歪七扭八的小爱心。
      “……” 他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一把将纸抓回来揉成团,塞进口袋。
      马志远喝了口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却并不严厉,“最近状态不对啊”
      陆知野别过脸,“没”
      马志远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你哥很优秀” 这句话像根刺,轻轻扎在陆知野心上。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但——”马志远话锋一转,“你要是连他背影都追不上,还谈什么别的?”
      陆知野瞳孔微缩。马志远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下次模考,物理再拿不到满分,我就打电话让你哥亲自来训你”
      看似威胁,实则放水。陆知野愣了两秒,突然笑了,“您挺会啊” 马志远瞪他,“滚回去自习!”
      摸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又飘起了小雪。
      陆知野收拾好书包,指尖碰到抽屉里那张被折成方块的物理试卷——98分,又是步骤分扣了两分。
      他撇撇嘴,把试卷塞进包里,拉链上挂着江叙白给他的实验室钥匙,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校门口的梧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陆知野把江叙白送他的那条围巾往上拉了拉,踩着积雪往公寓的方向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公寓的灯亮着,陆知野推开门时,暖气混着排骨汤的香气扑面而来。
      江叙白正坐在沙发上看文献,听到动静抬起头,眼睛微微弯起,"回来了"
      "嗯"陆知野把书包扔在地上,蹬掉鞋子就往沙发上一倒,脑袋正好枕在江叙白腿上,"累死了"
      江叙白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二模怎么样?"
      "物理98"陆知野闭着眼睛,声音闷闷的,"又是步骤分"
      江叙白轻笑,"跟你说过要写完整"
      "知道了知道了"陆知野挥挥手,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其实老马前几天找我谈话了"
      "嗯?"
      "他说..."陆知野突然睁开眼,仰头看着江叙白,"我要是追不上你,就别想些有的没的"
      江叙白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梳理着他的头发,"马主任很关心你"
      "废话"陆知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江叙白的毛衣里,"他还威胁我说,下次再考不好就让你来训我"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江叙白放下文献,指尖轻轻描摹着陆知野的后颈,"那你怕吗?"
      "怕什么?"陆知野抬头,眼里带着挑衅,"你舍得训我?"
      江叙白没回答,只是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这个吻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转瞬即逝的凉意后是滚烫的温度。
      陆知野愣了一秒,随即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拉下来,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厨房里,炖锅的盖子被蒸汽顶得轻轻作响。排骨汤的香气越来越浓,却没人理会。
      江叙白的手滑进陆知野的校服下摆,触到少年温热的皮肤时,陆知野突然咬了他一口。
      "嘶..."江叙白皱眉,"属狗的?"
      陆知野得意地笑,"让你长记性"。他翻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江叙白看着他蹦蹦跳跳往厨房跑的背影,摇了摇头。
      茶几上,陆知野的物理试卷从书包里滑出来,江叙白拿起来看了看,在扣分的地方用红笔画了个圈,旁边写上:【此处应有详细推导过程】
      "江叙白!"厨房传来陆知野的喊声,"汤要溢出来了!"
      江叙白放下试卷走过去,从背后环住正在关火的陆知野。少年的耳尖通红,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元旦怎么过?"江叙白在他耳边问。
      陆知野搅了搅汤,头也不回,"在家,哪儿都不去"
      "不看烟花?"
      "人多。"陆知野转身,把汤勺塞进江叙白手里,"你煮汤就煮汤,放这么多枸杞干嘛?"
      江叙白接过汤勺,顺势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补补"
      "我不用补!"陆知野炸毛,"我身体好得很!"
      江叙白但笑不语,盛了碗汤递给他。陆知野接过,吹了吹热气,突然说,"其实老马还说了句话"
      "什么?"
      "他说..."陆知野低头喝汤,声音含糊不清,"你比我大五岁,让我别总缠着你"
      江叙白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汤勺,认真地看着他,"你怎么回答的?"
      陆知野抬起头,嘴角沾着一点油花,"我说——"他拉长声调,"我就喜欢老的"
      江叙白,"......"
