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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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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就是如来山顶了！再有两日我们就能到！”我兴奋地指着山巅，呼出的热气打在脸上麻麻的。
他抬起头，久久望着，一动不动。
我回去伸手挡住他的视线：“别一直盯着，眼睛会坏的。”
他突然冲我笑了，安静，柔和，漂亮。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不过青崖村的人都叫我三棒子。”
“我叫朝槿，我帮你起一个名字可好？”
“好啊。”我扯着他的袖子，要他把名字写下来给我看，尽管我不识字。
他蹲下，拿出冻硬的毛笔在雪地上划，“我的名字出自一首诗‘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你叫露葵如何？”
“那是什么意思？”
“葵乃百菜之王，露葵是沾着露水的葵菜，寓意着已经历经风霜，祝你之后的人生坦荡无忧。”
“好名字！我喜欢！我们快走吧，天就要黑了。”
朝槿却没有起身，反而撩开袍子端端正正坐在地上。
“你做什么？”我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在这种环境之下衣服湿了很危险？”
“阿葵，我去不了了，”朝槿注视着我的眼睛，“我托你一件事，你...”
“有什么事你站起来说！”我皱着眉打断。
“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的笑容显得很苍白，雪越发紧了，离这么近都快要看不清他的脸。
我把他拽起来，用力抱住他。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拥抱一个人，我已经预感到了，这个至纯至善的人就要消失不见。
茫茫天地之间，山峰耸然隆起，我们彼此相拥。如此渺小，却感到从所未有的心安，仿佛一切都对了。
朝槿也环抱住我，轻轻说道：“阿葵，拜托你帮我把经卷送到如来山顶。”
“好，那你呢？”
“我——就在这儿。”
“你害怕吗？”
“不怕，我就要回到最初的地方了。”朝槿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
“我陪你，后面我再送上去。”
“不，我想亲自看到你送它们上山。”
“那我背你上去。”
朝槿推开我，笑着注视我的眼睛：“又何必执着呢，你去吧，我会知道的。”
我最后深深拥抱了朝槿，背起书娄转身就走。我走得很慢，却舍不得回头再看他一眼。
风雪越发紧，我背着书娄一直走，从未回头。这样大的雪，就算我回头，怕也找不到他了。终于我登上了山顶，
铿————铿————
怎会有钟声？
环顾四周，依然是白茫茫一片。
此山我从前来过，绝无人烟，怎会有这样大的钟声？
几百里外，隐约能分辨出风雪中掩埋着一个人。他依旧端坐着，不知生死。
钟声响起，佛子轻轻翘起嘴角，缓缓吟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所见非相，即见如来——”
我将经卷安置妥当，带着干粮开始下山。我尽力顺着原路返回，可是脚印早已被新的风雪掩盖。无论如何努力，再也找不着朝槿的身影。
罢了，他归去矣。
我凭借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顺利下了山。只是至此以后，我再也不是那个无父无母招摇撞骗的三棒子，我是皈依佛门的露葵。
我再也没有离开过青崖村，做了一名猎户，经常上如来山打猎，一去就是半个月。除此之外，我就是去寺庙转转，去茶楼听听书。我喜欢听那些英雄奇遇，壮志难酬，旷世绝话，只要，不要像我的人生这样庸碌遗憾就好。
六十岁那年，我已经看不清东西，走不好路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也逐渐变得陌生、年轻。
“有佛子来化斋了！”有小童呼号着一路跑。
我颤抖着拄着拐杖，跌跌撞撞走出门去，差点撞上人。
面前的人穿着暗黄的衣袍，手捻佛珠，轮廓却也是那样清秀。
我使劲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阳光一照，眼泪就止不住流。
“施主为何伤悲？”
不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还要更清润一些。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件暗黄衣袍，我知道，我也要离开了。
