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雨夜焚城2 ...
-
苏柚晞坐在黑暗里，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雷雨声包围。手背上伤口的刺痛，梦魇中锁孔流血的寒意，还有那个墨蓝色圆圈的冰冷禁锢感……在窗外倾盆暴雨的轰鸣声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忽然，苏柚晞听到了楼下传耒了女人的尖叫声，他赶忙跑下楼查看。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屏幕幽蓝的光线闪烁，映在父亲苏国栋僵硬的背影上。他坐在沙发里，背对着门口，肩膀垮塌着，像被抽掉了脊梁骨。
“爸？”苏柚晞试探着叫了一声，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苏国栋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有电视里不知所谓的广告声在空洞地回响。
厨房里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是母亲李兰。
苏柚晞的心猛地一沉，书包带子从肩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快步走到厨房门口。
李兰背对着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手撑在冰冷的流理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面前的台面上，放着一个被拆开的、印着某品牌奢侈品Logo的纸袋，里面是一条崭新的、颜色刺眼的丝巾。
“妈？”苏柚晞的声音干涩。
李兰的啜泣声戛然而止，身体瞬间绷紧。她猛地转过身，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看向苏柚晞的目光里充满了惊惶、羞愧和无措。
“柚晞……你、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
苏柚晞的目光扫过那条丝巾，又看向客厅里父亲那死寂般的背影，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怎么回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李兰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慌乱地摇头，泪水又汹涌地滚落。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苏国栋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钝痛：
“你妈……跟人跑了。”
轰——！
苏柚晞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瞬间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父亲那句话在疯狂地回旋、撞击——“跟人跑了……跑了……”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涌上喉咙！他踉跄着扶住厨房的门框，才勉强站稳。
“爸……你说什么？”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苏国栋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身。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点乐呵神情的脸，此刻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他看着苏柚晞，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下午……我亲眼看见的……”苏国栋的声音空洞麻木，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那个人送她回来……在楼下……抱着……”
他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佝偻着背，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李兰捂着脸，崩溃地哭喊出声：“国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说什么？！”苏国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李兰，里面翻涌着被背叛的痛楚和绝望的怒火，“证据都摆在这了！这丝巾是谁买的？！啊？！是你那点工资买得起的吗？！还有那些电话！那些短信！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他的吼声在狭窄的客厅里炸开，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茶几上的玻璃杯被他失控的手臂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妈——！”苏柚晞看着母亲惨白的脸和父亲濒临崩溃的嘶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他冲过去想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
“别碰我！”李兰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苏柚晞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辩解，“柚晞！妈妈没有！妈妈真的……只是……只是……”
她的辩解在苏国栋绝望的目光和苏柚晞震惊痛苦的眼神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只是什么？！”苏国栋踉跄着站起来，指着那条刺眼的丝巾，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只是收了他的东西？！只是让他抱着？！李兰！我们二十年的夫妻！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啊？！”
“爸！你别这样！”苏柚晞试图隔开情绪失控的父亲，挡在瑟瑟发抖的母亲身前。
“滚开！”苏国栋此刻已经被痛苦彻底吞噬，理智荡然无存。他一把推开苏柚晞，力气大得惊人。苏柚晞猝不及防，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这个家！散了！完了！”苏国栋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发出绝望的咆哮，他不再看李兰，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苏柚晞，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悲凉，“柚晞……你妈……不要我们了……”
“轰隆——！”
窗外，酝酿了整日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惨白的闪电如同狰狞的巨爪，瞬间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将客厅里三人惨淡绝望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鬼魅！紧随而来的炸雷，如同天神的震怒，狠狠砸在屋顶，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巨大的雷声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柚晞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刚才撞击的疼痛还未散去，父亲那句“不要我们了”和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刺穿他的心脏！
世界在眼前旋转、崩塌、碎裂。
母亲压抑的哭泣，父亲绝望的嘶吼，丝巾刺目的颜色，玻璃杯碎裂的残渣……所有的声音、画面、情绪，混合着窗外狂暴的雨声和雷声，在他混乱不堪的脑子里疯狂搅拌、发酵，最终汇聚成一股毁天灭地的洪流！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崩溃边缘哭腔的嘶吼，猛地从苏柚晞喉咙里爆发出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发出的最后悲鸣！
他再也无法忍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