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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替身初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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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恼人的声响。苏柚晞趴在课桌上，下巴抵着冰凉的桌面，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戳着摊开的物理练习册。
公式和符号像一群密密麻麻、面目模糊的蚂蚁，看得他眼晕心烦。
距离那天傍晚窥见江砚白公寓里的空荡冰箱和锁着的柜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那股混杂着震惊、困惑和莫名心悸的感觉，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在他心底盘踞、缠绕，越收越紧。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
江砚白坐姿依旧端正得像尺子量过，微微低着头，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他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墨蓝色的钢笔，偶尔在书页边缘落下几个极其简洁的批注，笔迹锋利而冷硬。
他的侧脸线条在窗外灰蒙蒙天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清冷疏离。校服外套一丝不苟地穿着，左侧胸口的口袋平整服帖，看不出丝毫异样。
那颗柚子糖……还在里面吗？
苏柚晞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又冒出这个念头。他烦躁地把头埋进臂弯，试图驱散这该死的、挥之不去的联想。他觉得自己像个撞了邪的傻子，明明被那座冰山冻得够呛，却又忍不住一次一次地试图从那片冰层下窥探点什么。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物理题上，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留下一团毫无意义的凌乱线条。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嬉笑声和推搡声。苏柚晞循声望去，只见几个隔壁班的女生簇拥着一个长发及肩、脸颊绯红的女生，正探头探脑地朝他们班张望。
被簇拥在中间的女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粉红色的信封一角露了出来，边缘被捏得有些发皱。
目标很明确——江砚白。
苏柚晞的心莫名地提了一下，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又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紧绷。他下意识地又瞟了江砚白一眼。对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后门的骚动毫无所觉，连翻书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
那几个女生互相推搡鼓励了一番，终于，那个长发女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独自一人快步走进了初二（三）班的教室。
她低着头，脚步有些急促，径直朝着教室后方、江砚白的位置走来。
原本还有些低语声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揶揄地聚焦过来。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声的期待和紧张。
苏柚晞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旁边那座冰山的气场似乎更冷了。江砚白依旧没有抬头，但握着钢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这个细微的变化，像一根针，轻轻刺了苏柚晞一下。
长发女生终于走到了江砚白的课桌旁。她停住脚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她低着头，不敢看江砚白，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那个粉红色的信封轻轻放在了江砚白摊开的英文书页上，正好压住了几行印刷的字母。
“砚……砚白学长……”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怯和紧张，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这个……请你……请你收下！”
“砚白学长”
这个称呼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苏柚晞心里激起了涟漪。他下意识地皱眉，觉得这称呼黏糊糊的，带着一种强行拉近距离的亲昵，让人不太舒服。
尤其是联想到江砚白那拒人千里的冰山气场，更显得格格不入。
江砚白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目光，终于从那本厚重的英文书上移开了。没有看向面前羞怯的女生，而是缓缓地、一寸寸地，落在了那个突兀地躺在他书页中央的粉红色信封上。
那眼神，不再是平时的沉静无波，也不是拒人千里的漠然。
是一种极致的冷。
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西伯利亚冻土深处万年不化的寒冰。又冷得极其锐利，仿佛那粉红色的信封不是承载少女心事的信笺，而是一块散发着恶臭、玷污了他神圣领域的腐烂垃圾。
时间仿佛凝固了。女生紧张地等待着，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教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然后，苏柚晞看到了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江砚白搁在桌面的那只手——那只骨节分明、干净得如同艺术品的手——动了。
不是拿起信封。
而是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狠狠地、精准地一把攫住了那个粉红色的信封！
动作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下一秒——
“嘶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布料被强行撕裂般的声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在死寂的教室里！声音之突兀、之暴烈，惊得前排几个女生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粉红色的信封在江砚白手中，如同脆弱的蝶翼，瞬间被撕成了两半！
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寒的机械性和毁灭欲。仿佛他撕碎的不是一个少女的心意，而是一个必须被立刻清除的、令人作呕的污染物。
被撕开的信封内部，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淡淡香水味的信纸掉了出来，飘落在冰冷的桌面上。
江砚白看也没看那飘落的信纸一眼。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那双仿佛淬了冰的黑眸死死盯着手中残破的粉色纸片，五指再次用力收紧！
“嘶啦——嘶啦——！”
更密集、更刺耳的撕裂声接连响起！如同冰层在巨大的压力下疯狂崩裂！
那封承载着少女所有羞涩与勇气的信，在江砚白干净修长、此刻却如同刑具般冰冷无情的手中，被撕得粉碎！粉色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残破花瓣，纷纷扬扬地从他指缝间飘落，散在深色的课桌上，落在他摊开的英文书页上，也零落在地面。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秒钟。
当最后一片碎屑从他指间飘落时，教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像是被瞬间抽干，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那个告白的女生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她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迅速涌上的巨大难堪，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摇摇欲坠。
她看着桌上、地上那些粉色的碎片，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江砚白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越过桌上散落的碎屑，直直地射向面前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生。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是毫不掩饰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厌恶。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狠狠凿进凝固的空气里，也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我叫，”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女生脸上。
“江砚白。”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尤其是那个“砚”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森然寒意。仿佛在强调一个不容置疑的铁律，一个不可逾越的界限。
“江砚白”三个字被他念出，带着一种斩断一切亲密可能、将人彻底推离至千里之外的冰冷宣告。
不是“砚白学长”。
只能是“江砚白”。
绝对的、冰冷的、全名的距离感。
女生被他眼神里的寒意和那冰冷的宣告彻底击溃，最后一丝强撑的勇气也烟消云散。
她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教室，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死寂。
教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空气中仿佛还未散尽的、纸张被暴力撕裂的尖锐余音。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堪称凶残的拒绝方式惊呆了。几个原本还带着点看热闹心思的男生，此刻脸上只剩下惊惧和茫然。
女生们则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同情和后怕。
苏柚晞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离得最近，江砚白撕碎信封时那爆发出的、近乎实质化的冰冷戾气，像无数根细密的冰针，狠狠扎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江砚白用力撕扯时，手背上绷紧的、微微跳动的筋络。
太可怕了。
仅仅因为一个称呼？
仅仅因为那女生试图越过他用全名划定的那条冰冷界限？
江砚白没有理会周围死寂的氛围和那些惊惧的目光。他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件令人厌烦的垃圾。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英文书页上——那里也沾染了几片细小的粉色碎屑。
他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一个几乎难以捕捉的、带着极致厌恶的弧度。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苏柚晞头皮发麻的事情。
江砚白伸出那只刚刚执行了“毁灭”的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谨慎，拈起书页上的一片粉色碎屑。仿佛那不是纸屑，而是某种剧毒的孢子。他看也没看，指尖微微用力一弹。
那片碎屑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混入其他同伴之中。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他极其耐心、极其细致地清理着自己书页上的“污染源”，动作专注而冰冷，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净化仪式。每一个动作都令人心头发冷。
清理完书页，他又从笔袋里拿出一块纯白色的、看起来崭新而柔软的手帕——苏柚晞甚至怀疑他随身带着这东西就是为了应对类似“污染”——开始仔细地擦拭刚才抓握过信封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