      窗外,雪下的小了,只剩几片雪花在寒风中打转。2020马上要结束了。
      元旦前夜,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般迅速晕染开来。陆知野踩着放学的铃声冲出教室,校服外套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拐进去买了两根棒棒糖,橘子味的,江叙白最喜欢的那种。
      公寓楼下积了层薄雪,陆知野的球鞋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电梯里的暖气让他冻僵的手指微微发痒,他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无意识地用舌尖顶着嘴里的糖。
      当"叮"的一声响起时,糖块正好被咬碎,甜腻的橘子香在口腔里炸开。
      推开门,暖融融的空气扑面而来。江叙白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到动静头也不抬,"洗手吃饭"他穿着那件藏蓝色毛衣,后颈处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陆知野盯着那块皮肤看了两秒,突然想起昨晚在那里留下的淡粉色吻痕。
      "发什么呆?"江叙白转过头,窗外的夕阳正好落在他侧脸上,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一侧。
      陆知野把书包甩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没拆的棒棒糖扔过去,"给你带的"
      糖纸在空中划出一道亮橙色的弧线。江叙白伸手接住,指尖在糖纸上摩挲了两下,突然说,"我包了饺子"
      "看见啦"陆知野蹲到行李箱旁边,故意用肩膀撞他,"知道我爱吃?"
      江叙白拍开他乱摸的手,"白菜猪肉馅的,上次你吃了二十个"
      陆知野咧嘴笑了,突然凑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数这么清楚?江学长该不会暗恋我吧?"
      江叙白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站起身,"去热饺子"
      厨房的窗户蒙着层水雾,陆知野百无聊赖地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江叙白的身影在蒸汽中显得有些模糊。陆知野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看什么?"江叙白突然回头。
      "看你好看。"陆知野脱口而出。
      江叙白拿着锅铲的手顿了顿,转身继续搅动锅里的饺子。但陆知野分明看见,他的后颈红了一片。
      晚上十点半,陆知野趴在阳台栏杆上,远处公园的彩灯像散落的星辰般亮起来。
      寒风卷着零星雪花扑在脸上,他眯起眼睛,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音乐声。
      "穿外套。"江叙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那条灰色围巾。
      陆知野转身,乖乖低头让他系围巾。江叙白的手指蹭过他的下巴,有些凉,却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真去看烟花?"江叙白问。
      "嗯。"陆知野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声音闷闷的,"就看看。"
      公园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小贩的推车排成长龙,棉花糖的甜香混着烤红薯的焦香在冷空气中飘荡。
      孩子们举着荧光棒跑来跑去,情侣们依偎在一起呵着白气说笑。
      陆知野和江叙白沿着人工湖慢慢走,湖面结了层薄冰,倒映着岸边的彩灯,像打翻的调色盘。
      "要那个。"陆知野突然指着一个小摊。
      江叙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卖烤肠的。
      "刚吃完饭。"
      "就一根。"陆知野已经掏出了手机。
      烤肠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油星四溅。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大爷,笑呵呵地往肠上撒辣椒粉,"年轻人就是火力旺,这么冷的天还出来约会"
      陆知野差点被口水呛到,江叙白则假装对远处的摩天轮产生了浓厚兴趣。
      "给。"老大爷把烤肠递过来,"小心烫"
      陆知野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却还是掰了一半递给江叙白,"尝尝?"
      江叙白犹豫了一下,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辣椒粉沾在他唇上,显得格外红艳。陆知野盯着看了两秒,突然用拇指帮他擦掉,"辣不辣?"
      "还好"江叙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远处的大钟开始报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陆知野拉着江叙白挤到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坪上,无数人仰着头,举着手机开始倒数。
      "十、九、八——"
      陆知野突然转头看向江叙白。彩色的灯光在他镜片上流转,将平日清冷的眉眼染得格外温柔。
      "七、六、五——"
      江叙白似有所觉,也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在寒冷的空气中相遇,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
      "四、三、二——"
      陆知野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江叙白的脸颊。
      "一!新年快乐!"
