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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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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这件让人不太舒服的事,今天的一切都顺利得过了头。
许以谦是个哪怕有点压力都会选择逃避的人,他围上浴巾,擦着头发从冒热气的浴室回到客厅,在冰箱中摸出一罐冰啤酒。
还在滴水的发梢被他抬手顺到耳后,啤酒开罐的声音太过悦耳,以至于他还没喝到嘴里,眼睛就已经眯了起来。
并不宽敞的租房五脏俱全,许以谦懒得听电视机里那些惹人烦的声音,关了电视后倒在沙发上开始思考如何度过这几天的假期。
这样说也太给自己面子,基本上没有工作的时候,对许以谦来说都算假期。
网上对他的评价无非就是骂他“吃老本”,许以谦早就过了会因为评价而陷入内耗的年纪,压根没有去关心的想法。
虽然他以前也没有过这种情绪。
没过多久啤酒就快见底,开着暖气的室内让人的意识也随之昏昏沉沉,就在许以谦快要一闭眼就睡着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声。
他猛地睁眼,低声暗骂一句。
解锁屏幕后才发现,早在他洗澡的时候就来了不少的未接电话,全都来自于程默。
许以谦感到些隐隐约约的不对劲,明明和对方分开还没过去半天,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急到让他打来这么多电话。
不好的预感渐渐徘徊在心头,他皱着眉准备回拨回去,屏幕上方瞬间弹出好几条消息。
[你是不是疯了啊,大哥,接电话啊!]
[你要是看到的话能不能给我回个电话,真的很急,我回公司了没法去你家。]
[你没看热搜??]
许以谦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给程默发去消息。
[刚才在洗澡,怎么了。]
对面的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干嘛这么着急。”
“你先别说话,我觉得这事你可能得来公司一趟才行。”
程默的声音有些模糊,透出压抑不住的心烦,他再次深呼吸,尽力平复着心情。
“' Rain'这首歌是不是你写的,为什么网上有帖子说这首歌他高中的时候听人弹过?”
本来准备补眠的许以谦,洗完澡后被一通电话打到家。他撇过头不去看会议室里另一边的高层管理,压住心里涌上的烦躁,冷静地开口。
“已经发行四年了,现在爆出这些有的没的,是有人故意的吧。”
管理人冷笑一声,扶着额头,语气里带了些嘲讽。
“谁要故意害你这个赔钱货,唯一火过的歌还闹出这种事,我再问你一遍,这首歌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许以谦的脑子似乎自动过滤了后半句话,难得的好心情彻底消散。
自歌曲发行后都对它不报期望的许以谦似乎再一次被现实开了个丢脸的玩笑,他的脸色越发不善起来,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欲望。
他弯了弯嘴角,撑着下巴,视线直视着对方铁青的脸,眼睛里满是挑衅,慢悠悠地说道。
“不是又怎么样,歌曲主人都把它送给我了,怎么做都是我的事情吧。”
如果爆料帖只有短短一句话就还好,问题是那个发帖人甚至还附上了视频。
视频中的人坐在车站旁的钢琴前,走音的钢琴阻碍不了他磕磕绊绊的弹琴手法,只要熟悉“Rain”这首歌的人,都能听出他弹的就是它。
周围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位为这个瘦小的背影驻足,除了拍摄者。
视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好是七年前的冬天,而那个时候的许以谦刚上大一。出了这事后,入学照片被网民扒了个底朝天,自然也证实与视频中的人毫无关系。
许以谦解开围巾,将手机猛地扔在了沙发上,连灯都不想打开。或许黑暗的环境才能给他的情绪带来一些安慰,许以谦从口袋中摸出一包还没怎么动过的烟,任由指缝间的火光在眼前闪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像是不信邪,再次打开手机播放了那个视频,屏幕光照亮他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晦涩不明。
大概有多少年没见到过这个背影了?许以谦凝望着视频中的背影,陷入思考,许久不启动的大脑像台老化的机器,他再次吸了一口烟,得出的结果是六年。
这六年时间让他的生活从短暂的天堂又落回平地,而发布这首曲子的代价就是从那天开始就活在这个人的阴影之下。
许以谦将出门前剩的酒一饮而尽,舌尖残留的一点苦涩被他干嚼下肚。他没心没肺地想,连脸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的人,最近是不是出现得太频繁了点?
