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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第三十三章:藤蔓下的余音

      一、结痂的土地

      晨露在萝卜苗的叶片上凝成水珠,邱莹莹蹲在菜地里,用手指轻轻拂去叶尖的泥点。经过那场迷魂藤的风波,补种的幼苗反而长得更精神了,嫩绿色的叶片舒展着,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就像小石头后颈的伤口,虽然还留着浅粉色的疤痕,却已不再渗血。

      “莹莹姐,老张叔说水井的水位降了半米。”小李背着个木桶从篱笆外钻进来,裤脚沾着草屑,“他怀疑是地下的树根把水吸走了,想请大强哥去挖开看看。”

      邱莹莹直起身,腰腹传来一阵酸痛——上次被迷魂藤的汁液灼伤的地方,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她望着东边山坡的方向,那里的焦黑痕迹还没完全褪去,风一吹,偶尔会飘来草木燃烧后的涩味。“让大强先别挖,”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去看看那棵枯死的歪脖子树桩,我总觉得藤根没除干净。”

      大强带着两个队员往山坡走时,手里拎着把新磨的斧头,刃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放心,保证把那些破根刨出来烧干净!”他嗓门洪亮,震得菜地里的露珠簌簌往下掉,“要是再长出半片叶子,我就把这山坡翻过来晒!”

      邱莹莹没跟着去,她得留在避难所盯着晾晒的粮食。仓库前的空地上铺满了麻袋,里面装着刚脱粒的麦粒,金黄的颗粒在阳光下铺开,像条柔软的毯子。张奶奶正带着几个妇女用木耙翻动麦粒,嘴里哼着年轻时的歌谣,调子轻快得和这末日格格不入。

      “莹莹,过来歇会儿。”张奶奶往石桌上放了碗凉白开,里面飘着朵晒干的野菊花,“你看这麦子,饱满得很,磨成面粉能蒸好几锅馒头。”

      邱莹莹端起碗,野菊花的清香混着水汽漫上来。她看向仓库角落,小石头正蹲在那里给阿福的弩箭换弓弦,动作还有些笨拙,却比刚醒来时精神多了。这孩子总爱低着头,像是还在为迷魂藤的事自责,只有提到修补工具时,眼睛才会亮起来——他爹以前是木匠,逃难时没来得及带上的工具箱,成了他最珍贵的念想。

      “他能帮着修东西,就是在赎罪了。”张奶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用衣角擦了擦额角的汗,“谁还没犯过错?关键是知道往回走。”

      邱莹莹望着菜地里的幼苗,突然觉得这片土地和人一样,都带着伤疤,却也都在努力愈合。迷魂藤的灰烬成了最好的肥料,被灼伤的皮肤结了层硬痂,连小石头低垂的眉眼间,也渐渐多了些活气。

      二、空树桩里的暗响

      日头爬到头顶时,大强回来了,脸色却比去时阴沉。他把斧头往地上一扔,铁刃砸在石头上迸出火星,“妈的,邪门了!”

      “怎么了?”邱莹莹递过水壶,他接过去猛灌了几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那树桩是空的。”大强抹了把嘴,嘴角沾着的草屑没擦干净,“我们挖开一看,里面全是烂泥,还缠着些黑糊糊的根须,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最怪的是,桩子底下有个洞,深不见底,扔块石头下去,半天没听见响。”

      邱莹莹的心猛地一沉。迷魂藤的主根虽然被砍断,但这种寄生植物通常会在地下形成庞大的根系,若是真有个深洞,难保不会藏着更麻烦的东西。“洞口有多大?能过人吗?”

      “够呛,也就碗口粗,”大强比划着,“但边缘很光滑,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钻出来的。”

      小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阿福的笔记本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幅画:“莹莹姐你看!阿福画过这个!他说东边山坡有‘会呼吸的树洞’,当时我以为是比喻。”

      画纸上是个歪歪扭扭的树桩,底下画着波浪线,旁边写着“咚咚——像心跳”。邱莹莹的指尖划过那行字,突然想起被迷魂藤控制的傀儡们——他们的动作虽然机械,却带着某种规律,像是在配合着某种节奏。

      “去看看。”邱莹莹抓起砍刀,“带上火把和绳子,再让老张准备些艾草灰。”

      再次来到树桩前时,阳光正烈,树桩的阴影在地上缩成个小小的圈。洞口果然只有碗口粗,黑黢黢的,往里瞅不见底,隐约能闻到股潮湿的腥气,和迷魂藤的甜香截然不同。

      大强把火把绑在竹竿上往下探,火光照亮的范围内,能看到洞壁上布满了螺旋状的抓痕,像是某种生物攀爬时留下的。“这深度至少有十几米,”他收回竹竿,火把的火苗明明灭灭,“下面好像是空的。”

      邱莹莹把艾草灰撒在洞口周围,灰末立刻被吸了进去,却没传来任何声响。“绳子够长吗?”她问小李,后者正把几截绳子接在一起,结打得很结实——是小石头教的,说这样的结在水里也不会松。