      无数烟花在同一刻腾空而起,金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光点在空中绽放,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欢呼声此起彼伏,而陆知野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轻轻吻上了江叙白的唇。
      这个吻很短暂,却比任何烟花都要绚烂。分开时,江叙白的睫毛上落了片细小的雪花,陆知野伸手拂去,顺势将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捂在掌心。
      "新年快乐。"他在江叙白耳边说,"以后的每一年,都要这样过。"
      江叙白没有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在他们身后,2021年的第一簇烟花正呼啸着冲上云霄,炸开漫天星光。
      云城的夜晚飘着细雨,程熙拎着打包好的餐盒从饭店出来,塑料袋子在她指尖勒出几道红痕。
      她低头快步走着,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街灯在雨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程熙下意识抬头,视线穿过雨帘,落在对面咖啡馆门口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穿着米色风衣,正低头收伞,栗色的卷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白皙的颈侧。她似乎察觉到目光,抬起头来——
      程熙的呼吸一滞。
      是江钰。
      十几年过去,她的眉眼依然如旧,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
      程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塑料袋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江钰,是在陆家的落地窗前。
      那天阳光很好,四岁的江叙白坐在地毯上搭积木,而她刚成为这个家的新女主人,正手足无措地蹲在孩子旁边。
      "要这样放。"她记得自己当时声音发抖,把一块红色积木叠上去。小叙白抬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陌生。
      然后她听见了脚步声。江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给儿子的生日蛋糕,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现在,隔着一条湿漉漉的马路,江钰的目光同样落在了程熙身上。收伞的动作顿住了,风铃声戛然而止。
      雨下得更大了。
      程熙感觉有水滴落在手背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她想转身就走,双腿却像灌了铅。对面的江钰微微睁大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记忆突然闪回——那年她慌乱地站起身,碰倒了刚搭好的积木塔。小叙白哇地哭了,而江钰转身离开的背影,和此刻渐渐走近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好久不见。"江钰在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比程熙记忆中的要沙哑。
      程熙的指甲陷进掌心。她闻到了江钰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十几年前就用的那款柑橘调。"好、好久不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透明的水帘。江钰的目光扫过程熙手中的餐盒,又回到她妆容精致的脸上,"你...还和陆青松在一起?"
      这个称呼让程熙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了缅甸人阴鸷的眼神。"嗯。"她勉强扯出笑容,"你呢?"
      "再婚了。"江钰笑了笑,眼角浮现出细纹,"女儿都上初中了。"
      积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一高一矮,像一幅被雨水晕开的老照片。程熙突然注意到江钰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很朴素的一个圈,和当年陆青松送的钻戒完全不同。
      "叙白..."江钰犹豫了一下,"他好吗?"
      程熙的喉咙发紧。她想起前几天偷看的相册,想起江叙白在南大实验室的照片。"很好。"她听见自己说,"保研了。"
      江钰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雨夜中突然点亮的灯,"真的?我就知道那孩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笑容也淡了。
      沉默在雨中蔓延。程熙感觉有水滴滑进衣领,冰凉刺骨。她该走了,陆青松还在等她送饭。可当她抬起脚,却听见江钰轻声问,"他...还记得我吗?"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程熙看着江钰被雨水打湿的肩线,想起十几年前那个被遗落的生日蛋糕。奶油花朵慢慢融化,就像某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我们...不太联系。"
      江钰的眼神黯了下去。她低头整理伞柄,水珠从发梢滴落,"这样啊。"
      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程熙突然想起什么,"那个,方便留个号码吗,我想..."