这样说确实不是在给自己挽尊,毕竟谁会对一段六年前的过往念念不忘,甚至许以谦还没用“恋爱”这种词,只称它为“过往”。他仔细回想,怎么想都不觉得那种仿佛各取所需般的日子算是在谈恋爱。
“莫名其妙,真不知道谁这么闲,这样就想把我搞得身败名裂?做梦呢吧……”
太阳穴突然疼痛,许以谦低声自言自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打开卧室的门,决定天大的事都留到明天再去解决,毕竟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这样想,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更加心安理得,许以谦没思考很久,闭上眼后便沉沉睡去。
结果之后几天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长时间没有进行回应的许以谦在网上被群起攻之,甚至还有发烧友扒出他上个月才出的新歌有借鉴AI的可能性,将这起事件推向更高潮。
原本想着冷处理的签约公司无奈之下出了个声明,大致意思就是他们完全不知情,而事情的真实情况只能由许以谦本人来解释。
当事人面露无辜,对着手机另一边回道:“讲道理,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娱自乐搞出来的,过段时间谁还记得我,有什么好回应的?”
程默的声音有气无力:“我知道你厚脸皮,但没想到这种事情你也能不放在心上。”
“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就糊,这个争议可以让你彻底失去这份工作?”
许以谦张了张嘴,想反驳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他揉了揉眉心,事发到现在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
他拉开窗帘,让透着凉气的风缓缓吹到脸上,撩到后面去的黑色刘海被风吹散,许以谦习惯性地在身上找烟,才想起来烟被他扔在了沙发上。
他迈开步子向沙发走去,程默没听到他说话,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我都不知道你那篇采访还能不能保得住,可能还要去问问宋南成那边的想法,毕竟这杂志就是他工作室赞助的。”
许以谦弯腰拿烟的姿势一顿,他没想到会从程默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皱眉问道:“问他?这和他本人有毛线关系啊。”
“拜托,你以为人家像你一样无人在意吗,没有他工作室的赞助,这个杂志怎么发得出来?”
他将烟叼在嘴里,重新靠在开了缝的窗边,模糊地吐出一声冷笑,白烟从鼻腔中涌出。
许以谦觉得从那天差点见到宋南成的脸开始,他的人生就越来越不受控制,以至于连心情都变得更加烦闷。
这种时候还能和程默扯扯皮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许以谦转身将自己撑在窗台,垂下夹着烟的手,继续听着程默的声音。
所幸他住的地方是一楼,不然烟灰掉在楼下又要出事。他打了个喷嚏,安静地想。
“真不知道你胆子为什么会这么大,我还想为什么才几年你就写不出好歌了,合着那压根就不是你写的。”
“够了啊,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嘲笑我的?”
“还需要我来嘲笑你吗,你现在在原创圈就像个笑话,我都有点好奇了,'Rain'这首歌之前那么火,原作者竟然没出来指认你?”
许以谦本来就对这首歌没什么好感,哪怕是靠着它小火一把,他也权当不在意。
这么些年,他慢慢从最开始极力想摘下这首歌的标签到后来的自暴自弃,时间一长似乎也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作品,而那个送他歌的原作者,早被他抛掷脑后。
“是有人送给我的,当然不会站出来了。”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狗屎运,那人要是自己发了,火的就是他了。”程默这人就是典型的心软,不然也解释不通他为什么现在还能如此心平静气地和许以谦聊天,“不过保不准人家现在也火了。你还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吗,要不要试着联系一下让他帮你解释?”
“呵呵,亏你也想得出来,早没联系了。”
手中的烟燃烧到了尽头,许以谦直起身体走回客厅,他将自己摔进沙发,把烟头碾在烟灰缸里。
没联系是真,但是联系不联系得上就难说了,毕竟就在几分钟前,程默亲口说的要联系对方问问他的想法。
许以谦一边觉得那个采访保不保留都无所谓,一边又对失控的生活产生了一丝逆反心理。本来他拥有的东西就不多,全都收回的话岂不是活得太过难堪?
刚想到这,程默就像会读心似的又将这件事说了一遍。许以谦盯着天花板愣神,等对面的话全都说完,才慢悠悠地说道,“再说吧,没必要。”
确实没有必要,说不定人家都不知道他这个无名小卒和自己上了同一个采访,这时候自报家门就为了不被取消名额也太丢脸了。
更何况这起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还就是这个人。
许以谦挂了电话,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角落里的钢琴,那架廉价钢琴似乎太久没被掀开挡灰布,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他定定地注视了一会,起身回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