      “够了,二十米长。”小李把绳子的一端绑在旁边的岩石上,另一端系在邱莹莹的腰上,“莹莹姐,你慢点,不行就拉三下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邱莹莹握紧砍刀,深吸一口气,钻进了洞口。狭窄的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绳子摩擦的沙沙声。洞壁的泥土很软,指尖能抠出带潮气的碎块,抓痕在皮肤上划过,留下粗糙的触感。

      下降了约莫十米,脚下突然一空,她顺着绳子荡了两下,落在块平整的地面上。火把的光扫过四周,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天然溶洞里,钟乳石的尖端滴着水,叮咚声在空旷中回荡。

      溶洞的中央有个水池,水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倒映着洞顶垂下的石笋。而水池边,散落着十几具白骨,有的还套着破烂的衣物,看款式像是很久以前的探险者。

      “有人吗?”邱莹莹的声音撞在岩壁上,反弹回来的回音带着诡异的颤音。

      回答她的,是水池里突然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阴影越来越大,渐渐逼近岸边。

      三、水池下的秘密

      火把的光映在水面上,能看到个庞大的黑影在水下盘旋,轮廓像条巨蛇,却比蛇多了些分岔的肢体,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邱莹莹握紧砍刀,后退到溶洞的岩壁边,后背抵住冰凉的石头——她认出那些肢体了,是迷魂藤的根须,只是比地面上的粗壮百倍,像一条条活着的锁链。

      黑影突然从水里窜起,带起的水花浇灭了大半火把。借着仅剩的微光,邱莹莹看清了它的全貌:主体是团布满褶皱的肉球,上面缠绕着无数根须,顶端长着个裂开的口器,里面没有牙齿,却蠕动着细小的吸盘,正是迷魂藤的“母株”。

      “吼——”母株发出低沉的嘶吼,根须像鞭子似的抽过来。邱莹莹侧身躲过,砍刀劈在根须上,只留下道浅痕,黄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带着刺鼻的酸腐味。

      她突然想起阿福笔记本上的话:“植物怕火,更怕窒息。”溶洞里的空气本就稀薄,若是点燃什么东西消耗氧气,或许能制服这庞然大物。

      邱莹莹摸出腰间的火折子,又掏出几块从仓库带的硫磺——这是老张用来防蛇的,据说燃烧时会产生浓烟。她把硫磺往母株的方向扔过去,同时点燃火折子,硫磺遇火瞬间燃起蓝绿色的火焰,浓烟滚滚,呛得她直咳嗽。

      母株果然开始躁动,根须疯狂地拍打水面,试图扑灭火焰。但浓烟在封闭的溶洞里散不去,它的动作渐渐迟缓,口器里发出的嘶吼也越来越微弱。

      邱莹莹趁机砍断靠近岸边的几根根须,发现断口处流出的汁液里,混着些细小的黑色颗粒——是迷魂藤的种子,比之前在仓库发现的大了许多,外壳坚硬得像小石子。

      “原来真正的种子在这里。”邱莹莹恍然大悟。迷魂藤控制傀儡、在地面蔓延,都是为了给母株提供养分,而这些黑色种子,才是它真正的繁殖体。

      浓烟越来越浓,邱莹莹的眼睛被熏得生疼,她知道该离开了。抓住腰间的绳子用力拉了三下,上面传来回应的拉扯感。就在她准备攀绳而上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水池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强忍着呛咳,把火把伸进水里——光芒是从一具白骨的胸腔里透出来的,那白骨的手指上,戴着个金属环,正反射着火光。邱莹莹伸手把金属环捞上来,发现是个样式古老的徽章,上面刻着个盾牌图案,中间嵌着块绿色的石头,正是发光的源头。

      徽章的背面刻着行小字:“护林人073”。

      四、徽章里的往事

      爬出洞口时,邱莹莹的脸被浓烟熏得发黑,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徽章,绿色的石头还在微微发烫。大强和小李赶紧递过水壶,她猛灌了几口,才把喉咙里的灼痛感压下去。

      “下面有什么?”小李看着她手里的徽章,眼睛瞪得溜圆。

      “迷魂藤的母株,还有这个。”邱莹莹把徽章递给大强,“你认识这图案吗?”