      江钰听见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程熙伸手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程熙像被烫到般颤抖一下
      "谢谢。"程熙把名片小心地放进外套内袋,"保重。"
      江钰转身走进雨里,背影渐渐模糊。程熙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餐盒渐渐被雨水打湿。油渍晕开在塑料袋上,像一块丑陋的淤青。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陆青松的短信:【怎么还没到?】
      程熙深吸一口气,当她再次抬头时,街角已经没有了江钰的身影。只有咖啡馆的风铃还在雨中叮当作响。
      雨水顺着程熙的发梢滴落,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机械地擦着头发,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上。
      那是很多年前拍的,照片里的江叙白还不到五岁,穿着蓝色背带裤,面无表情地站在生日蛋糕前,而她站在一旁,手搭在孩子肩上,笑容僵硬得像是戴了张面具。
      毛巾从指间滑落。程熙缓缓蹲下身,胃里翻涌着迟来二十年的绞痛。
      她突然想起江叙白第一次叫她"阿姨"时的眼神,那么黑,那么冷,像面镜子照出她虚伪的善意。
      那时的她在想什么?是盘算着如何讨好陆青松,还是算计着怎么在这个家站稳脚跟?
      浴室的水声停了。程熙慌忙把照片塞进抽屉,却不小心碰倒了香水瓶。玻璃碎裂的声响惊动了浴室里的人。
      "怎么了?"陆青松裹着浴巾走出来,胸口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
      "没事。"程熙蹲下去捡碎片,手指被玻璃划破也浑然不觉,"不小心碰倒了。"
      血珠滴在白色地毯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陆青松皱眉抓住她的手腕,"笨手笨脚的。"他的掌心潮湿温热,却让程熙想起缅甸人冰冷的枪管。
      被拽起来的瞬间,程熙看见床头柜上那张银行卡——今晚刚收到的,沾着仓库铁锈味的"定金"。她突然干呕起来,挣开陆青松的手冲向卫生间。
      跪在马桶前,她吐得撕心裂肺。镜子里的女人妆容斑驳,眼线晕成可笑的污痕。
      这就是她吗?这个为了所谓"安稳"牺牲一切的女人?冷水拍在脸上时,程熙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些年精心构筑的假象:
      她用物质堆砌的堡垒,不过是陆青松犯罪的遮羞布;她所谓的"明哲保身",早就把两个孩子推向了悬崖边缘。
      洗手台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江叙白的朋友圈更新——南大的雪景照片,程熙颤抖着点开大图,在角落发现了半张熟悉的侧脸。
      那个叫陆知野的少年,她从未正眼瞧过的"拖油瓶",正偷偷望着镜头外的江叙白,眼神温柔得像融化的雪水。
      镜子突然起了雾。程熙才发现自己哭了。她想起今天江钰问"他还记得我吗"时,眼里闪烁的微光。
      那个被她刻意遗忘的午后,四岁的江叙白追着江钰离去的背影哭喊"妈妈",而她站在陆青松身边,沉默地扮演着新女主人的角色。
      "程熙?"陆青松在外面敲门,"你没事吧?"
      "马上好。"她擦干脸,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缅甸人的交易就在三天后,如果出事......照片上两个少年的笑脸在眼前晃动。
      回到卧室时,陆青松已经睡了。程熙轻轻拿起他的手机,将缅甸人的联系方式发到自己手机上。然后她从衣柜深处摸出另一部旧手机——这是她偷偷买的,连陆青松都不知道。
      通讯录里只有一个新存的号码:江钰。
      窗外,云城的雨越下越大。程熙蜷缩在飘窗上,盯着手机屏幕。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她苍白的脸。二十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清醒:那些被金钱蒙蔽的岁月,那些自欺欺人的借口,都在今晚这场雨中冲刷殆尽。
      她点开短信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对话框里躺着早就写好的话:【我是程熙,关于孩子们的事,想和你谈谈】。光标一下下闪烁,像催促的心跳。
      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程熙按下发送键,看着消息变成"已送达"。她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掌心渗出的冷汗。江钰会回吗?会相信她吗?这些问题像刀子搅动着胃部。
      但此刻她无比确定: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必须保住那两个孩子。
      保住江叙白实验室里明亮的灯光,保住陆知野试卷上飞扬的字迹,保住他们眼中她不曾拥有过的,纯粹的未来。
      雨点拍打着窗户,程熙望着城市尽头隐约的曙光。天快亮了,而她的手机屏幕,依然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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