      大强翻来覆去地看着,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前几年护林站的徽章吗?我表舅以前就是护林人,说他们有个秘密仓库,藏着对付山里异兽的家伙。”他指着绿色的石头,“这叫‘醒神石’,据说能驱散迷魂类的瘴气。”

      小石头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此刻正盯着徽章发呆,突然开口:“我爹说过,护林人在十几年前消失了,当时山里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掉了大半个林区,之后就总有人在夜里听到奇怪的歌声,跟迷魂藤的甜香有点像。”

      线索渐渐串了起来。十几年前的大火,消失的护林人,会发光的醒神石,还有能控制宿主的迷魂藤——或许护林人当年就是在对抗母株时牺牲的,而这枚徽章,是他们留下的最后武器。

      回到避难所,邱莹莹把徽章放在阳光下,绿色的石头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菜地里的萝卜苗上,叶片似乎都舒展了些。“这石头能驱散迷魂藤的影响,”她对众人说,“以后去东边山坡,都带上这个。”

      老张用铁丝把徽章做成个简易的吊坠,系在根皮绳上,递给小石头:“你带着,算是个警醒。”

      小石头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金属,突然抬头:“我想修修护林站的旧地图,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仓库。”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林区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几个模糊的记号,“我爹说这是护林人留下的,以前没看懂,现在觉得……可能是仓库的位置。”

      邱莹莹看着地图上的记号,突然想起溶洞里的白骨。那些护林人或许不是全军覆没,只是被困在了地下,他们留下的徽章和地图,是在等待后来者完成未竟的事。

      “明天去看看。”她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你带路,我们去看看护林人留下了什么。”

      夜里,邱莹莹把徽章放在枕头边,绿色的微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颗安静的星。她想起阿福笔记本上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声音会藏在土里,等合适的人来听。”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使命——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倾听那些被遗忘的声音,完成那些未完成的守护。

      五、土地里的回响

      护林人的仓库藏在半山腰的一个岩洞里,洞口被藤蔓遮掩着,若不是小石头认出地图上的标记,根本发现不了。推开生锈的铁门时,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人直咳嗽。

      仓库里整齐地码着木箱,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规整。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装着十几把用油布包裹的砍刀,刃口虽然有些锈蚀,却依旧锋利。另一箱里是些瓶瓶罐罐,标签上写着“驱虫剂”“火焰瓶”,还有几捆干燥的草药,散发着熟悉的艾草香。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大强拿起一把砍刀,掂量了一下,“这些家伙比咱们手里的趁手多了。”

      最里面的箱子里,放着几本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字迹却依然清晰。是护林人073写的,记录着他们对抗迷魂藤的经过:

      “三月十七日,发现第一株变异藤蔓,能模仿鸟叫吸引猎物。”
      “四月初二,老王被缠住了,后颈长出细根,像在吸食血液。”
      “五月十五,母株在地下溶洞,根须能延伸到三里外,必须用醒神石压制。”
      “六月初三,火快灭了,弹药也快没了。若有人看到这本日记,记得把醒神石埋在母株的根部,它能吸收藤蔓的活力,让土地恢复清明。”

      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装置图——把醒神石嵌在金属管里,接上引线,能像炸弹一样埋进土里。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邱莹莹合上日记,指尖有些发颤,“他们不是失败了,是在等一个能完成计划的机会。”

      回到溶洞时,母株因为浓烟的影响还没完全恢复,根须无力地垂在水里。大强按照图纸做了个简易的□□,把醒神石嵌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埋进母株的根部土壤里。

      “都退后。”邱莹莹点燃引线,火花滋滋地烧向装置。众人退出溶洞,躲在山坡上,看着洞口的方向。

      片刻后,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震得脚下的土地微微发颤。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清香从洞口飘出来,不是迷魂藤的甜香,也不是艾草的苦涩,而是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成了?”小李的声音带着紧张。

      邱莹莹探头往洞口看,只见绿色的光芒从土壤里透出来,像水波纹似的扩散开,所过之处,那些枯萎的根须迅速化为黑色的粉末,融入泥土里。

      等光芒散去,他们走进溶洞,发现母株已经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个深绿色的土坑,散发着湿润的泥土香。水池的水变得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白骨旁,长出了几株细小的绿芽。

      “是草。”小石头蹲下身,眼睛亮晶晶的,“普通的野草。”

      邱莹莹摸了摸土坑边缘的泥土,松软得像刚翻过的菜地。她知道,护林人最终的愿望不是消灭迷魂藤,而是让这片被污染的土地恢复生机——就像醒神石的光芒,不是毁灭,是净化。

      回到避难所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菜地里的萝卜苗又长高了些,叶片上的露珠在余晖里闪着光。张奶奶在院子里喊大家吃饭,炊烟混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温暖得让人想落泪。

      邱莹莹把那枚护林人徽章挂在仓库的墙上,旁边是阿福的笔记本和小石头修好的弩。风吹过窗户,徽章上的绿石轻轻晃动,折射出的光斑落在众人的笑脸上,像个温柔的祝福。

      她知道,这片土地上还藏着无数秘密,或许明天又会遇到新的危险。但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深埋的故事,还有人愿意接过前人的接力棒,还有人在菜地里播下新的种子,这末日里的每一寸土地,就总能长出希望的模样。

      就像此刻,夕阳下的菜地里,一株最早补种的萝卜苗,正努力地舒展着叶片,仿佛在回应着土地深处,那些未曾消散的、温柔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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